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战场。
隆隆炮声响彻大地,火枪鸣放之声密如爆豆,弓弩呼啸绵绵不绝,骑兵奔涌如潮,步兵移动的时候如同山岳在移动,超过六万名士兵正在这古城之外作殊死厮杀。
交战双方,一方是祖泽润和德格类所率领的三万清军,一方则是秦良玉和孙传庭所率领的明军,超过三万人。清军方面,祖泽润所率领的关宁军是主力,德格类所率领的那几千骑兵只是作为奇兵使用,而明军方面,把清军坑得不轻的孙传庭充当起拉拉队的角色,顺便守护一下川军的后方。没错,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川军的后背,防止清军重骑兵绕过来向川军发动背冲————重骑兵正面冲击阵列森严的重步兵方阵是自寻死路,但背冲却可以毁灭比他们多出几倍的重步兵,这已经是血的教训了。
川军一共一万七千人,几乎人人身披厚重的钢板制成的板甲,移动的时候如同一道钢铁浪潮在缓缓涌动,极为骇人,即便是以剑甲精利的清军,在他们面前也是相形见绌。他们组成六个巨大的方阵,整个方阵的横面足有三里之阔,极为骇人。清军动用二十余门大炮对着整个方阵猛轰,炮弹落处,残肢断臂四下飞舞,血肉乱抛,惨不忍睹。但川军的炮兵马上还以颜色,二十二门河洛新军加强给他们的120毫米雷击炮打得跟雨点似的,在清军方阵中掀起一团团血雨,呼啸激射的弹片将清军士兵成丛割倒。还有几门火箭炮,虽然打出去的火箭满天乱窜,真正命中的只是一小部份,但也把清军炸得人仰马翻,川军士气高昂,用步槊槊杆撞击着胸甲,怒吼:“万胜!万胜!万胜!”
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士失被川军炮兵以惊人的效率加工成一堆堆破碎的肉体,祖泽润又惊又怒,对德格类说:“明狗的火炮太厉害了,不打掉它们,我们要吃大亏呀!”
似乎是为了替他所说的话站街,话音刚落便有一发雷击炮炮弹命中了远处一个炮位,而且好死不死,正好从炮口栽进去,那门炮轰的一声就炸开来了,引爆了火药桶,把伺候它的几名炮兵全部炸上了天。一发链弹被爆炸气浪抛出去,两个半圆铅球把链条拉得笔直,呼呼旋转,从清军中间扫过,一连扫飞了三名清军的脑袋,最后缠在一名牛录额真的脖子上,将他的颈椎骨打得稀巴烂,就倒在德格类面前不断的抽搐,从喉咙里呛出一股股血沫,眼看就活不成了。德格类看得眼皮一阵猛跳,狠狠的点头:“是的,他们的火炮太厉害了,放任它们继续这样轰下去,我军必败无疑!”他用马鞭指向雷击炮阵地,两道浓眉拧得紧紧:“可是该死的明狗将他们的火炮放在方阵中央,很难打得到啊!”
祖泽润一脸无奈,这该死的雷击炮实在太可恶了,当然,发明这种火炮的人更加可恶!到底是何等的奇葩才能发明这种放在军阵中央开火都能越过整个军阵,准确地砸到敌人中间去的曲射炮啊!这些曲射炮威力可能不如85毫米榴弹炮,但是射速远胜,而且移动很快,而且藏在铜墙铁壁后面,想要摧毁它,只能先从川军那森严的阵列上劈开一条血胡同,没别的办法!也正因为这样,这种火炮极受明军欢迎,同时也成了各条战线上的清军的噩梦,一次次轰得他们死伤累累,却束手无策!
恼火归恼火,仗还是要打的。德格类一声令下,上千蒙古骑兵纵马飞驰而出,手持强弓,握着三支羽箭,直冲川军方阵!这些来自蒙古高原的骑手旋风般冲过来,弓弦震颤间,羽箭绵绵抛射而出,密如斜雨。被明军炮火压制着的清军又祭出了他们的杀手锏,先用弓骑兵把川军阵型射乱再说!
川军冷漠地看着这些高原骑士在几十米内飞驰,他们放下了铁面罩,任凭利箭射在身上,将自己的盔甲敲得叮叮作响。他们的盔甲钢板厚度普遍达到三毫米这样的厚度,就算是用火铳都不容易打穿,就更别提那弓力弱得可怜的骑弓了。蒙古骑兵来回驰射,川军方阵岿然不动,相反,一具具破阵弩被擎了起来。随着一阵绵绵不绝的弓弦颤响,尖厉的呼啸声席卷战场,弩箭如风暴射而出,蒙古骑兵一团团的倒下,被射成刺猬的蒙古骑兵包子似的满天乱飞,场面极为惨烈。
面对身披重甲、防护得滴水不漏的步兵,弓骑兵的驰射,屁用都没有。
德格类见状,赶紧召回这些可怜的蒙古骑兵。
祖泽润又派出数千南下的时候招降过来的明军前去冲击川军阵型,他给他们的命令是跟川军肉搏一阵子就马上撤退,说白了就是想利用这些炮灰吸引川军过来追击,等川军乱了阵型就好对付了。然而这些炮灰看着那一道道横亘数里的铜墙铁壁,都还没打腿就软了。他们不是关宁军,剃头加成对他们来说并不明显,以前怎么个烂法,投降清军之后还是怎么个烂法,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清军勃然大怒,一队清军骑兵飞驰而来,马刀挥挥,一连砍下了数十颗头颅才镇住了这帮杂碎,他们嚎叫一声,乱糟糟的发动冲锋!
