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苏南又带法正去看了那些流民在做的农活。
后山之下的山坡上开了整整百亩地,种下去的紫草才堪堪发芽,根本瞧不出这是什么作物。
根据法正来之前的调查,这里种的应该是那传闻中的紫染剂的原材料。
再看那些流民,不论男女老幼,都有自己的工作岗位。
身强力壮的、手脚麻利的会安排到工地上,学一些工匠手艺,顺便多做点活。
行动不便的、身体较弱的,则是安排在地里,侍弄那些花草,或者是去帮下厨,端端饭菜一类的事务。
最主要的是,但凡是做了活的,都有饭吃!
那些大锅饭,法正也看了,居然有菜有肉!油盐也放的足,人吃了有力气。
而且苏家村本村的人也是吃的这大锅饭,一视同仁,不存在偏袒。
法正甚至还看见了十几个当值的县兵,偷溜着过来跟莫金要点饭菜,莫金也给了。
法正知道这些县兵平日里吃的是上头拨下来的粮,能吃饱,但是没有肉,这些流民和村民吃得都比他们好。
所以过来要一点,法正也是能理解的。
但最重要的是那些县兵被苏南瞧见了也丝毫不惧,只是恭敬地上来唤他一声仁勇义公。
仿佛蹭饭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这里时有发生。
法正将这苏家村的所见所闻全数记在了心里。
三月九日晚,苏南的假放完了,明日又要重新归校了。
苏南刚想趁晚饭的时候嘱托杨天纵多注意一下法正这个人,免得他不在家的时候生了什么乱子。
却蓦地听杨天纵汇报说法正已经不在家中。
同时呈上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谢仁勇义公收留,法正还有事,且先告辞,正所谓一饭一宿皆为恩,此恩不日定当回报!’
落款是法正。
杨天纵有些担忧:“东家,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南随手将那字条夹到了书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个法正不仅会写字,书法还不错,果然是装的流民,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很快,苏南就知道他到底是何来头了。
原因无他,翌日一早,他刚回县学,就瞧见了马老四押着孙昊在门口等他。
那孙昊嘴里还被塞了布条,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马先生,这是……”
马老四笑眯眯的:“给你伸张正义做主的人来了,走吧!”
苏南疑惑:“去哪儿?”
“上水府府衙!”
说着马老四径直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孙昊扔到了马车前板上,招呼着苏南上车。
苏南挠了挠脑袋:“我今日还要上学。”
马老四催促着:“还上什么学!县太爷和任学正特批,又给你放了三天假,快去快回便是!”
任学正也批了?
苏南顿时了然,直接上了马车。
不曾想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曾婉儿眼底泛着微青,看向苏南的眼神还带着些幽怨。
苏南想退出去,但外面的车板躺着个孙昊,还坐着个马老四,哪里还有位置给他?
他只能讪讪地进了马车,一想到接下来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忍不住苦笑。
曾婉儿嗔道:“做什么?这么不愿意见到本小姐?本小姐还不想看见你呢!”
苏南连忙摆手:“不,只是我们孤男寡女的一个车厢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外面还有人呢!你能做什么?你敢做什么?你有那个狗胆吗!”
苏南噤了声,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曾婉儿心情不好了。
好半天过去了,曾婉儿才自顾自地说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
原来她和马老四曾帮忙上府衙找知府帮忙,却吃了个闭门羹。
后来曾文成也想了许多办法,却犹如蜉蝣撼树一般无力。
但是昨晚不知道谁半夜来找了曾文成,曾文成连夜收集了证据,交到了马老四手中,让他带着孙昊和苏南,上府衙受审。
苏南一下就猜到了那人是谁。
“那你呢?为何要来?”
曾婉儿瞪了他一眼:“我担心了这么些天,你居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你瞧瞧!自从那上水府长河县回来之后,我就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熬得这里都青了!”
苏南受宠若惊,连忙拱手:“曾小娘子仁爱!是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苏某知错,改日必备厚礼上门!”
曾婉儿翻了个白眼:“冒什么酸气!好好说话!”
苏南闻言笑了:“我最近想弄一些香皂出来,到时候给你送些去,保管你喜欢。”
“香皂?那是何物?”
“就是沐浴的时候用的,可以代替皂荚的东西,洗完澡整个人都会香喷喷的。”
听到这儿,曾婉儿眼一亮:“真的?到时候多给我送两块,若是好用的话,我再来找你买!”
“好,一言为定。”
几句话安慰好了曾婉儿,剩下的路程也好过了许多。
马老四车技精湛,星夜连天地赶路,终于在隔日一早抵达了府衙。
击鼓鸣冤,不多时几人就进入了府衙之中。
池鸿雪似乎是被吵醒的,他沉着脸,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
他扫了一眼台下,孙家的孙昊,曾婉儿、马老四,都是他认得的人,唯一不认得的便是苏南。
看来这人就是那个被盗了设计图纸的倒霉蛋!
池鸿雪只觉得头疼无比,这浑水他本就不想淌,现在不是逼着他淌吗?!
“堂下何人?为何鸣冤?”
这事马老四熟,他踏出一步,将池鸿雪早就听过一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池鸿雪捏了捏眉心:“本官上次也已经说过了,这事空口无凭,本官管不了!还不快给孙县丞松绑?”
被扔在地上的孙昊眼睛一亮,连忙板动了两下,示意他要说话。
有府兵上来取走了他口中塞的布,孙昊活动了两下下巴,这才缓缓开口。
“知府大人!这几人好生无礼!下官都说了下官无错,他们居然还要勾结清水县县令,强行将下官押送至此!实在是藐视王法!罪大恶极!”
池鸿雪睨了一眼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不由得冷哼一声:“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孙昊吃了个瘪却也不生气,毕竟对方是和他堂伯孙建忠平级的知府,是他一辈子也达不成的存在!
“是,大人,下官有事汇报。”
“讲。”
孙昊清了清嗓:“大人,下官不曾读过几年书,却也考了个秀才功名,混了个小官当当,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到头了,临到临了,却研究出了蒸馏酒这样的东西!”
“这真是祖上积德,特意来照拂了我这个无用子孙!下官本想靠着这东西赚点钱,孝敬孝敬父母祖辈,这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苏南,竟然想抢我的功劳!”
“他仗着他和县太爷的独女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伙同县太爷来诬告下官!要抢走下官的劳动成果!这如何能忍?”
“若是下官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名无分的无名小卒,保不齐真就被他抢了去了!”
孙昊说着摸了把硬挤出来的泪水:“还好,下官还有孙家,还有知府您对我知根知底,不然真的无处伸冤!”
他这番话说完,别说苏南一行人了,就连上座的池鸿雪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抢了别人的劳动成果不说,还要倒打一耙!
“知府大人,下官要说的都说完了,只求知府大人,看在堂伯的几分薄面上,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