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管,你我奉旨前往襄垣驻守,这条路……,只怕不是前往襄垣城的吧?”
一条官道岔路口,盛本冷冷一笑,伸手拉住,总管叶青的马缰,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
叶青没想到,这盛本如此大胆,竟然敢动手抢夺自己的马缰,不由大怒,满脸怒气的盯着盛本,却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这次自己主动请命,带兵支援襄垣城,本就别有用心,想来以邬梨那厮的奸诈,不会不防自己。所以,这盛本虽然明面上是邬梨委派与自己的副将,实则不过是,邬梨安放在自己身边的一条眼线,用来监视自己罢了。
“本总管不过是想顺路去看望主女,怎么,还要盛将军恩准么?”
虽然明知道,这盛本是邬梨安在自己身边的钉子,不过叶青也是无法,为了顺利见到琼英,也只得板起脸来,想用自己的主将身份,压盛本一头。
不过,盛本根本不吃叶青这一套,闻言撇了撇嘴,冷笑道。
“末将哪里敢管叶总管之事?不过,叶总管,如今军事紧急,我等军令在身,耽搁不得。误了军国大事,到时大王,邬梨国舅,怪罪下来,只怕叶总管……,呵呵,也是吃罪不起吧?”
好嘛,叶青以主将身份压盛本,盛本便搬出田虎,邬梨来,总之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见硬的不行,叶青只好软了下来,脸色缓和下来,对着盛本抱了抱拳,脸上挂上笑意,恭声道。
“盛将军也知,我那浑家安氏,与琼华公主,虽名为主仆,不过却情同母女。这次琼华公主奉旨镇守锦上多日,浑家心疼不已,便做了些公主平日喜欢的点心,托叶某送去,大家都为邬梨国舅效力,望盛将军看在公主的薄面上应允……”
“这个……”
听到叶青搬出新晋册封的琼华公主,盛本不禁有些迟疑了。
说实在的,如若叶青只是一直强硬,一直用身份压自己,盛本还真就不在乎。别看自己不过只是个副将,那叶青是个总管,又是主将,不过自己可是邬梨国舅心腹手下。
他叶青算个甚?
自己心中没数嘛!
不过见叶青提到了琼华公主,盛本却不敢再强硬下去了。毕竟现在,晋国已经传开了,为了脱困,大王已经答应,将这琼华公主许给楚王王庆了,琼英也即将成为楚王妃。
盛本本就是个粗鄙武夫,虽然不清楚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不过,他也并非痴傻之人。
虽然尚不知道,这次有了王庆相助,晋王田虎会不会转危为安,不过无论晋国下场如何,只要这琼英真的做了楚王妃,得罪了她,自己都无甚好果子吃。
况且这叶青所言不错,别看他与浑家安氏只是琼英下人,不过自小照顾琼英长大,尤其是叶青那妻子安氏,更是与琼英坐卧不离,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如今听到叶青搬出了琼华公主琼英,盛本一时还真不敢断言拒绝。
那叶青也是个机灵人,见盛本面带迟疑,知道机不可失,立刻又道。
“盛将军放心,小将行军多年,自然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此去绵上,不过一两个时辰,绝不敢耽搁军机大事!”
“嗯……”
听了叶青的话,盛本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叶总管去哪里,末将便要去哪里!末将职责所在,还望总管见谅。”
虽然答应了叶青的请求,不过盛本也不会忘记,邬梨国舅交代自己的任务,否则真的叫叶青这厮跑了,国舅那里怪罪下来,自己也无法交代。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叶青本意便是要见琼英一面,此时听到盛本答应,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奢求其他。听了盛本的话,当即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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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上,晋国兵寨中,新晋琼华公主琼英,这两日也是烦闷不已。
早在两天前,随着自己被册封公主的旨意,自己将被田虎当作货物,送与淮西王庆和亲之事,也不禁到了军营。
这琼英虽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不过到底是个年方十六,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初闻此事,也是满面羞红,心中愤闷不已。
只可惜,如今自己出征在外,母亲倪氏,与那素来照顾自己的安氏,俱不在身边,如此大事,便是琼英有心找个人商议,一时也找不到一个贴心之人。
便在此时,寨外兵丁来报,总管叶青前来拜见。
听了守寨兵士的话,琼英大喜,自己正在六神无主,叶青前来,自己总算有了个可以商议之人了。
不过片刻,守寨军士引着叶青,盛本,进帐来见琼英,两人见过公主后,琼英知道,叶青此次前来,定有大事,便挥挥手,对着左右,吩咐道。
“你们下去!我与叶总管有要事相谈,尔等不得随意打扰。”
帐中左右,本就是琼英手下,听得公主发话,自然无人敢多说什么,顿时躬身退了出去。
只有与叶青同来的盛本,听了琼英的话,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随那些兵丁,一同退出去。
“嗯!……”
见盛本没有动弹,琼英秀眉紧锁,凤眼圆睁,冷冷的瞪了盛本一眼。盛本见琼华公主发怒,也是心下一惊,不由扭头,求救似的,望向叶青。
无奈,叶青却是一直目不斜视,好似根本没有看到盛本求救的眼神。盛本无法,只得在琼英的一声冷哼下,抱了抱拳,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叶叔叔匆忙来见琼英,所为何事?”
见房中只剩自己与叶青两人,琼英也知叶青时间紧迫,也没有多余废话,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田虎那厮欲将小主送与王庆,小主可知此事?”
