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普通,甚至可以说得上落魄的少年,手里牵着个穿着还算新,却也不过是细麻质地的长裙的女人,行走在整个清水县最繁华的坊市里。
这组合怎么看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有人皱眉避开,有人脸上满是鄙夷。
苏南熟视无睹,带着程思思进了一家脂粉店。
店里摆满了各色的胭脂水粉,空气中都流动着淡淡的香气。
程思思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到哪儿去了,只能不知所措地跟着苏南。
苏南点了几样:“这些能不能试妆?”
那店员皱了皱眉:“不好意思,不能。”
苏南还以为是古代没有这项服务,刚准备问价,门外却进来两个富家千金,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红姐,这个月的新品,拿来让我们姐两个试试!”
那名为红姐的店员瞬间换了副笑脸:“哎哟,薛千金、黄千金,稍等,马上来!”
苏南不悦道:“我刚才问你能不能试, 你还说不能?”
红姐睨了他一眼:“你买得起吗你就试?快走!别污了我的地!”
“你什么态度?掌柜的呢?把她叫出来!”
“我们掌柜的不在!就算在,她也不会理你这种穷鬼!”
程思思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地烧,她偷偷扯了扯苏南的袖口,小声道:“要不还是不买了吧?”
苏南摇头:“我今天倒要看看,她们店的宗旨是不是就是无视客人需求!”
薛静嗤道:“哎哟!我说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了!这里一小盒胭脂就要二两银子!你买得起吗你?!”
苏南眼睛微眯:“你又知道我买不起了?”
薛静翻了个白眼:“就算你倾家荡产买得起一盒又怎样?我一次就要买十盒八盒,红姐起码能拿二三两银子的提成!肯定要优先服务我!”
程思思脸一白,十盒八盒,那就是二三十两银子!苏南手上最多还有二百两银子吧?哪能这么折腾!
“不论是二两还是二十两,做生意,就该有个先来后到!”
黄倩忙拦在薛静面前:“欸!你要干什么?声音大吓唬人啊!小心我报官!”
苏南看也不看她,而是质问着红姐:“我再问一次,这里能不能试妆?”
红姐被他凶厉的气势吓到了,一时语噎。
“能,我秀云坊招牌打在这里,自然是能试妆的!”一道清朗的女声传来。
苏南微微侧目,一个略微比他矮半个头的女人映入了他的眼帘。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
云轻璇笑道:“是,我姓云,名轻璇,你唤我云娘就好,不知客官看上了哪几样?我这边带你瞧瞧。”
见她态度还算可以,苏南指着刚才他挑的那几样:“就这些,现场帮我娘子化个样妆,可以吧?”
薛静嗤了一声:“原来是来蹭妆的!还以为是贵客呢!”
苏南没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云轻璇。
“自然可以,这边请。”
云轻璇带着有些畏缩的程思思坐下了,她的十指犹如青葱一般白嫩,这一幕看得程思思眼神微暗,随后悄悄将自己略显粗糙的手藏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妆就化好了,看着铜镜里焕然一新的自己,程思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思思想摸自己的脸又不敢摸:“这是……我?”
镜子里的女人,比昨夜的苏锦织不知美上多少成,换做以前,程思思根本不敢和这样耀眼的女人对上眼!
可镜中的人就是她自己!
云轻璇推荐着:“哎呀!小娘子皮肤真好,这几个颜色都很衬你,而且一点也不卡粉,看起来很自然……”
她还准备了十多句推销话术没说完,苏南就开口道:“每样拿一份,都给我包起来吧!”
云轻璇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喉中,她看了苏南两眼,本想说说价格,见对方态度这般自信,还是没有问出来。
六个精致的小铁盒装在一个纸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多谢惠顾,二十八两半,算你二十八两吧!”云轻璇的声音很轻,她怕苏南拿不出钱会难堪。
可那边的薛静还是听见了:“哟?这么大方?怕是棺材本都要掏出来了吧?”
她虽然是不问世事的大小姐,但也知道,普通的农民一年到头也攒不下来二两银子!
二十八两,够眼前的男人奋斗近二十年!
苏南扫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千两银票:“能用银票吗?”
云轻璇没想到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男人真能付得起钱,还是银票!
“能,当然能!”
她忙接过去,只见银票正中端端正正地写着‘银千两’三个大字。
云轻璇瞪大了眼,一千两!就算是县里的普通富户都拿不出这个钱来!
“这……”
苏南笑了笑:“怎么?找不开?”
黄倩嗤笑一声:“还装起来了?喝了几杯啊这么能吹!”
银票这种东西面值有大有小,大的能到十万两,小的能到十两,如果苏南掏的只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云轻璇怎么都不可能找不开!
苏南没理她。
云轻璇忙开口道:“不!找得开!贵客您稍等!”
云轻璇连忙去了柜台,利索地找了九张百两银票和七锭整银,两锭碎银给苏南。
苏南接过银钱和纸袋:“你这里的店员,以貌取人,还是早些换人比较好!”
云轻璇尴尬一笑:“一定一定。”
苏南睨了角落里的薛静一眼,嗤笑一声就要离去。
黄倩也没想到苏南竟能掏出一张银千两的银票来,但她被苏南的眼神一挑衅,脾气也上来了!
黄倩大步上前拦住了苏南的去路:“你笑什么?你知道我姐妹是谁吗?!她可是薛家大小姐薛静!和你这种只有钱的土老冒可不一样!”
“是清水县四大家的那个薛家?”
黄倩以为他怕了:“不错!就是那个薛家!知道怕了就赶紧道歉!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报官?以何罪名?”
“就……不敬之罪!”
“哦?她难道是朝廷钦点的诰命夫人?”
黄倩怒道:“你说什么呢!薛姐姐还没成亲呢!”
“那她可有功名在身?”
“也没有……”
苏南故作不解:“那真是奇哉怪哉!我和她同为布衣,何来的不敬之罪?”
虽然士农工商除了士之外的等级划分到了现在已经很是模糊了,但按律法,农甚至是高于商的!
黄倩气红了脸:“真是巧舌如簧!那我便告你骚扰罪!”
苏南脸一沉:“你确定?”
大兴王朝关于骚扰的处罚很重,既遂者斩,未遂者流放。
黄倩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苏南可能就要倾家荡产地去自证清白!影响仕途不说,可能今后想做一个普通的农民都难!
黄倩见他怕了,得意道:“你现在给薛姐姐道歉,兴许我们心情好就放过你了!”
苏南轻笑一声:“你可知,诬告者反坐,你现在吓唬我可以,到了县衙,若是县令探出你在说谎,可是要流放千里的!”
黄倩脸一白,嘴硬道:“有人能证明我是诬告的吗?!这里可有人替你作证?你的娘子可不能作为证人!我说你做了便是做了!”
死不悔改?苏南还欲再说,背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苏兄,你在这儿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