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秦氏还是很怕被休掉,因而其后的时间里,她都闭紧了嘴巴不敢轻易插嘴说话。
若棠这才能好好与周厚清说话。
“大舅,您别担心我,我真的过得挺好的,不信您问采青。”
这些时日以来,采青也发觉她家姑娘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虽然嫁给湘王让她为姑娘感到委屈,但是能够想出门就出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起那些一辈子也出不了几次门的所谓贵妇自在多了。
于是用力的点头对周厚清说道:“是的舅老爷,我们姑娘真的过得很好,您瞧她脸色多好啊,红润润的,哪有半点受苦的样子,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有奴婢在,奴婢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的。”
周厚清闻言,这才止住眼泪,细细的打量起若棠来,见她果真气色极好,脸上手上也没有淤青疤痕什么的,到底信了一半,“你嫁给湘王,当真没受苦?”
“您是我舅舅,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我若受了苦,定会告诉您的。”若棠大力的对他保证道。
谁知周厚清听了,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若棠那句“最亲最亲的人”,岂不正说明了在沈家,根本没人关心过她,她才没有将沈家当成亲人。他因此而更加自责,当年没有将若棠从沈家带回江南去,她在沈家那个老虔婆与那伪君子身边,定然吃了不少苦。
“都是舅舅的错。”
若棠话刚说完就知道自己又戳中了周厚清的脆弱小心脏了,忙补救道:“我在沈家过的也还好啦,他们虽然不待见我,倒也没有饿着我!”
“沈安邦他敢!”周厚清挂着眼泪再做出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其实真的很搞笑,“他敢饿着你,便是拼着这条老命,我也要找上沈府同他理论!”
周靓云心疼她家父亲,忙上前与若棠一左一右的扶了他坐下,“爹,您冷静冷静,先听表妹把话说完了好不好?您不是一直想知道表妹到底在沈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对,棠姐儿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沈家那起子不要脸的陷害你的?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害你?你不要怕,都告诉舅舅。如今舅舅来了,再不许沈家任何人欺负你!”
若棠也没什么好瞒的,将沈若兰母女两个想方设法要夺周氏嫁妆的事情说了,听得周厚清目眦欲裂,直恨不能立刻冲到沈府去,打杀了沈若兰母女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周靓云担心她爹气出个好歹来,忙安抚他道:“如今表妹已经将嫁妆要回来了,那对母女再想把手伸进湘王府来却是不能了,表妹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忍了半天没说话的秦氏闻言撇撇嘴,刚要张嘴就想起周厚清的警告,只得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人沈安邦好歹是当朝丞相,他们周家算什么,不过就是有点银子罢了,真要得罪了沈家,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一定是谁呢?为着个这么多年不见的外甥女,非要千里迢迢的上京来,真要得罪了沈家,看他们周家能怎么办!
提到湘王,周厚清只有更担心的,“听说这湘王……名声不大好,你嫁过来,他当真能对你好?”
到底是在湘王府里,虽然清秋院人不多,但周厚清提起湘王来还是谨慎得很,。只是再怎么谨慎,言语中还是流露出了对湘王的反感与不喜来。
“舅舅,您别听别人怎么说,您只听我的。”若棠笑着道,“反正我嫁过来这些日子,王爷他没有动手打过我,也并没有苛待过我吃穿,另外,我刚嫁过来时他还将王府中馈交给我打理,只是因我没管过庶务,便让底下的侧妃接手去管了。舅舅,现在这样的日子于我而言,已经很好了。”
秦氏听得王府中馈的话,眼睛亮了又亮,这回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棠姐儿你傻啊,王爷将中馈交给你,那是认可你。再说了,那个当家主母不管中馈反而由着底下姨娘主事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虽说以前你不懂庶务,但是现在舅母来了,舅母可以教你啊!不管怎样,你得把王府内院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上才行!”
虽然周厚清听得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斥责秦氏,想必他也是认同秦氏这番话的——到底她才是正经的湘王妃,若是不掌管着王府内务,别人笑话事小,就怕府里那些奴才也要看轻了她,不将她当成主子伺俸着,那可不行!
若棠对这位大舅母实在生不出好感来,但为了大舅,她也只能先忍她,敷衍道:“那日后少不得要多请教大舅母了。”
秦氏闻言,得意洋洋的道:“那可不,咱们周家大小事务,我都是管理的井井有条的,连你外祖也常常夸我,经常与人道周家娶了好儿媳妇……”
听着她聒噪的显摆,若棠忍不住拿眼疑惑的望向周靓云,就秦氏这样的,外祖父还赞不绝口?
周靓云显然明白了若棠的意思,不由得绯红了一张脸,忙去拉秦氏的衣袖,“好了,娘,往后与表妹说话的时间还很多,您先让爹跟表妹说正事吧。”
秦氏被自己女儿打断,十分不满,张口就要训斥周靓云,却被周厚清瞪得脖子一缩,再次悻悻的低下头去。
若棠不禁再次疑惑了,大舅可是周家长子,外祖父怎么就给他娶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媳妇呢?真要让她出门应酬,还不得把周家的脸都丢干净了?一般人家的长媳,那都是日后的宗妇来着,就秦氏这样的,不把周家全族得罪光了才怪!
还是这秦氏只是因为看不起她,所以在她面前才分外放肆些?
唉,她再不济也是个湘王妃,是皇家妇啊!别人家比如这秦氏,还有可能面临被休弃的风险,她这湘王妃可是终身制的好不好?听说过被休的皇家妇吗?她一个商家宗妇,到底哪一点觉得比她高人一等?
