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白楚生的心理诊室内,徐思躺在地上,剧烈的恶心感使得他短时间内不想起身。
白楚生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早上还是自己客户的徒弟,摇了摇头:“你这身板儿,比起为师当年可差远了。”
过了一会,徐思踉踉跄跄地爬起,摇摇晃晃地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还朝着后面摆了摆手,倒不是不想说话,只是感觉一开口就要吐出来。
要出门的时候,白楚生叫住了他,走上前将一本书递给了他:“关于那仙录文,这文字似乎是圣人传下来的,上古修士就一直使用,书写仙录文修士们需要耗费一定心神,好处是内容可以长久保存。”
“目前为止,修真界所有典籍、功法全部都是用这种文字书写的。等你到了炼神境,神魂能承受灌顶后,无需学习,为师自可将所有信息灌入你脑海里,但在这之前,若是在梦里看见仙录文,先用这字典顶一顶吧。”
徐思看了一眼这字典,看起来不是很厚,入手也不沉,书名是用楷书写的《仙录文基础入门》,旁边还有一串看不懂的字符,看起来是用仙录文翻译的书名。
漆黑的书皮上,画有一只眼睛。
“这字典也算一件法宝,我已使牠自动认你为主,里的内容虽然对于一般修行者来说通俗易懂,但是你看起来估计有点费劲。这样,当你使用时只需将封面上的眼睛对着你想查阅的文字,你的脑海自然会出现信息。”白楚生在一旁解释道。
“好家伙,还是个脑传导点读机。”
徐思想着,突然一股吐意传来,他身体微微向前倾,招呼也不打了,快速跑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白楚生站在原地,原本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凉之色。
他缓缓走到门前,开门进入,身形消散于诊所,也消散于俗世。
修真界此时也是晚上,轻柔的晚风吹得人浑身舒爽。
山顶昆仑殿内,白楚生慢慢走在狭长的走廊里,一言不发。
走到离正厅不远的一处房间门口,他站定了身形,缓缓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内情形不同于外界的宁静祥和,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房间正中处设有一排排横着的架子,架子上摆有数十道牌位,每道牌位上都用朱砂刻有小字,仔细一看,这些字竟是昆仑仙山历代掌门的名字。白楚生郑重地走到刻有萧逸的牌位前停下了身形,一言不发,就这么站着。
良久,他缓缓开口:“老头儿,今天收了个徒弟,资质不错,比你我都强,咱们这破地方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顿了顿,他又有些无奈地说道:“说起我这便宜徒弟,还挺有意思。昆仑说在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你说这不是扯淡吗,估计你在那都得骂那破珠子一顿,你明明都”
说到这里,白楚生神情似乎有些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神,笑着说道:“你也是,当初都跟你说了别逞强,天下苍生各有其宿命,祸又不及你,非得拉着一大票人去送命,现在好了吧,剩我们一群歪瓜裂枣守着这修真界,也不知道以后异域那群王八蛋打上门来,要不要直接投降算了。”
虽然是笑着,他的眼中却闪过一道寒芒。
“你这徒孙儿背景也真是不简单,今天骗他说我收集了他养父母的一丝灵魂碎片,收集倒是收集了,但是他们那碎片肯本就不是凡人的,倒像是两道分身,里面蕴含的能量就连我这归一境巅峰的修为都感觉到莫大的威胁。那威胁感像是他们本体发出来的,应该是在告诫我不要让外人知晓。你说这是咋回事?这俩人倒是有意思,啥事不干愣是守着这小子二十多年,哎头疼!”
白楚生说着,还摸了摸额头。
“行了,反正跟你说你也听不见,自个在这玩吧,玩累了就歇着,活着的时候就到处忙活,死了就别操心了,有空再来看你昂。”说完,白楚生转身走出了房间。
同一时间,其余七派掌门也处在相似的房间内,有人对着牌位沉默不语,有人缓缓诉说着什么
徐思一路上踉踉跄跄像个是醉酒流浪汉,刚到家就直奔沙发,然后便瘫了下去。
休息了好一会,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终于有所缓解,腹中的饥饿之感使得他不得不起身钻入厨房。
除了早上那个面包,这一天什么也没吃,之前黔吾施展的饱腹术也早就失效了。
过了一会,徐思一手拿着手机录像,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从厨房出来,面上铺满了形形色色的食材:鸡蛋、蔬菜、牛肉片、肉丸、剥了壳的龙虾肉等等,倒是丰盛。
将手机架在餐桌上,徐思坐在了椅子上。“今天随便吃点,开动了家人们。”说完后,徐思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这倒不是他的爱好,实在是最近什么素材都没拍,之前的存货也用完了,但还是需要更新视频的。
其实在修真界的时候,他一路拍了不少素材,但晚上回家一翻手机,却发现相册中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其实他也并没有想要发到网上,只是记录生活早已成为他下意识的动作,当拍完才后知周觉到不妥。
吃完饭,徐思坐在餐桌旁用手机熟练地编辑了一会视频,随后上传。
收拾一番后,徐思看着自己这一身由袖金袍变幻出来的现代装扮,倒是比自己之前那一身好看不少。
只是,当他想脱衣服的时候,却发现这衣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不由问了一句:“这我咋洗澡啊?”
