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音的话不仅仅让春花和楚向阳惊诧,就连缩在美人塌上的女人也蓦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盯着她。
似是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女人脑海中想到什么,忽然抬头看向东方聿,颤抖道:“不,我、我就是楚妃,聿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着女人似是很着急,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从美人榻上爬了下来,试图去抓东方聿的衣服。
“一定是太长时间没见,所以聿儿你忘了我,我、我是你……”
“是什么?”
东方聿血红色的眸子蓦地看向女人。
面无表情的俊脸和冷漠的语气让女人心中咯噔一声,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一句话:他什么都知道……
女人怔怔地看着眼前隽绝的男人,那个‘娘’字卡在喉咙口,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上男人深邃浓稠如血的双眸,女人忽然浑身发冷,本就身受重伤的身体像是忽然失去力气般,瞬间跌在地上。
“这……”
楚向阳一脸莫名地看着几人。
不是说来救楚妃娘娘么?怎么救出来却又说这不是楚妃?
东方聿不理会他的不解,直接对春花冷酷下令:“拖下去。”
春花虽然也有不解,但他无理由相信主子,既然主子说这女人不是楚妃娘娘,那就一定不是。
主子不可能连自己的娘亲都认不出来。
所以,即便春花心中有疑惑,但还是上前拎起地上女人的衣服。
比方才背着女人出来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身体悬空,牵扯出脊背的伤口裂开,女人一阵钻心的疼。
为了逼真,她可是真的在一套套刑具上滚过的,身体上所有伤口都是刚刚新添上的,也确实命悬一线。
原本以为这样逼真,能骗过东方聿,哪怕自己奄奄一息也定会被救过来。
可没想到才一打照面,就被东方聿认了出来!
甚至,他刚成亲的王妃也知道!
这不可能。
她明明没有露出破绽。
她的容貌本就与楚妃极为相似,再加上这一身伤和特殊处理过的头发,可以说,如果楚妃此刻站在她面前,也会分不清真假的。
东方聿怎么会知道?
就算真有什么母子连心,东方聿没有从她这里感受到母亲的感觉,那苏闻音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不过是一个外人,根本没见过楚妃,就算见过画像,也不可能在一见面就知道自己是假的!
听说东方聿很听苏闻音的话,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
被春花拎着的女人眼珠转了转,忽然大声叫道:“不,你们不能杀我,我是楚妃,我就是楚妃,东方聿,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见东方聿并不为她的叫嚣所动,女人眼眸一转,突然恶狠狠盯住苏闻音:“是你!”
她厉声道:“是你,一定是你怕聿儿救了我影响你在禹王府的地位,才故意否定我的身份!你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恶毒!!我是绝不会同意聿儿娶你的!!!”
苏闻音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她听着那女人的话,突地笑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露出讥讽之色,凉凉道:“既然你这般不甘,那我便让你死得瞑目一些……”
说着,苏闻音突然上前抓起女人的手腕,挑眉:“你以为只要相得像,装扮得以假乱真,再加楚妃娘娘与东方聿多年不见,但能瞒天过海么?”
“可惜——”
顿了顿,少女将她衣袖撸起,露出女人白皙柔嫩的一截皓腕,冷笑道:“更何况,且不说楚妃娘娘长年被王皇后囚禁,身体会大不如从前,就是娘娘再如何得天独厚,肌肤也不可能宛如少女般娇嫩吧?”
“你身上虽然多处受伤,但却能看出身体娇嫩如同处子,是在良好的环境中长大的,即便受伤也不都是新伤,而且——”
苏闻音上前挑起女人的缕如雪白发,嗤道:“我不知道楚妃娘娘的头发是什么颜色,但你这头白发,却显然是假的!”
“不!不可能!”
听着苏闻时一字一句拆穿自己,女人不敢置信的同时,脸上瞬间闪过慌乱。
那人明明说过,她现在和楚妃娘娘一模一样,甚至能以假乱真,怎么可能露馅?
一定是这个女人胡说!
女人被春花拎着,如同小鸡般悬浮在半空,身体却剧烈挣扎着说道:“你凭什么说我的头发是假的!”
她不信,事到如今,她不能承认她是假的。
她必须坐实她就是楚妃的身份!
否则……
想到那后果,女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春花怀疑地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忽然对苏闻音道:“王妃,她有事瞒着我们!”
他敢确定,这女人心中定有事瞒着他们!
苏闻音颔首,笑道:“她确实有事瞒着我们。”
就在女人急欲辩解的时候,苏闻音忽然伸手拔下了女人的一根头发,放到女人眼前。
在女人和其它人疑惑的时候,她低低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少时乌黑,耄耋白发,所以就算你将乌发染成白发,却改变不了它根上真正的颜色……”
众人随着苏闻音的话,下意识将眸光看向那根白发的发根。
果然看见白发发根处一小截,是黑色的!
“!”
女人身体一震。
脸色苍白地看向苏闻音,呐呐道:“所以……你是从头发……看出来的……”
“非也。”
苏闻音突然调皮地笑了一下。
发根虽然能看出女人的白发是假的,但她方才并没有拔出女人头发,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发根是黑色的。
“其实……”
看着女人疑惑的表情,苏闻音单纯一笑,眯眼道:“你不知道一个人的年龄是可以根据根骨确定么?”
她方才替女人把脉时,就探出她不是楚妃娘娘。
届于楚妃娘娘神秘的身份,苏闻音不知道楚妃娘娘到底多少岁,但却知道,绝不会少于三十岁!
而眼前这个女人的脉象显示,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女的年纪!
再看女人与楚妃如此相像的容貌,联想到法华寺那日的经历,眼前女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梨婕妤。”
不给女人辩驳的机会,苏闻音淡定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春花感觉手中拎着的女人身体颤了一下,他下意识看了女人一眼,惊讶道:“她就是那位和楚妃娘娘长得相像的女人?”
