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
楚向阳震惊地看向顾绝。
顾绝脸上一片麻木，黑色的眸子没有感情地看向楚向阳，扯了扯唇，颤抖道：“做……陛下想做之事。”
青色的腰封扔在地上，男人随手脱下了外袍。
看着那熟悉的衣服像垃圾一样被扔在青色的草地上，楚向阳却吓了一跳，连忙捡起顾绝的外袍，呆呆道：“阿绝你……”
“陛下不是一直想要这样么？”
顾绝却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中衣的衣襟上，抬眸，讽刺般说道：“既然陛下如此执念，草民定当满足陛下，只望陛下今夜过后……”
“能放过我……”
最后几个字轻得似是呢喃，却让楚向阳心中一痛，瞬间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一般。
看着顾绝机械似地还在脱中衣，楚向阳大步上前阻止他，他胡乱地将捡起的外袍套在顾绝身上，怒道：“你这是干什么？顾绝，你把自己当什么？”
“当什么？”
顾绝回眸，他的眸子狭长而深邃，就这么斜斜扫过来时，配上那张冰山似的脸，竟无端生出几分妖娆之感。
楚向阳看着这样的顾绝，竟一时呆住了。
“嗤~”
顾绝自嘲地笑道：“陛下此刻又当顾绝是什么？青楼花魁么？”
男人此时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瑰丽而隽秀，衣衫半褪，墨发披在身后被风吹散，一向冷峻的面容带着少有神色，眉眼微挑，回眸间竟当真生出万般风情之色。
楚向阳看着这样的顾绝，却瞬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到脚底！
浑身冰凉！
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下意识倒退两步。
看着顾绝的桃花眼满是绝望和心疼，楚向阳心痛地说道：“你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阿绝是何等性子？
他是宁折不弯从不幕权之人。
可如今……竟在他面前做出这般姿态，这般作践自己！
都是他的错！
“啪！”
楚向阳忽然伸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
留下这句痛惜的句，神色仓惶的少年逃也似的离开了青竹苑。
“陛下……”
金公公一直守在外面，见楚向阳魂不守舍地出来，担忧地上前。
楚向阳机械似地看他一眼，突然失笑，喃喃道：“我是不是一个混账？”
这金公公哪敢回答，立即小心地跟在他身边，说道：“陛下要是不开心，要不……去见见禹王妃？”
金公公虽然是以前伺候楚皇的齐公公的徒弟，但却比齐公公聪明和识时务。
在禹王府惊变的时候，知道楚皇大势已去，立刻便向楚向阳表露了忠心。
而且他眼色过人，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这朝中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更是看出禹王虽厉害，却是疼爱着禹王妃苏闻音。
也更是看出这位陛下，对禹王夫妇很是信任。
遂，才敢出此建议。
“苏闻音啊……”
楚向阳抬眸看向禹王府的方向，茫然地说道：“三皇兄怕是会不高兴吧……”
——
青竹苑。
楚向阳离开后，顾绝仍旧站在原地。
他身上披着楚向阳胡乱给他披上的衣服，神色惘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
那里，已经没有楚向阳的身影……
暮色四合，夕阳也已沉落。
男人就那么一直站在梧桐树下，呆呆地看着院门。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顾绝抬起左手，摊开。
光洁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被掐破了，一滩殷红的血迹在肌理间蔓延，顺着掌心的纹路滴落在草地间。
“哎~”
一道深深地叹息忽然梧桐树后响起。
顾大公子从梧桐树后露出身影，看了已经被暮色掩盖的院门一眼，又看向自家弟弟，叹道：“阿绝，你这又是何苦？”
“兄长。”
顾绝转身，顺势将左手藏在身后，容色平静地说道：“帝王之道，当懂得权衡利弊，当知……取舍。”
“可依为兄看，六皇子对你的情谊……”
