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慢点吃,爷爷不是教过你吗,接到赏赐,要先说谢谢!”
雅间内,饭桌上。
小孩子在赵征示意他可以随意吃后,直接就开始了动筷。
从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赵征就能够看出,他到底有多久没有沾过荤腥了。
“无妨,大爷。”
“赵某最喜欢看着小孩吃饭了。”
赵征制止了大爷对自己孙儿的说教。
“让贵人看笑话了。”
大爷只好向赵征点头表示自己的不好意思。
“大爷你也吃吧,赵某刚好也有一事想要叨扰。”
赵征把饭菜向爷孙俩推进,顺便又让小二上了一些新鲜饭菜。
“可小的还没有为贵人你表演呢!”
自己孙儿还小,不懂事就算了,大爷却拉不下自己内心的坚持。
“大爷!别!”
“赵某家中先辈有训,待妇弱老幼,必须如待血亲!您又叫我贵人,又叫自己小的,不是让赵某违训吗!”
“您叫我一声小侄就行了。”
“赶紧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赵征见到大爷的坚持,只好搬出了家训两个字,把大爷扶到了座位上。
“那贵小侄要老朽帮什么忙,老朽绝不推辞!”
大爷终于是坐到了座位上,端起了碗筷。
“小侄想去大爷家里看看,想必大爷的街坊也都是如大爷这般的英雄,平日里,小侄最爱听英雄故事了。”
大爷不知道赵征的底细,以为他只是一个平常的富贵人家。
想到不是为自己抱不平就好,以免受到灾祸牵连。
终于点了点头。
京城外约莫五里路。
“大人,大爷说到地方了。”
驾马车的酒楼小二,掀开挂帘,小心的提醒到马车内抱着小孩一起眯眼假寐的赵征。
“多余的就是赏你的,你可以回去了。”
小二接过赵征的银票,定眼一看,五两!
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感谢。
回去交给掌柜二两,自己可是能得到三两!顶得上几个月的月钱啊!
“小的不急,小的可以晚上再回去,我们掌柜也说了,马车要一天才收费二两。”
“大人尽管去忙就是,小的到了时间自会返回。”
赵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树荫下的影子晃动,没有再坚持。
他怀里的小孩也终于醒来了。
“谢谢叔父!我来带路吧!”
小孩就是这么的天真烂漫。
“赵侄,前面就是中里村了。”
“这里的农户基本都是自卫所中退下的伤病兵员,虽然屋子是穷破了些,但平日里邻里间却十分的和睦。”
在小孩的带路下,赵征终于是到了爷孙俩所住的地方。
泥土路,泥土墙,还有黑檐瓦。
与赵征记忆中,上辈子的老家并无太大区别。
“孙百户!你卖艺回来了啊,今天可给自己孙儿挣得了肉包子钱?”
“今天我捡到了一只鸟,正炖了一锅汤,进来一起吃吧!”
在爷孙俩带着赵征往自己家赶去的路上,土路两旁的人户听到动静,不时探出头来寒暄。
“不了不了,今天有事。”
老爷爷自是一一拒绝,顺便还把打包的饭菜分了出去。
“孙百户,你发财了啊!这是遇见贵人了吗?”
“赵某是孙爷爷的义侄,谈不上贵人。”
老爷爷听见赵征这番解释,突然眼中就泛起了泪花。
“对对对,这是老朽的义侄,各位若不嫌弃,就请到家中吃一吃便食吧,家里反正也只有老婆子、老朽和乖孙一人。”
“饭菜多了,放着也是馊。”
就此,孙家第一次变得如此热闹。
各家都拿出了家中米饭或是青菜。
从酒楼里打包带回的饭菜,被煮成了大锅烩。
但所有邻坊,却吃得十分满足。
因为他们在米饭里,已久不见油水,上一次,应该还是过年时。
“大家都吃饱了吧!”
“吃饱了!好久没有吃得这么满足了!”
“老孙在这里求大家一个事,我这新认的义侄啊,想听一听咱们打仗的故事。”
“孙某老了,记不清了,劳烦大家就当饭后休息,为我这义侄吹一吹吧!”
“哈哈哈,当然可以,老朽记得最清楚!”
“老孙为什么能当上百户啊,哈哈哈,不是他有多能耐,而是在之前一次战役中,就只有他活了下来”
夜晚时分。
“什么!贤侄你不回去了?咳咳。”
“可家里,就只有草席,你怕是睡不惯啊!”
赵征见到孙老爷爷脸上的为难,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穿的外衣。
“没事大爷,我睡得惯。”
“金窝银窝,也不如家中茅草窝,小侄小时候也是睡过草席的!”
“来,小乖,你把叔父的衣服给大爷垫上,大爷能够睡得更舒服。”
孙家小孩听见小乖两个字,笑得露出了门牙,连忙把衣服接过。
“贤侄,你这是做什么?岂有如此怠慢客人的!”
“大爷!贤侄是嫌天太热,想穿着麻桑衣睡觉。大娘你看,大爷还把贤侄当外人呢!”
赵征使出了要娘做主,大爷见到大娘眼中的责怪,这才作罢。
赶紧转身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儿子曾经穿的衣服。
“大爷,这是”
赵征接过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衣服,下意识的问道。
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闭口。
“这是乖孙爹的衣服,一直没有舍得扔,想着乖孙长大,也能给他穿。”
“唉!瞧我这个笨脑袋!”
“这衣服有忌讳,贤侄你还是穿回自己的衣服吧!”
说着,同样觉得不妥的大爷,就想要收回衣服。
但赵征退了一步,直接就穿上了。
“这是义兄的衣服,又怎么会有忌讳,小侄仔细珍惜还来不及呢。”
大爷这才作罢。
可是一旁铺好了床的小乖转身后,见到赵征的打扮,却愣住了。
“爹!!!”
“乖孙别乱喊,这是你叔父!你爹已经战死了!”
一旁同样失神的大娘,赶紧拉过孙儿。
“没事,大娘。”
赵征赶忙上前,抱住了这个可怜的义侄。
“叔父,我爹战死了,我娘去年离家治病去了。”
“今天晚上我能和叔父一起睡吗?”
“小乖睡觉也很乖的!”
在稚嫩而又乖巧得让赵征忍不住落泪的眼神下,他又怎么会拒绝。
“好,今晚就和叔父睡!”
“贤侄,大娘都忘记了,你家里还有孩子吧,这么晚在外,怕会惹得他们担心啊!”
大娘心细,想到了这个点。
一旁的大爷和赵征怀里小乖,都又看向了赵征。
小乖的眼里,还有不舍。
“嗨,也是小侄忘记了说。”
“大娘,大爷,小侄的发妻和孩子都留在战乱时了,独身一人,才能如此自由啊!”
“这”
大娘和大爷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慌和心疼。
可是回头,赵征已经抱着他们的乖孙进了里屋睡下。
“叔父,以后小乖来孝敬你!”
“好!但是爷爷奶奶更得孝敬哦!”
“那是当然!”
里屋里,又传出了两人的对话。
两个老人这才放心的收拾起了堂屋,但脸上却还是没忍住,笑着挂起了泪。
夜深。
赵征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一旁抱着自己手臂的小乖睡得很熟,没敢乱动。
只是把头转向了墙缝处漏进的月光。
听着另外一个屋内传来的老人翻身的动静。
“这是我想要的东西。”
“可是这天下,又还有多少个中里村孙家呢?”
“中里村中里忠理”
赵征迷迷糊糊,摸着自己怀里的免死金牌,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