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重八这个皇帝手下做事,想要活命。
要么,是个忠诚而又惹不到他的傻子。
要么,是个能装傻充愣知进退的聪明人。
所以现在的赵征,干的就是装傻充愣。
陛下!您在说什么呢?俺不知道啊!
俺只是想修个书,还取了您的年号为名,听不懂,听不懂。
“《开明大典》?”
“以咱定下的年号为名的大典?”
砰!
“微臣斗胆命名,陛下定有圣断,还请陛下再赐新名!”
皇帝朱重八听见赵征的再次回答,果然被镇住了。
自己真没听错。
真是以自己定下的年号为名的大典。
皇帝朱重八脸上原本的冰冷,直接消失不见。
他开始踱步起来。
先前对眼前这个赵征的忌惮,猜忌?
那是什么?
现在的两人是君臣一体,心心相印。
可不能坏了两人间的关系。
至少在大典修成之前,不能!
“咱听李太医说了,这个大典的修撰耗时耗力,没几十年的光阴,是修不成的。”
“哈哈哈,所以啊,命名为开明大典,是有些不妥。”
“咱想啊,不如将其命名为日月大典!”
“毕竟这大典,是集万方之典籍于一书,若独名为开明大典,岂不是全成了咱这个皇帝功劳!”
“咱本是个粗人,咋能厚着脸皮争这个风光。”
砰!
“陛下圣断!”
赵征还真没看出来眼前皇帝的表情里,有什么不好意思,心里暗自无语。
但为了预防万一中的万一,修撰大典一事,他就必须得做。
所以眼前这皇帝,暂时还得哄好了。
这副傀儡,需是个学究。
“来人,传咱旨意!”
“着令原太医院院判,升国子监祭酒,主持《日月大典》修撰一事,并领教导国子监监生之责!”
“着令礼部尚书解晋,兼任《日月大典》修撰工作协助主持!”
“着令天下各省府官员,必须给咱通力配合《日月大典》修撰,随时准备开放架格库,以待选取!”
砰!
“微臣谢陛下恩封!”
皇宫,后宫。
“妹子!妹子!哈哈哈!”
“咱有一个好消息!”
“咱这个丘八,也有文治之作啦!”
皇帝朱重八本就天天往马皇后寝宫跑,在赵征那里得到那么大一个好消息后。
他马上就又跑到了这里。
干什么呀?
邀功!
找面儿!
“什么文治之作?我咋没听见消息。”
马皇后正绣着鞋底,见着皇帝一脸的喜色,她头也不抬,只是嘴角起了一丝笑容。
无他,因为她对朱重八这个男人,实在是太了解了。
好事臣下种,功名自身揽。
若结糊涂果,是奸佞误我!
“嘿嘿,妹子,这次你一定猜不到!”
“因为是咱刚才下的旨!”
“咱准备啊,修撰一个《日月大典》!集合万方典册之精华!”
“这还不算咱的文治之作?”
皇帝朱重八炫耀完后,直接坐下,端起茶杯就开喝。
为了这一趟炫耀,可把他给累到了。
“《日月大典》?”
“那倒确实了不得的文治之作。”
“不过以你的脾性,你不应该将其命名为《开明大典》吗?咋今天却不贪了?”
全天下也就马皇后一人敢如此编排皇帝朱重八,且在其后,还能得到皇帝朱重八的笑脸相待了。
“嘿嘿嘿,咱原本也觉得叫作《开明大典》挺好的。”
“但那太医令说了,这修撰一事,是一件浩大的工程,起码也得数十年才能完成。”
“所以咱一想!这不成啊!”
“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咱就退位了。”
“总不能等標儿继位了,还修这个《开明大典》吧。”
听了眼前朱重八这番解释,马皇后才终于真正的高兴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
“待標儿即位了,还为你修功绩,确实是不合适。”
“诶!”
“慢着!”
“嘶~~~你修大典,怎么和太医令扯上关系了?”
“你打算让谁主持修撰一事?”
马皇后说了两句话后,一下子就反应到了关键。
皇帝朱重八对视上她的眼睛,只能立马移开尬笑。
明明到时才喝了几大口茶。
现在尴尬之下,他却只能又端起茶杯。
“还是赵府的人对不对?”
“重八,那忠义侯是我的恩人!你为了开拓基业,少让我朝的兵员受伤才把人家推出去背黑锅,所以我反驳不了你什么!”
“但现在,你把那日赏给人家家里人的恩惠,去到太医院做院判,才过了几个月啊!”
“你是不是,非要把人家利用完,才肯罢休!”
面对着马皇后这般问责,皇帝朱重八茶杯里的茶水终于是喝光了。
“嘿嘿,妹子,你这里没茶了!”
“咱走了!”
干笑完,朱重八起身就准备直接离开。
砰!
“站住!你今天,必须要给我说清楚!”
可是谁知道,马皇后发火了。
然后,面子彻底挂不住的皇帝朱重八,也忍不住发火了。
“妹子!!!”
“你是皇后!后宫不许干政!你又忘记了吗!”
“咱才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一切事情,咱都清楚!”
大怒的皇帝朱重八,下意识掏出痒痒挠,好似持有一把利剑般,指向了马皇后。
马上,察觉到不妥的他,又将其放下了,心虚的看向了别处。
只可惜,晚了。
心锁已生出一道缝隙。
马皇后直接将手里已绣了大半的鞋底丢下,几步向前,抢过了他手里的痒痒挠,反指向了朱重八。
“我今天就要说!”
“朱重八!我告诉你,我既然当得起这个皇后,那我敢说!”
“你知不知道,你对赵府干出的那些事要是传出去!天下又会如何看待你这个皇帝!”
“等標儿登基了,又会受到来自天下的何等的阻力!”
“是,你现在是皇帝了!你了不得了!”
“但你告诉我,死了几十个族人的赵府上上下下做错了什么!瞬间白头的刘基又做错了什么!那已经退养了的李善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你今天能说出他们犯下的过错,那我以后就再不开口,再不开口道后宫之外的事!”
“你说啊!”
马皇后说完,就气喘起来,但她通红的眼睛,还是直盯着朱重八。
昔日自己的丈夫,如今天下的皇帝!
“说”
“咱说就说!”
“那赵府犹如昔日王莽,想要换了咱这个王朝的天!那刘基认为咱是个丘八,处处看不起咱!那李善门的门生故旧,胡勇更甚,他已经准备造反!”
“够了吗!”
皇帝朱重八,在开口几息后,好似找回了底气,将马皇后的所有问题都回答了。
但他的双手,在颤抖着。
腿脚也几乎快要忍不住上前为马皇后拍背缓气。
可是马皇后先一步后退了。
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远。
“妹子!”
朱重八内心的慌,终于溢了出来。
“我是被你用痒痒挠指着骂的皇后!!!”
啪!
如意痒痒挠,在此刻,终于被马皇后摔到了地上
“重八不!陛下!”
“臣妾只再斗胆反问你最后两句!”
“你到底为自己曾经是个丘八而骄傲,还是自卑?”
“还有这些年来,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又有没有读到那句——君子论迹不论心!”
说完马皇后就直接从朱重八身边挤过。
“臣妾送的痒痒挠也是丘八用的,陛下自己换一个好的吧。”
房间内,就此只留下了愣在原地的朱重八。
他就这么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痒痒挠。
直到小半柱香后,才慢慢蹲了下去,一块块捡了起来。
宫殿内没有其他人。
呜呜
簌簌
于是,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男人抽泣声,便得以空间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