话音刚落,突然身上一阵凉意袭来,徐思低头一看,好家伙,自己全身仅剩下一条裤衩儿了。
身上的衣物已经变回那袖金袍,袍子竖着展开,缓缓飘在徐思身边,这景象若是有旁人在远处打眼一看,保准大喊有鬼。
徐思有些无奈,任由那衣服在身边飘着,转身进了卫生间。
“哗哗”的水声持续了约莫十几分钟。
卫生间内,徐思一边擦着身体一边看着“站”在身边的袍子,虽然白楚生说这东西未生灵智,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个有脑子的主儿。
等徐思擦完身体,那袍子似是迫不及待一般朝他扑了过去,转眼,一身休闲睡衣便出现在了徐思身上,凭身体上的触感来看,像是丝绸料子做的,舒适无比。
吹完头发,徐思走进客厅,先是郑重地从在父母照片前的供桌抽屉里抽出三根细香点燃,双手持香面朝照片拜了三拜,然后便轻轻地将香插入供桌上的香炉。
“爸妈,这两天遇到了好多事情,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
徐思自顾自地对着照片诉说着自己这几天的神奇遭遇,其实今天之前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任凭一个人生前如何,死后不过如一缕青烟,风吹而散。
只是今日的遭遇再加上白楚生的一席话,让他早已灰蒙蒙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过了很久,似是将这几年的孤寂与压抑倾泻一空,徐思转身走向沙发,拿起那本进门时便随手丢在沙发上的仙录文字典便回了卧室。
卧室内,徐思坐在书桌前,先是翻开了字典看了看,这才明白了白楚生所说的“看起来费劲”是什么意思。虽然这是一本字典,内容也无非是给出单个仙录文文字后面加以楷体说明以及音译,但徐思却无从下手。
因为这字典看起来的感觉就像是他上大学时,心血来潮想自学俄文,翻开俄文字典,却连基础字母都不认识,也就无法精准地在字典中找到对应的文字了,当然即使是这种情况,想学也可以,把字典背下来就行了。。。
无奈之际又想起了白楚生所说的点读机功能,但徐思手头并无现成的仙录文符号,早上写的那张被白楚生拿走后也忘记要回来了。
好在徐思对于早上的记忆还是有一点的,他先是写下唯一记得的几个字符,然后双手捧着字典,让书皮上的眼睛对着这几个字。
一道信息似是凭空出现在脑海:“仙。”不只是文字信息的显现,还有这道字符的读音,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没有声音传来,可是徐思像是顿悟一般,对这读音随时可以脱口而出。
“咦?我明明写了好几个字,怎么就一个有反应?”
徐思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明了,大概是其他的都写错了吧。
片刻后,徐思半躺着倚在床头板上,本想玩会手机,但转念一想,还是拿起床头柜上的字典看了起来。
只是这文字繁多的书对于长时间不学习的他来说似乎是一味上好的助眠药,看了一会便沉沉睡去,睡时还保持着捧书的姿势。
没过一会,手上字典缓缓滑落,轻轻落在了他的胸口,随着白光一闪,字典转瞬消失。
徐思睁开眼,熟悉的大厅天花板浮现于眼前。躺在地上稍稍适应了一会,他双手撑地,刚想起身,便发觉有一物从身上滑落。徐思定睛一看,正是那字典,顿时大惊失色。
忙低头查看,这一看更是震惊,只见一袭白袍正贴在身上,明明大殿内无风,袍子边角处却轻轻飘动。
“现实的东西,为何能带入梦境了?难道这梦已经对我的身体产生审美疲劳了?不应该呀,咱这小身板,这小线条,百看不厌才是”
沉吟了一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徐思缓缓起身,没再深究。
反正白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离谱了,想不通的事情,用仙缘解释就行了。
大厅内,徐思拎着那本字典到处溜达,走到那大门不远处停下身形,然后快速向前撞去,“碰”的一声过后,徐思躺在地上,身下压着那本字典,硌得他生疼,也不知道,梦中的疼是不是真的疼。
进来先撞门,这是他最近做梦时养成的习惯。
躺了一会,这次倒是不对着门较真了,他连立起身,又拎着字典走到了书架处。
原本整齐的书架早被他搞得狼藉一片,他看着地上自己用书堆起来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顺手拿起上次没看完丢地上的那本书放在膝盖上,双手捧着字典,将字典封面上的眼睛对着书扫了起来。
“你爹修炼那些年这什么玩意?”
