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很过份……但书罪她还、还是个孩子……我知道大小姐有事想在老奴这里求证……所、所以一直留老奴在身边……只要……”
桂婶抓住苏闻音的手愈发用力,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但又死死不肯瞑目。
她那双浑浊的眼骤然睁大,愣愣地盯住苏闻音,突然用尽全力嘶吼道:“大、大小姐!”
苏闻音眸光微沉,右手抬起,一根银针扎在桂婶的脑袋上,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好。”
少女垂下双眸,漆黑的眸底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她静静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
苏闻音骤然抬眸,犀利的眸光射向桂婶,没有半分怜悯:“——我要知道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苏闻音吊住半口气的桂婶终于没有喘气了,刚感觉好受了些,却突然听到苏闻音的话,乍然间显得一口血堵住喉咙。
桂婶震惊地瞪着苏闻音。
苏闻音也平静地回视着她。
“果然!”
良久,桂婶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苦笑着说道:“大小姐留下老奴,并非是原谅了老奴,而是一直想知道夫人真正的死因,对吗?”
“不然呢?”
苏闻音毫无情绪地看向她:“你觉得一个从小被放养在土匪窝里、每日战战兢兢如同彘狗般长大的女孩,还有多少同情心去原谅一个对自己娘亲下过手的人?”
说完,苏闻音想到什么,自嘲般勾起唇:“别忘了,我可是连亲生父亲都敢揍的人!”
“是了,是老奴奢望了……”
桂婶松开苏闻音的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只是看到苏闻音那双冰冷的眸子,最终却还是放了下来。
眼泪混合着鲜血从她的脸上流下来,桂婶恸哭道:“我不知道大小姐从前竟是过着那般日子……”
她只知大小姐被送往庄子上,以为就是日子清苦些。
可没想到相爷和夫人竟然如此狠心,竟然将大小姐送往土匪窝里,她可是相府嫡女啊……
“你没多少时间了。”
苏闻音淡声的提醒,对于桂婶的哭泣,她内心毫无波动。
“嬷嬷……”
小书罪在一旁替桂婶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看着桂婶腹部的伤口和满身鲜血,书罪仓惶地问道:“小姐,您真的不能救嬷嬷吗?”
小姐给她的玉牌那么厉害,一定也可以救嬷嬷的,虽然嬷嬷以前做了错事,但是、但是她以后会更加努力为小姐做事,替嬷嬷偿还的……
看着小丫头乞求的眼,苏闻音抿了抿唇,冷淡地说道:“我不是神仙。”
她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但不代表她能生死人,肉白骨。
桂婶内脏被戳破,流出体外,就算缝补住也没用。
“书罪……别、别为难大小姐……”
桂婶回眸看向小书罪,伸手摸着小丫头的脑袋,缓缓说道:“嬷嬷老了,是该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听大小姐的话,不可再……”
顿了下,她艰涩道:“切不可再像嬷嬷这般傻……”
“书……书罪知道……呜呜呜呜……”
小书罪突然趴在桂婶身上低低哭了起来,但却不敢太大声,只小声小声地低泣。
桂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头看向苏闻音,她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苏闻音说道:“没错,我确实知道夫人是怎么死的……”
苏闻音黑眸微缩,却没有说话。
桂婶却轻轻苦笑,惨白着脸说道:“大小姐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想必也猜到些许吧……”
见苏闻音眸子微闪,桂婶心中轻叹一声,果然大小姐什么都知道,从西苑留下自己时,想必就是为了探寻夫人的死因。
罢了,如今的大小姐这般聪明,也许不用瞒着她……
“是相爷做的!”
说出这句话后,桂婶给苏闻音讲了一个她从不曾知道的真相。
十几年前,苏承钟带着怀有身孕的夫人温温来到京城,半路上救了桂婶,于是三人一起到达京城。
温温典当了首饰买下了西苑那间老屋,当时还叫苏府。
两人本鹣鲽情深,温温一心待产,苏承钟则全副心神迎接即将到来的科考。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与友人交流学问的苏承钟回来的越来越晚,且有时候还喝的酩酊大醉。
温温心中起疑,但让桂婶在某天跟踪苏承钟去看看情况。
结果桂婶在苏承钟经常喝茶的茶楼包厢里,看到苏承钟与一女子颠鸾倒凤。
她吃惊之下碰碎了楼里的花瓶,被苏承钟发现。
苏承钟以金钱诱惑,桂婶不为所动。
但就在桂婶扬言要告诉温温时,与苏承钟欢好的那名女子——阮凤儿,突然从身后打晕了桂婶。
等桂婶醒来却发现被街头流氓糟蹋了清白。
重创之下苏承钟威胁桂婶,若是敢告诉温温今日之事,便将桂婶卖到最下等的窑子里。
桂婶刚经历人生摧残,惊惶之下害怕了,遂瞒下了苏承钟与阮氏苟且之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再后来甚至帮着哄骗温温。
“我那时候确实害怕……”
回忆起十年前那场令她痛不欲生的经历,桂婶哑着声音道:“当时我不过十七岁,从未经历过那般……”
“我虽害怕苏承钟,但也怕夫人有事,当时夫人怀着大小姐,若是知道苏承钟在外面厮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
她闭了闭眼,再看向苏闻音的眼神却坦荡而自责:“老奴说这个不是要求得大小姐原谅,只是老奴……”
“后来呢?”
苏闻音打断桂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她只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娘亲是怎么死的?
“后来……”
桂婶神思遥远,忽而愤怒又悲伤地说道:“后来夫人还是察觉了,惊痛之下动了胎气,那个晚上,夫人痛了一整晚终于生下了大小姐,可相爷却被阮氏那个狐狸精勾了去……”
“自那之后,夫人便落下了病根,需日日喝药调理身体。”
“所以你便在娘亲的药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