然后他们的嚎叫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被射的。川军对这些炮灰是一点都不客气,隔着还有一百五十米就乱箭齐发,一排排强弩同时扣动机括,寒星乱闪汇成一阵金属风暴,横扫战场。冲锋的炮灰们像割麦子一样一层层的翻倒,凄厉的嚎叫从他们的喉咙中发出,撕心裂肺,但是没有人会同情他们的,明军不会,清军照样不会!川军弩兵只是射空了一个箭匣,这几千人就全崩溃了,呼啦啦的垮了下来,那兵败如山倒的场面,让清军看着都大感晦气。
虽说诱敌并没有成功,但是能消耗掉川军弩兵的弩箭也算一种胜利,祖泽润令旗一挥,关宁军三军齐动,关宁铁骑一马当先向明军军阵猛冲过去!此时川军弩兵正在往箭匣里装填弩箭,根本就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旋风般杀来,无奈地退入方阵深处。川军步兵齐齐发出一声大吼,长槊平持对准冲过来的关宁骑兵,后面的将长槊探过来放在前排的肩膀,一名骑兵至少要面对六七支长槊,这样的密度,足以让战马望而生畏!关宁骑兵深知厉害,并没有直冲过去,而是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取出掷矛奋力掷出去,有一些甚至将缴获的手榴弹两三榴绑成一捆抡出去,这么近的距离扔手榴弹,很容易把自己人和敌人一起报销的,但是现在他们都顾不得了。不管是点钢的掷矛还是手榴弹,都不是川军的铠甲能抵挡住的,在这些关宁骑兵的猛烈打击下,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阵列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缺口,跟被蚕啃过的桑叶似的。不过这些川蛮子也够狠的,一声不吭,就这样硬挺着挨打,不后退半步!
祖泽润也够狠,出其不意给予川军大量杀伤后,本来应该让关宁骑兵撤回去补充掷矛和手榴弹,作第二波攻击,继续削弱川军的阵列,最后出动步骑军主力一举将其摧毁的,但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骑兵一撤,步兵便压了上去,完全是拿人命死拼了。倒不是他不想继续削弱川军,实在是没有办法,机会只有一次,等他的骑兵补充好掷矛、手榴弹,川军的弩兵又该回到锋线了,这些宝贝骑兵再冲的话只怕还没有冲到川军面前就死伤一半了!面对几乎刀枪不入,而且纪律严明的川军,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打开几个小缺口后便全力压上。川军同样全力压上,这两支颇有积怨的军队迎头相撞,长枪与长槊对捅,丛枪刺来,丛枪刺去,一些武艺高强的士兵在枪林的阴影下滚来滚去,接近长枪兵,用短刀照着盔甲的缝隙狠命捅进去。他们当中有一些可以得手,更多的则是当场捅成筛子。川军很快就将缺口补住了,整个方阵密不透风,关宁军一波波的冲上来,一波波的撞死在槊尖上,大平原上血流成河!
厮杀正酣,秦良玉猛然听到方阵后方杀声震天,扭头一看,德格类已经率领几千满洲骑兵从后面杀上来了。德格类是一名精明的将领,他知道河洛体系的步兵方阵有多恐怖,正面硬啃只会崩掉自己的大牙,所以他把突破口选定在孙传庭的秦军身上,趁着祖泽润吸引住川军主力之机,自己带领四千铁骑迂回侧击,朝战斗力相对较弱的秦军猛冲过去!
迎接这位清军悍将的,是河洛新军民兵的排枪。没有任何花巧,就是一排接着一排轮番开火,而他们每一个排枪打过来,清军骑兵总要倒下一大片,几千民兵跟一团绞肉机似的。但德格类也豁出去了,任凭排枪将自己的部队打得死伤累累,头也不回,只管向前猛冲!为了避免战马看到刺刀和长枪方阵便停止不前,清军甚至用黑布蒙住了马眼,除非中弹倒下或者一头撞上步兵阵列,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孙传庭面色微变,大喝:“弓箭手,上!”他知道这些民兵出身的火枪手跟河洛新军不能比,新军战士一分钟能发射四发枪弹,而他们只能发射两发,势如洪水的清军清兵顶多给他们两次发射机会,他只能让弓箭手抛射,看能不能压住清军骑兵的攻势了。
答案是不行。尽管秦军弓箭手射出的利箭比大雨还要密,箭雨笼罩之下的清军连人带马一并被射成海胆,但是这些悍勇的满洲武士依然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他们伏在马鞍上,把被弹面缩到最小,瞪着一双血丝纵横的眼睛,用马刺猛扎马腹,把战马所有的潜力都逼了出来,一匹匹战马像一发发炮弹,猛撞过去!他们似乎已经没有明天了,豁出性命,只为这一战!
孙传庭骇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