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王信义警惕的模样,楚千岚只微微一笑:“表哥这是何意?我也只是秉公前来问你话而已。至于这案子以后会如何——”
他顿一顿,才笑着道:“想来总用不了多久的。”
王信义一头雾水的瞧着他,“就、就这样?”
“有个事忘了跟表哥说,今早我出宫时,正逢定国大将军进宫,也不知道他一大早进宫找父皇是为何事?”楚千岚似自言自语的说完,才对王信义笑道:“时辰不早了,衙门里还有许多公务要忙,我就不陪表哥说话了。表哥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叫人跟我递个信儿?”
王信义在听他说起定国大将军一早进宫后,先前的嚣张就早已不见了,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却也将楚千岚的话听了进去,“多谢殿下百忙之中还来看我,殿下慢走。”
定国大将军虽然军功赫赫,却也是在先帝在世时,后来一场战事中,定国大将军受了重伤,回朝后就将兵权交了出来,先帝十分感念他的知情识趣,不仅一次当着重臣夸赞定国大将军忠君爱国毫无私心。因而虽然先帝去世,定国大将军也不理朝事,但其威望却一直都在,如今的陛下对他亦是爱重有加,若有战事时,即便定国大将军已经不能披挂上阵,却也时常被陛下选入宫中商讨军情。
原以为他失手打死的只是定国将军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定国大将军向来识趣得很,定然不会因为一个庶子而得罪他跟大长公主。却没有想到,定国大将军竟然真的进宫面圣去了。
依陛下对定国大将军的爱重,他这案子只怕真的要不好办了。
王信义醒过神来,才发现楚千岚与季忠早就走了,他忙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快来人,给本公子送个口信到大长公主府去,快!”
正喊着,就见大长公主身边的秋月奉命给他送东西来,一把抓过秋月的手,急急忙忙说道:“你快回去告诉母亲,大事不好了,胡刚烈那厮进宫面圣去了。你跟母亲说,叫她赶紧想办法!”
秋月听了,也急了起来,点头急道:“公子放心,秋月这就回去告诉长公主。”
说罢,放下东西就要走。
王信义心中一动,“等一下。”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你让母亲去找七皇子!”王信义想起楚千岚莫名其妙前来看他,又莫名其妙的说了那么些话,突然说道:“对,你让母亲去找他,他如今在陛下面前可是最受宠的,他一定有办法在陛下面前为我说话!”
……
大长公主府。
听了婢女秋月的回话,雍容华贵的大长公主也有些慌神了。
“快去打听清楚,定国大将军是不是真的进宫面圣了?”已年过五十的大长公主保养虽得宜,但眼角嘴角仍是有了细细的皱纹,平日里她是最注意自己的面部表情,生怕一个不注意皱纹就要多长两条出来,但眼下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已经让人去打听了,这话是从七皇子口中说出来的,应该假不了。”秋月也知道王信义对大长公主的重要性,急忙说道:“七皇子也没必要拿这事来哄人啊!公主,咱们是不是快点去找七皇子,让七皇子在陛下面前多为公子说话才好啊!不然,若是陛下听信了定国大将军的话,公子少不得要吃苦头了。”
大长公主也深知自己这个皇帝弟弟对自己溺爱儿子是很有些不赞同的,不过一直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快快,快给我更衣,打听清楚七皇子在哪里?”大长公主连忙吩咐道。
自然,大长公主很轻易就见到了楚千岚。
让人先将大长公主请到衙门不远处的茶楼后,楚千岚估摸着大长公主的耐性快要用尽后,方才施施然的前往茶楼。
大长公主果然已经不耐烦的在房间里踱起步来,正吩咐人打听宫里的消息时,就听人禀告说七皇子已经到了。
大长公主顾不上她长辈的身份跟矜持,一把拉开房门,“七殿下快请进来说话。”
楚千岚甚是恭敬的给她请了安,含笑道:“姑母这般着急找侄儿过来,可是为了表哥的案子?”
