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二人已进了石阵。石阵中阴气森森,幽晦不明,青衣人见这年轻人中了自己的“天雷拂穴指”,竟然手腕不断,也是暗暗心惊,轻叱一声,揉身再进,左右双掌交替击出。
杨重梧手腕剧痛,不敢硬接,斜身跃开,然右面一个石堆突然动了,正是在他跃开将要落地之际,杨重梧右边身子被结结实实的撞上,一阵血气翻涌,他晃了两晃,站立不定,摔倒在地,眼前朦胧见青衣人一双青白色的手掌,如泰山压顶般盖了过来
杨重梧猛然间大叫一声:“柳前辈!”
风住云霁,天地清明,青衣人昂然站在阵中,如古松相似,饶是他智计无双,此时也不禁疑惑,沉默了半晌,方沉声喝道:“好小子,你怎知道我姓柳?是司马素彦告诉你的吗?”
杨重梧伸左手在右臂窝处捏拿数下,胸腹中疼痛大减,青衣人见他这番动作,又是微咦一声,杨重梧抻起身子,答道:“师祖从未对我说起过你,可我却知道,你有个儿子叫柳君晗,可能你还不知道,你还有个孙女,名字叫做柳依萍。”
青衣人一听,双手袍袖不停颤动,显见他内心极是激荡,却不开口,只是拿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直盯着杨重梧。
杨重梧苦笑道:“也是我命不当绝,若最后那一招,老前辈不是左右双掌齐出,我已经是你掌底亡魂了,柳依萍的右手拇指比左手拇指略短略宽,当然这个差别极小,若非两个手指放在一起比对,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刚才,我也是猛然发现,老前辈的两手拇指也是这样。另外,我们也曾听说依萍的父亲是湘中人,加上这个柳家先天的独特印记,脑中灵光一闪,就喊了出来。”
青衣人声音微颤,问道:“君晗现在何处?那个柳依萍呢?”
杨重梧面色一黯,看了青衣人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柳君晗前辈十几年前在山东滨县与依萍的妈妈一起被人杀了,我和依萍没有同路,她也是过来寻你的,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青衣人依旧站得如同标枪一般,一双青色袍袖猛然间鼓荡起来,与装满了风的大帆相似,静默了好一会,袍袖慢慢瘪了下去,青衣人发出了一声悠然叹息,这声叹息声中,似有千种伤心,万般无奈。
叹息过后,这个如钢铁一般的青衣人,似乎变回了一个衰迈的老翁,他说道:“小伙子,你跟我来。”声音有气无力,缓缓转身向石阵里走去,脚步似无比疲惫。
杨重梧自后跟上,边走边暗暗心惊,这石阵看似八卦,然变化之繁复,远远超出八卦的范畴,若非这青衣人引路,杨重梧自度是万万无法出来的。
一出石阵,便听到一声猛兽咆哮,一条大花豹守在阵前,看见杨重梧,它做张牙欲扑之状,青衣人低叱一声:“回去。”花豹便收了爪牙,温顺如猫,几蹿就不见了踪影。
杨重梧抬头,看见前方是一栋华屋,临水而立,楼高三层,雕梁画栋,回廊曲折,廊檐四周,不停有水滴下,落入屋周的水渠,细听下,滴水竟发出宮商徽角羽的声音,再由水渠缓缓流入屋前的荷花池中。
杨重梧心中不住称奇,深山之中有这样精巧的建筑,已足以让人咋舌,更惊世骇俗的是这屋宇极高,花豹似乎一直都在咆哮,可是,只要不走过石阵,却是一点也看不见听不到。
这区区几十处乱石堆起的阵法,真能夺天地之造化,有神鬼莫测之玄机,若非学究天人,又怎能摆出这样的惊天阵法,他看着身前的青衣背影,眼神中不由自主充满崇敬之情。
如手翻画卷一般,一步一景,出石阵后,是一条青石小径,两旁桃李盛开,芳香盈鼻,过了十余丈,便到了荷池处,池上有桥,桥中有亭,亭上黄匾绿字“闲梦阁”,笔力苍遒,若飞天之龙,亭中矮几小榻,看来是主人小憩之所,池中叶碧花红,碧绿处如翠玉凌空,花红有若晚霞迎风,忽而一阵清风吹来,亭周挂着的小铜钟相互撞击,发出“叮咚叮咚”的清脆声响,叶翻碧浪,落红漫天。
耳中仙乐阵阵,鼻中清香盈盈,杨重梧心中疑惑,真不知此时此刻,是在天上还是人间?是春日还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