徐思怀疑是不是这字典出什么问题了,刚扫了个书名脑海中就出来了这么一句,又翻开书面,第一句就是一句轻佻的:“儿子,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看到这本书,就是我儿子”。
徐思感觉似乎有人在脑海里占自己便宜,顿时一股想骂人又无处可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不对啊?我那无良师父早上也看到这句了?我记得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啊不管是不要脸还是真大方,一千岁的人了,被人这么占便宜还面不改色,这心态,够我学一辈子了。”
徐思继续用字典扫描着,对于书中所记的盘古他是有些印象的,只因这盘古大神在俗世也有记载,开天辟地的大神,被后人传颂无数载,这一点倒是跟书里记载的差不多。
不过徐思书中所写的盘古呼吸间转换混沌浊气为灵气颇感兴趣。“难道这就是灵气的起源?可是师父对于这事并未提及,而且这本书记载的是几十万纪元前的事情了,那得多少年?几百亿年?那会儿连蓝星都没诞生吧,连修真界的传说都无法触及到的吧。”
至于那跟盘古拜把子的作者,徐思的反应倒是跟他师父一般无二:
小母牛在天上飞,他可真能吹。
正当徐思正全神贯注于这本不伦不类的自传的时候,他的上方,一只巨眼凭空出现,与上次不同的是,这眼睛一看见就徐思便眼角弯曲,似乎很开心。
十几分钟后,徐思就大致扫完了全书。
也不是他看书快,实在是这书本身字就不多,而且书中除了一开始记载的盘古开天传说之外,剩余大部分全是介绍自己跟盘古哥俩好的日常,到了后面还突然冒出来个“老三”,书中三人似乎其乐融融地共处了很多长的光景。
不过,全书的结尾部分突然画风一转,以一句“我们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草草收尾。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不去写悬疑真是可惜了。”徐思合上书,顺手丢在一旁。
他按了按太阳穴,说来也怪,刚开始看那书还没感觉,看完后突感疲惫异常。
“难道是用了这字典的原因?”
徐思低头看着手上的字典,喃喃说道,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在梦里,为什么还会这么累。
“不是牠还有谁,人家给你当翻译,当然要吸你点精神力当作报酬。不然还能给你白打工呢?”
一道小女孩的突然声音从耳边响起,声音虽然稚嫩,却字正腔圆。
“哦~这样啊,那以后还是少用吧。”
徐思似乎由于疲累而显得有些呆滞,听到这声音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而点了点头,顺手将这字典也丢在了地上。
“嗯?!”徐思突然恢复了清醒。他一个激灵从由书堆成的“书椅”上跳了起来,躬着身子,惊慌失措地四处望着。
“往哪看呢你?我在上面。”女孩声音传来。
徐思闻言连忙抬头,刚一抬头便是一声“卧槽”,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还好地上早已铺满了书,不然这么结实地磕一下后脑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在梦里摔成植物人。
只见大厅中,一只巨眼静静漂浮,巨眼通体鲜红,中间黑黝黝的眼珠如同一道深渊,随时可以把看见牠的人吸进去。
徐思被头顶那景象吓呆了,身上抑制不住的颤抖使得他连闭上眼睛装死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躺在群书之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眼睛。
自从被徐思发现后,那眼睛便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喜无悲地看着徐思。
大厅中,气氛有些许诡异,一人一眼,一个躺着一个飘着,静静地对视。
过了很久,徐思从那惊恐中稍微舒缓了过来,他挣扎着起身,抬头朝着巨眼望去,然而,只是一眼便抑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没办法,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怖事物时,即使内心一定程度上克服了恐惧,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打颤。
倒下后,徐思也不挣扎了,就这么躺着,见那巨眼还是默不作声,忍不住问道:“您是个什么东西?”话一出口徐思便有些后悔,脑中的混乱已经让他无法正常组织语言了。
那巨眼听到这句似是嘲讽一般的话语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不悦的情绪,反而弯成了月牙儿,饱含愉悦的声音从传出,空灵且悦耳:“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器灵。”
徐思无言,不过听到这句话后,自己那恐惧感倒是消散一空,身上也不颤抖了,这玩意看着虽然有些吓人,但是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主儿。
他慢慢坐了起来,抬头望着那眼睛:“你叫什么?”
“以前好像有名字,不过忘了。”巨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要不咱们下来说话?”徐思本来就十分疲惫,再这么抬着头说话,感觉有些晕。
“行呀。”巨眼倒是十分配合,缓缓下降,落到在了徐思身前几米的位置。
“你天生就长这样吗?”徐思看着眼前这身长接近两米的眼睛,虽然不再那么恐惧,但是看着确实有些膈应。
巨眼似是看出了徐思的想法,但没有任何不快:“嗯原来是长这样的,不过我有好多种形态,你等等啊。”
话音刚落,徐思便发现眼前的大红眼睛被一束光芒包裹,那光芒十分耀眼,让他只能看见一个的眼睛的轮廓在缓缓缩小,直至缩到不到半米长。
然后便发现那轮廓像个橡皮泥一样,被捏成了了一大一小两个圆球,又从大圆球上拉出了身体以及四肢,然后小圆球的上方又长出了两个长条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耳朵。
片刻后,光芒褪去,一只黄金色的毛茸茸的生物浮现眼前:脑袋和身体如同两个圆球相连在一起,四肢短短的,却扎实有力。两条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贴着脑袋,粉嫩的鼻子上方,两颗红色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镶嵌在脸上,扑闪扑闪的,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