“听说胡刚烈那厮进宫了,可是真的?”大长公主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早间我出宫时,正巧碰到胡大将军进宫,侄儿观他脸色不是很好,想来跟表哥眼下这件案子脱不了关系。”楚千岚敛了笑,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姑母与表哥还是要有些准备才好,侄儿猜测,最晚午后,父王一定会召见您进宫说话的。”
大长公主已经慌了神,“先帝与陛下对胡刚烈那厮向来另眼相待,倘若胡刚烈强烈要求,陛下也不好徇私太过。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得好好准备,只是……七殿下,听说衙门里的证据,对我们信义是很不利的,你看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姑母也不必太紧张,此事——”楚千岚慢条斯理的笑了笑,“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大长公主立即喜道:“好殿下,你表哥有没有事,可就全靠你了!”
楚千岚微微一笑:“姑母不必客气,正巧,侄儿也有一件事需要姑母您相助。”
大长公主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不知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姑母不必紧张,并非什么大事。”楚千岚笑着安抚道:“十五是个不错的日子,想来那时候表哥已经没什么事了,姑母应该上静安寺酬谢菩萨保佑。”
这是要她十五那日去一趟静安寺?
大长公主怔了怔,方才问道,“这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只不知殿下要我去静安寺,所为何事?”
“那日您在静安寺里会遇到一个姑娘,这姑娘姑母想必也是见过的,便是那位沈姑娘。”楚千岚也跟她兜圈子,“沈姑娘天真善良,善解人意,姑母与她自然一见如故,高兴之余,决定认下沈姑娘为义女——您看如何?”
“沈姑娘?”大长公主狐疑的眨眨眼,心念急转间,就明白了过来,“七殿下对那位沈姑娘竟也……”
“不瞒姑母,沈姑娘与侄儿早已相识。您也知道她出身不高,侄儿担心来日肖姑娘进了府,她会因此而自苦。不知姑母意下如何,可否愿意成全侄儿?”楚千岚笑微微的看向她。
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她也知道,陛下曾当众刁难过那位沈姑娘,不过时间久了,殿下又朝政繁忙,哪还会一直记着那么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这般一想,大长公主便连连点头,“殿下放心,十五那日,我记下了。那么信义的事——”
楚千岚便也不卖关子了,“此案最关键的,是那件带血的衣裳,那衣料姑母想必也是知道,想要赖是赖不掉的,不过,姑母与表哥平日里宽待下人,想必底下定有人愿意为姑母与表哥分忧解难,认下此事,自然可保的表哥平安无事。”
大长公主心头一跳,“这人是有,只是要如何才能取信于人?”
“这有何难?”楚千岚献计道:“原是此人与那定国大将军的公子有仇,又不忿表哥曾打骂过他,便借着表哥的名头邀约胡公子前去花船,又偷穿了表哥那件浮光锦的衣裳,毕竟这都城人人都知道,只有表哥才有那么一件衣裳。那人为报私仇杀了顾公子,再嫁祸给表哥,想要一箭双雕——姑母以为何?”
大长公主细细一琢磨,随即眼睛便亮了,合掌笑道:“殿下好计,我这就回去安排,定然天衣无缝,再让人找不出任何纰漏来!”
目送大长公主急急忙忙的离开,楚千岚端起手边的茶浅啜一口,才淡淡开口吩咐扮成小太监的祝十九,道:“去宫门口看着,胡大将军出来后,请将军到此一唔。”
祝十九虽满心狐疑,却不敢开口问,撒腿就往宫门口跑去。
……
胡刚烈人如其名,长得一副刚强凛冽的容貌,只不过,他是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来到茶楼的。
楚千岚打量他的时候,他也不客气的打量着楚千岚,半晌,那张看起来就很吓人的不苟言笑的严肃的脸上,终于漾起一丝浅笑,不卑不亢的开口:“七殿下,幸会。”
“胡将军客气,请喝茶。”楚千岚也不摆皇子架子,彬彬有礼的相邀道。
“不知殿下将老夫叫来此处,可有什么吩咐?”股刚烈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胡将军痛失爱子,我深感遗憾。此案刑部如今已经交到了我手上,不知对于凶手,胡将军有什么看法?”楚千岚便也直截了当的问道。
胡刚烈冷冷一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殿下问老夫看法,这便是老夫的看法!”
楚千岚点头,“胡将军所言极是,只是大长公主一口咬定,证据不足不足以判王信义杀人之罪。不瞒大将军,方才大长公主约我过来,也是因为此案——她已经找妥了替罪羊,陛下面前自有分辨,如此一来,王信义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刑部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