顾大公子话才开头，就被顾绝打断，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楚历代帝王，未有断袖！”
他知，楚向阳从未有登帝的心。
他亦知，楚向阳突然登上那个位子，是为了有能力保护顾家，保护他。
可他却不能毁了小阳。
既然他选择了那条路，他就为他保驾护航。
他既能为了守护他而登上帝位，他亦能在暗中助他成就一代贤明圣主。
而不是为一己之私……让小阳背负天下骂名，甚至遗臭万年！
“夜深了，兄长，早点休息。”
顾绝对着顾大公子鞠了一躬，便抬步往自己屋子走去。
顾大公子看着他的萧索的背影，在他身后喊道：“你的手要不要紧，要不我让管家让城西的李大夫来一趟？”
“无碍。”
清冷的两个字随着夜风送来，顾大公子摇摇头，叹息一声。
自家弟弟是个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
阿绝从小就性子冷淡，极少与人为伍，除了那个六皇子。
自当年从众皇子手中救下被欺负的六皇子后，这六皇子就赖上阿绝了，小时候阿绝也不耐烦，每每见了便欲躲避，但没想到那六皇子小小年纪，却十分执着。
无论阿绝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出来，并缠着阿绝同他玩耍。
渐渐的，一向清冷的弟弟身边多了一个小跟班，便一直到现在……
具体是什么时候发觉这两人不对劲的，顾大公子也不知道，只知晓，阿绝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每每都不上心。
甚至他这个做大哥的，都生了两个女儿了，他还是孑然一身。
直到老爷子重病，以顾家香火和老爷子性命施压，阿绝才终于肯点头，让媒人着手婚事。
可无论媒人说的是沈家姑娘，还是张家姑娘，他一概不看，只全权交由管家着手。
却不想这时候那六皇子又忽然从中打破，让所有与顾家说亲的姑娘都自动退了亲……
顾老爷子气得不行，但却也无可奈何。
他虽然希望顾绝继承顾家香火之责任，却也不愿自己儿子一生不幸福。
好在今日禹王妃到访，给了顾家一丝希望。
顾大公子想起禹王妃的话，俊朗的面容上就不自觉露微笑。
娘子身子弱，自生下两个女儿后便时常生病，没想到被禹王妃一看，不仅能把病痛去除，甚至还能养好身子，再给他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有了这个希望，老爷子也不逼迫阿绝娶亲了。
老爷子虽没明说，却也没有阻止阿绝和六皇子，顾大公子原本以为弟弟以后会放下顾虑，踏出那一步。
却不想，他和六皇子之间竟还是这样。
叹息一声，顾大公子摇摇头，望着顾绝的屋子呢喃道：“罢了，他们的事就由着他们去吧……”
他就和娘子多努力努力，争取为顾家多添几个小子，也算是给弟弟加油了！
——
这边，苏闻音被东方聿欺负一顿后，两人就下了马车，一路漫步走回了禹王府。
虽然，提议下马车走回王府的目的是为了打断某人的绮念。
可却最后还是失败了。
苏闻音看着自己被某人包裹在掌心的小手，叹息一声：罢了，夫妻漫步，也算是一种浪漫。
如此平常的生活，她也从未体验过。
如今试试，似乎也不错。
两人手牵着手，一边闲聊，一边逛过京城最繁华的大街，慢慢踱步到禹王府。
只不过刚到禹王府门口，春花就一脸苦涩地迎了上来，悄悄看了东主聿一眼，对苏闻音说道：“王妃，六皇子来了。”
苏闻音纳闷：“她来干什么？”
春花古怪地说道：“六皇子说……他是来找你讨债的！”
“？？？”
苏闻音一脸懵逼。
她什么时候欠了楚向阳的债务？
“我去看看？”
苏闻音征询着东方聿的意见。
“嗯。”
东方聿点点头，神色淡漠地说道：“如果他无理取闹，不用顾忌，直接扔出去。”
说完，就转身往书房而去了。
留下苏闻音满脑子问号？
然而，等他见到楚向阳时，才知东方聿有先见之明。
此时的楚向阳哪里像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模样？
只见他双颊通红，眼眸迷惘，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样，手中还抱着一只酒坛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
脚边还躺着几只。
苏闻音脸一黑：“谁给他拿的酒？”
春花立即撇开关系：“不是属下。”
金公公正小心地在一边伺候着楚向阳，闻言脸色尴尬地说道：“回、回禹王妃，陛下一直要喝酒，春花侍卫说禹王府没有，陛下便、便让人去宫中取来了……”