当日去法华寺春花并不在队伍中,是直接假扮虚无子进宫的,后来楚皇虽然以超快的速度晋升一个女人为婕妤,但却并没有大张旗鼓地示于人前。
所以春花并没有见过梨婕妤,只听说是和楚妃娘娘长相相似。
如今听王妃道出这女人身份,再细看她的脸庞,果真是与娘娘极为相似!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一张与主子密室中的那副娘娘的自画像一模一样的脸,春花感觉有股诡异的感觉爬上心头。
他下意识将手中的女人扔到地上。
被道破身份,梨婕妤脸色本就不好看,再被春花粗鲁地摔在地上,身体的疼痛更是让她脸色苍白如纸。
“你……”
梨婕妤眼神微颤地看向苏闻音,嘴唇哆嗦半晌,却是仍是咬牙道:“不……我不是梨婕妤……我就是楚妃……我是东方璃……”
虽是不承认,可任谁看了都是在做无用辩解。
她那一脸惊慌和恐惧的神色无不说明了一切,只不过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死活不认罢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父皇新晋的梨婕妤。”
楚向阳因为被东方聿送去血佛门了,自然也是没有见过梨婕妤。
不仅没有见过梨婕妤,也没有见过楚妃当年的画像,所以此刻听苏闻音说梨婕妤与当年的楚妃长得相像,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才发觉原来三皇兄竟是长得肖似楚妃。
也难怪长得那般妖孽!
沉吟着看了梨婕妤许久,楚向阳摸着他那把紫金扇道:“既是父皇后宫的妃嫔,你为何会出现在皇后的密室内?还假扮成楚妃的模样?”
“我没有……”
梨婕妤还要辩解,楚向阳却脸色一沉,那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竟是冒着丝丝寒气。盯着梨婕妤那张惨白的脸,楚向阳一收紫金扇,冷漠无情道:“你要知道如今父皇不在,皇后也死了,如今这宫中可是本皇子说了算,若是你再不从实招来,就休怪本皇子对你动刑了!”
听到动刑,梨婕妤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颤颤巍巍地看了几人一眼,梨婕妤咬了咬唇,终于放弃般低低啜泣道:“没错,我不是楚妃,我是梨婕妤。”
楚向阳沉声问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坤宁宫?”
梨婕妤垂着眼睫,看着地面说道:“这一切都是王皇后的毒计……”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王皇后见左右等不来虚无子绑着东方聿来,突然命人将梨婕妤唤来。
梨婕妤原本以为皇后娘娘找自己有什么事,却不想她一进入坤宁宫便被人抓住,然后就被带到了坤宁宫地下的密室中。
王皇后命人将密室中的刑具挨个往她身上招呼,梨婕妤痛得死去活来,却只换来更加严厉的酷刑。
说到这里,梨婕妤哭求道:“真的,都是皇后娘娘说让我假扮楚妃,才饶我一条命,否则我根本活不过昨晚……”
她哭着看向东方聿,却见男人一直冷漠如冰地站在一旁,连一丝眼神都没给她。
梨婕妤不敢到他面前哭,只得跪行到楚向阳身边,伸出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小心地抓着楚向阳的衣袍一角,抬头,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梨花带雨地泣道:“六皇子,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皇后娘娘以性命威胁我,我不得不假装成楚妃啊,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死啊……”
她急切地说完,最后忽然双手捂住脸颊,恸哭出声。
楚向阳看她不像作假,皱眉道:“皇后为何让你假扮成楚妃娘娘?”
“是因为……”
梨婕妤回头看了一眼东方聿,似是被男人身上的寒气所慑,下意识往楚向阳身边靠了靠,嗫弱着说道:“嫔妾隐约听见皇后娘娘似是在与人说话,说是禹王手中有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嫔妾帮皇后娘娘拿到那个东西,皇后娘娘就饶了嫔妾性命……”
楚向阳忍住了想一脚将她踢开的冲动。
垂眸看了一眼如同受惊小兔贴着自己脚跟的女人,楚向阳抿着唇问道:“什么东西?”
他怎么不知道三皇兄那里有什么东西,是王婉儿想要的?
“我不敢说……”
梨婕妤吞吞吐吐的,犹疑着:“皇后娘娘特意交代过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
楚向阳皱眉:“皇后已经死了,她的交代不作数!”
梨婕妤支支吾吾着,还是不肯说。
就在楚向阳有些不耐时,苏闻音突然笑了,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睨向梨婕妤,对楚向阳说道:“梨婕妤这是想向你这个未来皇帝,讨一个恩典呢……”
楚向阳一愣:“恩典?”
苏闻音翘起嘴角,眸中有异色闪动,她伸手把玩着自己胸前的一缕黑发,缓缓说道:“梨婕妤这是怕她说出了皇后的秘密,我和东方聿会对她灭口,所以才会如此作态,想求个赦免吧?”
梨婕妤不傻,且不说皇后的秘密如何,就单凭她试图假冒楚妃娘娘这件事,东方聿就不可能放过她。
在知道无法骗得东方聿的信任后,梨婕妤瞬间转投楚向阳,想利用楚向阳的身份,为自己求得一份保障。
楚向阳立刻看向梨婕妤,发现她在苏闻音话落时脸色又白了几分,但却咬着唇没有辩解一句。
果然是被苏闻音那女人说中了!
事关三皇兄,楚向阳没有自己做主,而是试探地看向东方聿:“三皇兄?”
他不知道这女人为何长得像楚妃,也不知道王皇后和三皇兄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不管怎样,这女人冲撞了楚妃,处置权还是应当交给三皇兄。
“拖出去。”
没想到男人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直接对着春花下令:“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