周厚清此时已经开始说起正事来,“此次上京,你外祖与几位舅舅都给你备了些礼物,一会儿就让人将东西给你送过来。”
这就是今天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若棠眨巴着眼睛,有礼物收她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欢喜的道谢道:“让外祖父跟舅舅们费心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有去看过你们,也不好与你们通信,外祖父跟舅舅们还能念着我,我真的很高兴。”
……
若棠这边高兴的与周厚清进行着亲情的建立与交流,长春馆那边,就有人将秦氏如何奚落嘲讽若棠的话传到了楚千岚耳中。
画眉听得愤愤咬牙,横眉瞪眼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瞧不起王妃!王爷,这哪是不将王妃放在眼里,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啊!”
楚千岚懒洋洋的抬眼看她,“依你之见,本王是该好好惩治一番那秦氏?”
“那也不是,您若就这样惩治那秦氏,不是让王妃在周家人面前更难堪吗?显得王爷您一点也不给王妃颜面似的。”毕竟周家千里迢迢来看王妃,这心意是好的嘛。“我不就是怕那秦氏污言秽语的影响了王妃的心情,再影响了王妃的厨艺,坏了您的心情就不妙了。”
原还懒洋洋的楚千岚一听,立时从软榻上站起身来,“你说的没错,可不能让秦氏那颗耗子屎影响了本王的胃口。走,咱们给王妃长脸去!”
画眉笑眯眯的拉着婉如跟上去,“是,王爷。”
三人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往清秋院去了。
空荡的朱红走廊里,慢慢转出个纤细的身影来,“原来王爷在意的,不过是王妃的厨艺。如此,我也该好好跟着厨娘们学学怎么做菜了。”
说罢,便亟不可待的往厨房去了。
……
楚千岚领着大部队走进清秋院时,不但周家三人组吓到了,连若棠都很有些吃惊的茫然的看着客客气气喊周家人免礼的风度翩翩笑意盈盈的楚千岚。
她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变态不是出门了吗,现在跑过来,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啊!
周家这位大舅母已经够看不起她了,他若再不客气的折腾她,以后她哪还有脸见周家人?刚才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跟周厚清保证她过得极好极自在的……若棠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声。
“本王早间有事出门了,不知道王妃外祖家来了人,是本王怠慢。”楚千岚到底是出自皇家,皇家礼仪也不是白学了的,本来人就生的好看,举手投足又皆是优雅贵气,不仅若棠看直了眼,就连秦氏都在这翩翩风流下红了红脸。
倒是周靓云,因是未出嫁的姑娘,湘王虽是表妹夫却也是外男,见完了礼,便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秦氏身后,微垂了头,眼睛一眼也没有乱瞟过。
这令若棠对她好感骤升。
周厚清原本也听了不少湘王爷的各种事迹,对于若棠嫁给他那是差点愁白了头发胡子,如今猛一见面,哎哟喂,不但是个风采极佳的男子,且对他们也客气礼貌,不由得就生出了些好感来。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何况外头还把他们家棠姐儿说的那般不堪,但事实上,他们家棠姐儿不知道多懂事多乖巧。这湘王,怕也跟棠姐儿一样,估计是被外界给误解了吧。
如此想着,周厚清看湘王的眼神就从质疑变成了满意,“王爷太客气了,是我们太鲁莽,等不及明天正式前来拜访,说起来,失礼的也是我们。”
“你千万别这么说。”楚千岚邀他坐下后,才信步走到若棠身边,在她身边坐下来,亲昵的拉起若棠的手,“大舅他们来访,你实在很该让人知会本王一声。还有,长春馆虽不接待外人,但大舅他们算什么外人,你偏在这里接待他们。岂不要让大舅他们误会了去?”
又转过头,笑眯眯的瞧向秦氏,“没有令你们误会什么吧?”
秦氏此时正襟危坐,哪还有半点方才刻薄之相骄矜之气,她自然也明白了,原来这湘王竟是如此在意她家这个外甥女儿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日后可再不能像今日这般口无遮拦了,一时看向若棠的眼神,热烈的简直要将她给融化了。
听了湘王的话,慌忙回道:“没有,没有误会的。王爷对我们家棠姐儿……”
“嗯?”楚千岚微微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称呼本王的王妃棠姐儿?”
秦氏心里一慌,原本还笑得客客气气的美男子忽然像要变脸,就这么要笑不笑的盯着她,却令她心里一阵发毛,双膝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了。
还是周厚清站了出来,羞愧的对着楚千岚一揖道:“王爷见谅,拙荆失言,回去后小民自会好好教导。”
说罢又去瞪秦氏,“还不快与王妃赔罪?”
若棠忙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大舅,不用了。大舅母下次注意些就行了,到底是一家人,又是私底下,没有大碍的。”
说完了,才忐忑的往楚千岚望过去,不知道她这应对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显然这位大爷是不满意的,嘴角一撇,翩翩佳公子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来,“罢了,既然王妃不计较,本王便不追究就是。不过大舅,大舅母这性子,你可真的要好好教导才行。毕竟这京城不比江南,达官贵人到处都是,得罪了王妃不甚要紧,若得罪了别的贵人,便是周家再有钱,也是无济于事的。”
画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是来给王妃撑腰的,可当着王妃的面教训王妃的亲人,这真的是撑腰不是给王妃难堪吗?
不过看那秦氏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画眉觉得还是很解气的!
给人难堪后,楚千岚也没忘给台阶,“时辰不早了,大舅就留在府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刚好府里也有江南的厨娘,做出来的江南菜还算地道,大舅就赏脸,留下来用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