“他这是怎么了？”
苏闻音上前，嫌弃地看着趴在石桌上的楚向阳。
金公公擦着脑门的冷汗，也只有禹王妃敢对未来帝王是这副表情。
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自顾府出来就神色不对，然后就来了禹王府，奴才也不知……”
“好了，我知道了。”
苏闻音翻了个白眼，对金公公道：“你先下去吧。”
看来又是在顾绝那里受了伤，真把她当疗伤工具人了？
“是。”
金公公立刻躬身：“那老奴就将陛下托付给禹王妃了。”
说着，手一挥带领着宫中侍卫退下。
“你们也退下吧。”
苏闻音转首对春花和禹王府的暗卫说道。
春花立刻颔首：“属下就在外面，王妃有什么事喊一声就可以了。”
苏闻音颔首，春花这才带着众暗卫离去。
小院里，只剩下苏闻音和醉酒的楚向阳。
苏闻音在楚向阳对面坐下，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少年，叹道：“说吧，又怎么了？”
楚向阳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到苏闻音坐在对面，他歪着脑袋认了好一会儿，才认清人，痴痴笑道：“苏！闻！音！”
苏闻音白了他一眼，哼道：“你三皇兄让你叫我三嫂！”
没大没小！
楚向阳打了个酒嗝，嘿嘿笑道：“反正三皇兄不在，不怕他……”
大概是真的醉了，连东方聿都不怕了。
要是东方聿真在这，恐怕已经将他给扔出去了。
苏闻音看着他没说话。
楚向阳又抱着怀中那坛酒喝了两口，突然抬眸，茫然地看着苏闻音，喃喃道：“苏闻音，阿绝要走了。”
“我知道。”
苏闻音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随意说道：“他要跟着我走嘛~”
楚向阳一顿，随即睁大那双桃花眼看着苏闻音。
苏闻音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蹙眉：“干嘛？”
楚向阳呆呆地看着她，看着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突然集聚起雾气，忽然抱着酒坛子大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阿绝宁愿跟着你这个有夫之妇走，也不愿意留下来？苏闻音，欺骗了本皇子，你把我的阿绝还给我……呜呜呜……”
苏闻音身体一僵。
这家伙有毒吧？为什么每次在顾绝那里碰了壁就来找她哭？
而且……
他这都哭的什么跟什么？
怎么感觉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还是一脚多船的那种？
真特么诡异！
揉了揉眉心，苏闻音好声好气地说道：“别哭了。”
楚向阳却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自顾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拔，喃喃哭道：“阿绝要走了，他要走了，他不要我了……”
苏闻音：“……”
放下瓜子，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再哭我走了。”
真受不了，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竟然还是个爱哭鬼！
见她当真站起身要走，楚向阳立刻收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你别走。”
“嗤~”
看着少年此刻清明的双眼，苏闻音嗤道：“说吧，到底找我干什么？”
就知道这丫装的！
“帮我！”
楚向阳抓住苏闻音的衣袖摇了摇，如同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般，眨巴着通红的桃花眼道：“苏闻音，你说过我坐上那位子，你就帮我的，如今我即将登基，可阿绝他却要……”
说到这里，少年的眼眸又红了。
苏闻音简直怕了他。
将自己的衣袖从少年手中一点点拉扯回来，她咬牙说道：“当初我确实是说帮你，可那是帮你解决孩子的问题！”
如今她已经替顾府解决了香火问题，还让她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