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了然:“是兵部尚书那事?”
“那不然呢?”应正法没好气道:“那老东西真是老糊涂了!抢功抢到了工部头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圣上知道这事了吗?他是怎么说的?”
应正法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判决都在这里了,但不能开,要去上水府再说!”
苏南莫名有些紧张,他搓了搓手道:“这事该不会要牵连到思思吧?”
“怎么会?”应正法有些惊讶:“这事和思思有什么关系?”
“那高炉钢之法本就是我提出的,现在出了问题,不需要我担责任吗?”
应正法摇了摇头:“你那个法子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汪年那厮甚至不用去现场看都能猜出来是庄浩言那老东西偷工减料缩短了工期,这才出现了问题!”
“算你小子运气不错,这些天向员外郎一直在给户部送信,户部的上级也愿意保你一手,再加上工部的证言,陛下自然偏信于你!”
“真的?”苏南眼前一亮,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庄浩言那老匹夫好像被马踩断了腰……”
“什么?!”应正法瞪大了眼:“那他还活着吗?”
“活着吧?”
苏南也不太能肯定:“不过他的腿不能动,也没人背他,运气好的话应该能爬回同安县。”
应正法啐了一口:“啧,这老东西运气真好!”
这是有过节?苏南心神微动:“这兵部尚书还有什么功绩,应监察可否分享一二?”
“倒也没有别的,无外乎拉帮结派,把持官员升迁,不少下级官攒够了功勋,好不容易有机会上迁,都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
应正法冷笑一声:“他庄浩言身为兵部尚书,却是最瞧不起军功制度的人,真是讽刺!”
苏南愣怔了一下:“那定员外郎是如何升上去的?”
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会阿谀奉承之人。
“定员外郎?”应正法陷入了沉思:“若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前任冠军大将军廖艾提拔上去的。”
“前任?”
难道现在不是将军了?战死了?
应正法点了点头:“不错,廖艾大将军也是个风云人物,镇守边疆数十年,却也敌不过病痛,于统乾二十八年病死!”
统乾二十八年,也是统乾最后一年。
在这个关头病死,耐人寻味。
苏南没有再问,只是闭目养神,早知道应正法有事找他,他就不回苏家村了,白白浪费一天时间。
他这几天光在路上奔波,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只过了才半柱香的时间,苏南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应正法也没叫他,只是靠在车窗旁沉思着。
等苏南一觉睡醒已然是第二天凌晨,马车依旧飞速行进着,外面的车夫仿佛不知疲累一般。
苏南探头往外一看,上水府的轮廓已经映入了他的眼中。
本来快马加鞭需得一日的路程,硬生生叫这个车夫压缩了一小半去。
“苏上骑醒了?”那车夫扫了苏南一眼:“马上到了,再等会儿,吃个早餐再进城也不迟。”
“好。”
苏南刚想缩回车内,突然反应过来:“你认识我?”
那车夫动作一顿,随后转头道:“苏上骑这就不认得我了?”
苏南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人正是那日背着庄浩言的侍从。
“原来是你,你叫什么?之前是个什么官衔?”
“我名何彦,之前的官阶是正八品驾部司丞,隶属于驾部司,现年三十三了。”
驾部司就是专门负责车辇事宜的,却被庄浩言叫去背人。
苏南颔首:“不错,年轻有为!”
何彦摇了摇头:“比不得定员外郎,他才是真的年轻有为!年方二十八,却有足九年的军龄,立下了赫赫战功,就连前任冠军大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的眼神微暗:“可惜……冠军大将军走得早,不然兵部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苏南冲他安慰地笑了笑:“想必圣上会为大家做主的,别担心。”
“但愿如此。”
马车驶入了上水府城之中,因着应正法的身份特殊,守卫甚至没有多盘问半句,赶紧放了人。
三人简单在路边吃了个早饭就匆匆往府衙赶去。
在进府衙之前,应正法还神秘兮兮地跟苏南低声说道:“等下见了里面的上官,嘴巴放甜一点!可别惹恼了他!”
上官?苏南了然,能被应正法叫上官的,要么是正一品的老怪物,要么就是……
御史台的长官!
苏南精神一震,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跟在应正法的身后进了门。
不大的府衙之中,坐着三个人。
方星海、汪年,以及一个苏南从未见过的老人。
那个老头看起来倒是平平无奇,不同于任鸿的儒雅,也不同于任广业的和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
但……
方星海和汪年满脸严肃地坐在下座,而那老头却坦然坐在知府的靠椅上,已经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份尊贵!
应正法进门直冲着那老头去了:“边中丞,人已经给您带到了,那就是苏家村苏南!亦是上骑都尉明威将军仁勇义公!”
中丞!
御史中丞?!
那不就是御史台身份最高的人!
就连圣上也需得给他几分薄面的人!
苏南连忙行了一礼道:“学生苏南见过边中丞、汪侍郎、方知府!”
边良生的目光在苏南身上巡视着,半晌没有发话。
见此情形,别说是苏南本人了,就连方星海和汪年都捏了一把汗。
谁也顶不住被他这么看啊!
那和被阎王爷盯上了有什么区别?
良久没有回应,苏南干脆站直了身子,双目灼灼地和边良生对视着。
边良生突然高喝一声:“好!好胆色!不愧是将庄尚书重伤成那样的人!”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俱都脸色微变,一时之间拿不准他到底是站哪边的。
苏南微微一笑道:“边中丞误会了,庄尚书不是学生伤的,乃是他自己牵不住烈马,反被烈马踏伤。”
“哦?是这样吗?”边良生摸了摸自己的耳廓:“可本官记得他说的那马是……定员外郎的?”
“定员外郎何在?可是畏罪潜逃了?”
苏南脸色微变:“非也,定员外郎申请致仕了。”
方星海连忙帮腔道:“是的边中丞,他那致仕的书信已经送往了吏部,想必不日就能收到回信。”
“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边良生只是扫了方星海一眼,方星海登时面如金纸,不敢再反驳半句。
嘶……苏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边良生这种级别的人要针对他,恐怕再无转圜之地!
“苏南,那定员外郎可是被你藏起了?现在交出来,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边良生敲击着桌案,发出阵阵脆响:“如若不然……这重伤当朝要员朝廷命官的罪责,就只有加到你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