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尹怜娇的眼中满是迷茫:“我只知道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段娇娇动了动手中的逐风剑:“所以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我被关在悔过司里,因为有我爹爹的关系,没有人敢对我用刑,但突然有一天,有个道宗的弟子说爹爹已经原谅我了,他可以带我离开悔过司,我就跟他走了,他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尹怜娇回想起来,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丝恐惧:“然后他们……他们把我给杀了。”
“他带你去的什么地方,你还记不记得?”段娇娇问道。
闻言,却见尹怜娇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不过那个别苑中好像有一座建立在水上的亭子,亭中有个男人……”
段娇娇想到了静水居,又接着问道:“你在哪里都见到了什么人?”
“除了那些杀我的人,还有一个木匠打扮的男人,旁人都管他叫范大师,而我……我被杀之后,醒来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范大师。”
“哦?”段娇娇摸着自己的下巴,看来眼前的这个有心跳的傀儡,就是范禾的手笔了,只是这尹怜娇前后的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她又接着问道:“那范大师跟你说什么了?”
“他跟我说……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个人了,而是没有痛觉,也不会疲惫的傀儡,他说我还活着,但我若是不听话的话,就会真的死去……”尹怜娇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来,心中被无助和绝望填满。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自己和一堆木头人躺在一起,阴沉沉的乌云在天空中聚集起来,没过多久就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点径直朝着自己的眼睛打来,她本能地想要闭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这些,她想要站起来,或者是动一动身子,也都没有办法。
但紧接着她就发现,这些雨点打在自己的身上,眼睛里,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寒冷。
无尽的恐惧将她包裹住,她好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的余光可以看到窗户上范大师的影子,他正在一个木人身上雕刻着什么。
后来的她拥有了可以行走的能力,谨慎地在院中走动着,却突然从一具敞开着的棺材中看到了早已死去的自己的尸体。
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活下来,就必须听话。”尹怜娇重复着当初范禾跟自己说的话。
段娇娇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她猜测将尹怜娇给杀了,再让范禾照着她的模样做一个傀儡出来这样的事情,是江灯琼吩咐的,但或许江灯琼并没有让范禾做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傀儡,况且这个傀儡,还承载着尹怜娇生前的所有记忆。
尹怜娇可能已经死了,但也没死透。
段娇娇沉默了良久:“那从你变成傀儡之后,有没有再见过你父亲?”
话音落下,尹怜娇的神色有些落寞:“见过,但是……我不能跟他相认。”
“记住,你现在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傀儡,接下来你要见的那个人是江先生,他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就可以了,其他多余的话一概不要说,多余的事情也一概不能做,而且在那里,你很有可能会见到尹世安。”范禾嘱咐着眼前的人说道。
话音落下,尹怜娇的眼中瞬间一亮,然后立刻跪在了范禾的身前:“我终于要见到爹爹了,范大师,我求你,让我跟爹爹走吧,我爹是归一道宗的宗主,你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你……”
范禾垂眸看着跪在眼前的人,面无表情地揭露了最残忍的事实:“如果你和尹世安相认,那就不光是你要死,连尹世安都可能会被你连累而丢了性命。”
尹怜娇的身子一颤,不敢再说话了。
“不光是尹世安,还有你曾经你认识的所有人,你知道的一切事情,关于这些的记忆,你都要装作不知道,否则……”
范禾没有再说下去,而尹怜娇的心中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从她被公然带出悔过司,再到这里被人杀害,便能够猜出,这幕后之人的力量,怕是她的父亲也奈何不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尹怜娇在范禾的指引下去了静水亭,亭中的男人背对着自己,一边撒着鱼食,一边低声喃喃着。
“又少了这么多鱼,麻烦……”
尹怜娇在亭中站定,她强压着心底的恐惧,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来:“江先生。”
江灯琼早已察觉到她来了,此刻听到了声音,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鱼食,朝着尹怜娇看了过来。
他只看了少女一眼,便端起了一旁的热茶来喝着。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闻言,尹怜娇点了点头,按照范禾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措辞来说。
“尹怜娇,归一道宗人士,听凭主人差遣。”
“很好,我现在便派你去往北境,到空空门找一个叫段娇娇的人,你在暗处监视着她,不能让她发现你的存在,另外,若是遇到了危险,无论何时都要以保下她的性命为第一,即便为此要献出自己的生命,”江灯琼看着站在亭中的美貌少女,抬指轻轻在自己的额角绕着圈:“可听清了?”
尹怜娇点头称是。
“去吧。”江灯琼淡淡说了声,转过身去便继续喂鱼。
见此,尹怜娇紧紧提起的心脏也放了下来,她转过了身去准备离开,但视线的远端却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爹爹……
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和爹爹再见过面了,悔过司里爹爹最后一次去看她的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
现在的尹世安瘦了很多,一脸憔悴的模样,而他也好像发现了自己,那涣散的眼神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方才缓缓聚焦。
尹怜娇强压下心底想要跑过去哭诉的冲动,维持着脸上的冷漠,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
不能看,不能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
就好像……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