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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新桥

    北京从东直门到鼓楼,有一条东西五里长的大街,从崇文门到北城根,有一条南北十里长的大街,这两条大街交叉点的十字路口,叫北新桥。名字叫桥,可是没有桥,更没有桥翅,这就又有了民间传说啦。

    北新桥精忠庙里有一口井,井里锁着一条龙,锁龙的时候,是这样告诉过龙的:“这里有座桥,你就看守这座桥吧。多咱桥旧了,有了桥翅了,你就可以出来啦。”打这儿起,就叫“北新桥”啦,桥是永远不会旧的啦。老爷爷们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说完了锁龙的故事,总再找补这么几句话:“这是‘真’事啊。在我爷爷听我爷爷的爷爷说过,他老人家那个时代,有一个浑愣的小伙子,想瞧瞧龙是什么样子,就去拉锁链子,捯[1]的锁链子都有半地了,就听井里有唿唿的风声、哗哗的水声,还有哞哞像牛叫一样的声音,这小伙子骇怕一撒手,锁链子就都回到井里去了,打这儿没人敢再到锁链子啦。这是‘真’事啊,孩子们。”像这样讲北新桥锁龙的故事,不知道有多少位老爷爷、老奶奶说过啦,我也是这么听来的,我也这么说。

    这个故事,是接着“高亮赶水”的故事来的。高亮不是“一枪扎破一只龙女变的水篓吗?当时龙婆是带着受伤的女儿逃到山北黑龙潭去啦,在那里安了家业,到现在黑龙潭还有一种能撞石头的奇怪小鱼,说故事的人,说这是“龙种”,这就是龙婆的子子孙孙。高亮扎破水篓以后,龙公急啦,不是带着波浪滔天的大水,追赶高亮来着吗?高亮死了,水也还原啦,龙公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可是又惹不起刘伯温,就带着龙子和龙子那一肚子甜水,顺着玉泉山泉眼,钻下了地底下去啦,要不玉泉山的泉水怎么那么多、怎么那么甜呢。龙公的心意:刘伯温,刘伯温!我我惹不起你这牛鼻子,就罢了吗?北京城你有个修完,修完北京你有个走,你刘伯温走了,那就该听我老龙的啦!龙公、龙子就在地底下泉眼里,住了下来。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好多月,北京八臂哪吒城修完了,刘伯温要回去见皇帝交差去啦,他忽然想起那捣乱的孽龙来。他想:这可恶的孽畜,保不齐我走了他还捣乱哪!唉,要有姚广孝在这里坐镇,也好一点,他又当和尚去啦,这怎么办?刘伯温只好先找姚广孝吧。这一天,刘伯温在西南城外一个庙里,找到了姚广孝,说明了他的心意,并且还说:“八臂哪吒城图,是咱们两个人画的,我回去交差的时候,就说修北京也是咱们两个人修的,你还是二军师爷。”少姚广孝答应了,刘伯温就打点行李、带着随从,离开北京,去见皇帝交差去啦。

    那龙公听说刘伯温走啦,走远啦,就带着龙子,顺着地下的泉道,往北京这边走来啦。他父子到了北京城地底下,看见一处是海眼,他父子往上一撞,不行,上面有“镇物”,不但没撞出去,每个龙头上,还撞了一个大包,龙公恨透了刘伯温啦。这么说吧,龙公、龙子,海眼是碰了好几处,脑袋都撞肿啦,也没撞出去。这一天,走到北京城的东北方,又看见了一处海眼,龙公带着龙子又一撞,没想到这回一撞就撞出了地面。

    说故事的人,说这个地方,就是后来的北新桥。龙公龙子撞出了海眼,龙公变了一个老公公,龙子变了一个年轻小伙儿,带着水就上来啦。海眼的水,还不厉害吗?一眨眼的功夫,北新桥的一南、一北、一东、一西,全成了大河啦。住户老百姓是哭喊连天的了,只有这一老一少的龙公、龙子,踩在水皮上,走来走去的,透着那么扬扬得意似的。

    这时,早有人报告二军师姚广孝了,姚广孝一听,心里说:刘伯温是真有两下子,他料到孽龙要捣乱,孽龙就真捣乱来啦!姚广孝换好了衣服,拿着一把宝剑,就飞快地奔北新桥来啦。他到了北新桥,用剑一指,三划两划,就把水制止住,不再往上涨啦,跟着腾身一跃,也跳在水皮上,喊了声:“孽畜,还敢发水淹北京城吗!叫你们瞧瞧二军师爷的厉害!”

    龙公也是吃了一惊,心想:刘伯温明明是不在北京啦,怎么又出来一个二军师?这二军师,也实在不软,宝剑一划,水就止住不涨啦,我父子倒要防备他!想着,就对龙子使了个眼色,父子各自亮出一把青龙剑来,一句话不说,恶狠狠地朝着姚广孝就扎,姚广孝是急架还迎,只见一片冷森森的剑光,三个人就杀在一处啦。单凭一个龙公,姚广孝是制服得了的,单凭一个龙子,姚广孝更是手到擒来,就可以拿着他的,可是父子爷儿两个一合力,姚广孝就吃不住啦。姚广孝一剑比一剑慢,眼看是杀不过龙公、龙子了。就在这个紧急时光,眼前一片云光一闪、只听龙公“哎哟!”一声,就躺在水皮上啦,大腿上直流鲜血,这事来得很快、亚赛打闪认针一般,不但姚广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龙子也怔住啦。

    姚广孝正往对面寻找人影的时候,就听有人大喊了一声:“姚军师,赶快拿小龙!我乃大宋朝的岳飞是也。”姚广孝一听,心里高兴,一边向龙子递剑,一边高叫:“岳元帅留步!”岳元帅没有回声。小龙却在这怔怔的时候,被姚广孝扎倒啦。龙公、龙子都被姚广孝锁起来啦,北新桥一南、一北、一东、一西的水,也就都落下去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再涨起来啦。

    姚广孝把龙公、龙子锁起来以后,倒为了难啦,把这大小两条孽龙,放在哪里呢?他想来想去,想了一个好法子;就决定把龙公锁在北新桥的海眼里,海眼上修起一个深深的井筒子,拴上长了又长的大锁链子,井上还修了一座三间大殿的庙宇,庙里供什么神像呢?姚广孝想起来啦:帮助拿住龙公的,不是岳元帅吗?就供岳飞吧。在龙公马上就要锁在海眼里的时候,龙公就问啦:“姚军师,难道关我一千年一万年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姚广孝说“你只等这座桥旧了,这座桥修起桥翅儿(桥栏)来,就是你出头之日啦。”打这儿起,这里就叫了北新桥,北新桥从来也没有过什么桥翅儿。

    姚广孝又把龙子锁在崇文门窎桥[2]下海眼里,龙子也问啦:“姚军师,难道关我一千年一万年吗?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呀?”姚广孝说:“你只听见开城门的时候一打錪,你就可以出来啦。打这儿起,崇文门开城、关城不打錪、改为打钟啦。老年人都说:“北京城(指的是内城)九门八镇一口钟啊。”人们看了桥北边还有一座镇海寺,就更信这个传说啦。

    [1]捯,念刀的第二声。

    [2]窎念吊,城门外护城河上的桥叫“窎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