相比于琼英,叶青却要放肆的多,还在晋国地盘,便张嘴闭嘴‘田虎那厮’,丝毫不怕被田虎的人听到。
不过琼英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她知道,自己这位叶叔叔,素来看不上晋王田虎。当初田虎作乱时,如若不是担心自己年岁尚小,只怕早就脱身走了。
便是这几年,不得不委身于田虎的大晋,叶青也是表面上,对田虎,邬梨恭恭敬敬,不过背后无外人时,却又总是一副生死仇敌的模样。
“还能如何?我虽非邬梨亲生,不过这几年,邬梨夫妇待我不薄。尤其是我那养母倪氏,更是视我为己出,不曾有过半分责难。这次……便当我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听了叶青的问话,琼英情绪变得有些低落,沉吟半晌,苦笑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原来这琼华公主琼英,并非是邬梨的亲生女儿。
琼英本宗姓仇,父名申,祖居汾阳府介休县,便是如今琼英奉命,镇守的绵上。那绵上,即春秋时晋文公求介之推不获,以绵上为之田,就是这个绵上。
那仇申颇有家资,年已五旬,尚无子嗣。又值丧偶,续娶平遥县宋有烈女儿为继室,生下琼英,年至十岁时,宋有烈身故,宋氏随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丧。
那平遥是介休邻县,相距七十余里。宋氏因路远仓卒,留琼英在家,吩咐着主管叶清夫妇看管伏待。
不料,宋氏同丈夫行至中途,突出一伙强人,杀了仇申,赶散庄客,将宋氏掳去。庄客逃回,报知叶清。
那叶清虽是个主管,倒也有些义气,也会使枪弄棒。妻子安氏,颇是谨慎,当下叶清报知仇家亲族,一面呈报官司,捕捉强人;一面埋葬家主尸首。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家业。叶清同妻安氏两口儿,看管小主女琼英。
如此过了一年有余,正值田虎作乱,占了威胜,遣邬梨分兵摽掠,到介休绵上,抢劫资财,掳掠男妇,那仇氏嗣子,被乱兵所杀,叶清夫妇及琼英女,都被掳去。
那邬梨也无子嗣,见琼英眉清目秀,引来见老婆倪氏。那倪氏从未生育的,一见琼英,便十分爱他,收于膝下,却似亲生的一般。
琼英从小聪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脱生,又举目无亲,见倪氏爱他,便对倪氏说,向邬梨讨了叶清的妻安氏进来。因此安氏得与琼英坐卧不离。
那叶清被掳时,以他本事,本能脱身逃走,不过为了琼英,却思想。
“琼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这点骨血,我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机会,同他们脱得患难,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
因此,只得随顺了邬梨。后因为征战有功,邬梨便将安氏给还了叶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帅府,传递消息与琼英,邬梨又奏过田虎,封叶清做个总管。
这琼英自幼便知自己身世,一心想为亲生父母报仇,便随叶青苦学武艺,并推说,是梦中异人传授,助父亲邬梨成就王侯之位。
邬梨如何肯信?无奈这琼英枪、刀、、剑、戟、棍、棒、叉、钯,件件精熟。这一下,邬梨也不得不大吃一惊,认定自己有王侯之相,天赐异人来助自己。
因此,花了大价钱,遍请河东路上的有名武师,传授琼英技艺。琼英又肯吃苦,短短几年,便练就一身高强武艺在身。
更是学得一手飞石绝技,只是这邬梨认定自己有王侯之分,一直对外推说,琼英神计,都是梦中神人传授罢了。
只是这些年,琼英一直苦寻仇人踪迹,不过如今天下大乱,盗匪四起,她一个小女子,想要找出数年前的一伙强人,又谈何容易。
叶青听了琼英的话,脸色突然变的悲苦,深深的看了一眼,满脸哀意的琼英,才要出口,突然听到,帐外门口处,盛本那烦人的声音传来。
“启禀公主,总管,我等还有公务在身,总管莫要因私废公,耽搁了公事!”
“你这…………”
琼英这两日本就烦闷,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个亲人,这才没有说两句话,便被盛本催促。琼华公主立刻银牙紧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着帐外便要怒斥。不过,却被叶青摆摆手,止住了。
叶青也未说话,只是对着琼英使了一个眼色。琼英还有些不明所以之际,叶青突然朗声道。
“盛将军请进,公主有些事情相询。”
“是……”
听了叶青的话,门口一声应是,随后,盛本躬身进了大帐。
“末将见过公主!公主……”
对于叶青的话,盛本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也知道,这琼华公主琼英,离家多日,如今见到邬府来人,向自己询问些邬府杂事,也是人之常情。所以,盛本没有丝毫防备,进得帐来,对着琼英,双手抱拳,躬身施礼。
便在盛本见过礼后,准备起身之时,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叶青动了。
但见,叶青眼中寒光闪烁,趁盛本起身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随身腰刀,用尽全力,一刀直奔盛本的颈跟砍去。
可怜盛本,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防备,被叶青一刀砍得正着,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一颗好大的黑头,便被叶青一刀砍掉,一腔鲜血喷涌而出,尸体‘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好在这琼英一身不俗本事,又见惯了战场厮杀,绝非一般女子可比。不过,便是如此,琼英也被叶青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如若不是知道叶青绝不可能害自己,只怕琼英早已出手了。
不过,即便如此,灵巧的避开了,盛本喷涌而出的鲜血,琼英还是扭头望向,还来不及收刀的叶青,秀眉紧锁,轻声叫道。
“叶叔叔…………?”
见琼英如此镇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突然暴起杀人,而有一丝惊慌,叶青不由老怀欣慰,双目含泪的,对着琼英这个老主骨血,点了点头。
“孩子,你不是一直在查寻,杀害你亲生父母的仇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