“我说过,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也时日无多了。”
“既然先生回来了,又怎会时日无多?”任长老皱起了眉来。
闻言,江灯琼忽的冷笑一声:“素日里我最瞧不上那宁妙霜,却没有想到,我能够有今天,还要多亏了宁妙霜的一截尸骨。”
“宁仙姑?”任长老思索着:“白骨生肉,难道说,宁仙姑她已经遭遇了不测?”
“若是她跟宁长老没有遭遇不测,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那范禾原是什么都不懂的,”江灯琼淡淡说道:“但也只有可能是他将那白骨与我的尸骨放在了一处,至于是为了什么,这便不得而知了,总不可能是为了复活我,他可没那么好心。”
“说起范禾来,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任长老疑惑地说道。
“他死了。”江灯琼语气平淡。
对于这个消息,任长老的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他又问道:“既然是先生依靠了妄心花的力量而复生,那也就是说,待妄心花的力量消耗完,先生也就……”
他忽然明白了一开始江灯琼所说“时日无多”的意思。
江灯琼依旧垂眸,以手沾酒在桌上描画着什么,似乎对自己还是难逃一死的事情并不在意。
但任长老的心中却满是愤懑。
“可怜先生一人惨死在北境空空门中这么多年,而中境那些说是素日里交好的大能们,却无一人曾过问此事,也无人说为先生您复仇,甚至于在他们想要攻占空空门的时候,还要冠冕堂皇地以先生您的殒落为借口,”任长老袖下的拳头已经攥紧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这些人从来都自私自利,若是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利益,又怎会去管别人的死活!”
“是啊,”江灯琼轻笑了一声:“所以,得让他们绝望啊。”
他抬手,桌上的酒水已经形成了三个字——段娇娇。
任长老也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说从三年前开始,先生您便开始布局了?您吩咐我做的那些事情,是想要从宿先生的身上下手……”
“他有弱点,”江灯琼悠悠说道:“而我又恰好知道。”
那《寻星术》便摆在自己的眼前,宿盈灵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柯摩说过让他放下执念,他也曾为此而努力过。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在那空间中,当段娇娇闯进那花轿中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感觉又再次爬上了他的身体。
他的空间之术并不精湛,否则便不会出现那个队伍,不会出现那花轿,那新娘。
这不是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的东西,而是来自于他心底深处,那本该忘却的一段回忆。
他不敢让段娇娇去揭开那盖头,害怕看到新娘的模样和自己记忆中那人一模一样,也害怕看到她红盖头下那苍白的脸,冰冷的身体……
放不下的执念,经过了这样漫长的时间,已经从最初的情感开始扭曲、变质,他的悲痛化为了恐惧,他的愤恨化为了杀戮。
爱意也好,相思也罢,随着时间积淀下来的,便只有痛苦。
甚至于在自己从渡劫期晋升为大乘之时被心魔所困,若非是柯摩铤而走险唤醒了自己,他怕是已经殒落在了雷劫之下。
若是柯摩在此,他定是不会让自己翻开这《寻星术》的。
但正如那任长老所说,这或许便是彻底了结的办法,而旁人,根本不知他心中有多么煎熬。
向着那《寻星术》伸出手去的时候,宿盈灵整个人都在颤抖着,额上也冒出了汗水。
那感觉又要来了……
强行镇定下心情来之后,他开始仔细地看那《寻星术》上面的文字。
“我已经按照先生所说,将《寻星术》上的部分秘法改了,只是依旧不能参透那样深奥的术法,”任长老继续问道:“先生您竟然知道这术法,难道说从前见过?”
“这术法没什么特殊的,心静自然可以参透,我也只是在天机阁曾见过一次罢了,”江灯琼眼光忽而一动:“只是那次,我没能算出她的前世来。”
“她?”任长老仔细思索了一番,在近千年来,似乎令江灯琼格外注重的人便只有那空空门的段娇娇,便问道:“可是段娇娇?”
闻言,江灯琼微微点头,又接着说道:“从前我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便未曾在意过,现如今看来,她的前世,可是大有文章。”
“这……这又如何说?”
“她的命星,一直在变,世上倒是有一种说法会导致如此,而你我应当也不会感到陌生,”江灯琼重新倒了杯酒,轻抿了一口:“夺舍。”
话音落下,任长老心中猛然一震:“也就是说,现如今段娇娇身体内的灵魂乃是鸠占鹊巢,那之前天机阁所算出来的仙缘一事……”
“仙缘深厚的是鸠,红颜薄命的是鹊,”江灯琼轻笑了声:“这才是有趣的事情。”
任长老沉思了半晌:“那先生之前让我改动了那术法,又会对宿先生造成什么影响吗?”
“那便要看他想要算的是谁了,”江灯琼低低说道,眸中的神光也变得内敛沉静:“左右,都不会让那些人好过……”
《寻星术》上泛起了淡金色的光芒,宿盈灵的神识也被拉入了其中。
四处一片空白的世界中,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女。
少女脚步轻快地朝他跑了过来,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
“宿哥哥,你来看我啦,”少女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勾人的气息,两条纤细的胳膊顺势便勾在了他的脖子上:“是不是想我想得茶饭不思了?”
宿盈灵的眼底覆上了一层极深的恨意,毫不留情地甩开了少女的胳膊。
“哎呀,宿哥哥,你好凶啊。”少女娇滴滴地说着,眼波流转间,一副楚楚可怜的作态。
宿盈灵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但攥紧的拳头上已然青筋暴起。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少女鼓了鼓两腮,忽然头上露出了一双猫耳,靠过去轻柔地蹭着他的下巴:“宿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