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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厚礼

    杨梦龙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在这种好日子,他当然不会忘记跟着他一起打拼了两年的士兵们,给他的士兵送去了请贴,留守舞阳的一千两百多名士兵只留下两百来人留守军营,剩下一千多人都穿上最新的军装跑过来喝喜酒了。这些士兵一大特色就是腰杆挺得非常直,坐下去像把刺刀,站起来像杆标枪,目光锐利,极为精神,在乡亲父老面前他们显得十分拘谨,就连说话都刻意的把嗓子放低,生怕吓着了人,有漂亮的大姑娘经过,他们也不敢去看,当一些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子好奇的瞅着他们的时候,他们露出腼腆的笑容,然后赶紧移开目光。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拼劲十足的年龄,他们并没有染上兵油子的种种陋习,严格的军纪已经成为他们的行为准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条令可依,绝不敢稍有违背。大家还是头一次与剽悍键锐闻达于君前的舞阳精兵如此近距离的相处,本来有些紧张的,但是看到这些士兵如此拘谨,反倒觉得他们有点可怜————都给训练成啥样了啊。在这种大喜日子还是如此拘束!有不少人过去给这些士兵们敬酒,这些士兵也带着微笑举杯回敬,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让人觉得安心。

    杨梦龙回到大厅,开始一桌桌的敬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这些宾客当然不会放过他,举着酒杯向他发动一轮轮的攻势,非将他灌趴下不可。杨梦龙来者不拒,每盏必干,豪气干云。徐猛和王铁锤这两尊铁塔各自捧着个大酒坛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喝完了马上斟上,十分老实,这两位的身板也让来宾们吃惊不小,我的乖乖,给顿饱饭就能当头牛使了有木有!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来到了大厅中央,方逸之和九个县令,还有唐世孙朱聿建正在那里等着他呢。杨梦龙不认识朱聿键,但是这知南阳父母官他很熟,大咧咧的举起酒杯,说:“各位能过来喝这杯喜酒是给我面子,来,我敬大家一杯!”

    这一大帮父母官纷纷起立,举杯回敬,这个叫:“杨大人,你可别喝醉了,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啊!”那个叫:“杨大人,我们赶了两三百里路来到舞阳喝你的喜酒,连年都不过了,算是给足了你的面子吧?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们个面子,在我们县设个千户所什么的,好让我们也多一份税源啊?”还有人说:“最好也在我们那里办一些作坊!大人,不瞒你说,我连地都给你找好了,就等着你过去设千户所了!”

    杨梦龙爽快的一挥手,说:“你们说的这些,通通都不算事!我告诉你们,舞阳卫现在的军户已经多达一万二千户了,明年肯定还会继续增加的,到时候我每个县设一个千户所,开垦军田,兴办作坊,只要你们配合,保证你们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

    县令们说:“那我们可就等着了,说话要算话哦!”

    ————今年托了舞阳卫的福,舞阳县、泌阳县、桐柏县都不费吹灰之力就如数交齐了各项税款,得到了布政使的表扬,这让其他县的县令十分羡慕,他们也想过上这种躺在家里睡大觉就有大笔税款送上门来的好日子啊!这年头赋税越来越沉重,不光老百姓无法承受,就连地方官员也快撑不住了,因为交不齐税款而在京察中被被得上吊自杀的县令可不在少数……

    一位服饰华丽、气度非凡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双手举杯,对杨梦龙说:“将军屯田垦荒,安置流民,剿灭山贼,短短两年便将三县之地治理得百业俱兴,更率精兵驰援辽西,杀得建奴血流成河,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当真是文武全才,朱聿键钦佩之至,且敬将军一杯,聊表敬意!”

    杨梦龙一怔:“朱聿键?”

    方逸之没好气的说:“这位就是唐世孙朱聿键,唐王于三年前病逝,他守孝三年,明年便能继为唐王了。”

    这么一说杨梦龙就明白了,敢情这位就是自己的头号苦主,逼得自己匆忙结婚的唐王呀?呃,也不对,人家都还没有受册封呢。他对明朝的藩王没什么好感,既不经商也不从政,整一个造粪机,一天到晚除了大吃大喝就是睡女人,反正有国家养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便是了。最最可恶的是这帮家伙还超级能生,到明朝灭亡前夕,藩王宗室人口已近百万,每一个都要国家发俸禄供养,这是何其的操蛋!最最可恶的是,这帮家伙没别的本事,兼并起土地来一个比一个牛,河南大多数的良田不是让地主侵占就是被藩王吞并,老百姓都成了他们的佃户。他在南阳开荒也没少跟唐王府发生摩擦,时常有人找上门来说哪块田哪块田是唐王的,弄得他不胜其烦。不过,这些事情都没有闹大,看到他态度强硬,那些家伙只是嚷嚷了两句就算了,在舞阳卫彻底取代南阳卫之后,唐王府还返还了七千亩军田。当时他还纳闷唐王府怎么这么好说话,现在看来八成是这位唐世孙正在守孝,无意为这些田产跟扩张迅猛的舞阳卫发生冲突,干脆将以前侵占的军田还回来了。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利益冲突,看对方这个年纪也不大可能成为自己的老丈人,杨梦龙顿时心情大好,跟朱聿键一碰杯,说:“干了!”一昂头,喝了个干净。

    朱聿键饮完一杯,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泛起几分潮红,向杨梦龙竖起一根拇指,说:“将军真是豪爽,朱某最喜欢结交你这样的人物了,来,再敬将军一杯!”拿起酒壶分别给自己和杨梦龙斟满,举杯为敬。

    杨梦龙说:“世子也是性情中人嘛,不赖!那个……这两年我舞阳卫在垦荒的时候多少跟唐王府有些摩擦,我也不大懂礼数,多有得罪,还请世子原谅!”

    朱聿键摆摆手,说:“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唐王府门下有家奴横行不法,多有霸占军田的恶行,朱某在这里给将军赔不是了!”

    杨梦龙心里说这个藩王可以啊,很通情达理嘛!好感那是直线上升啊……

    朱聿键行礼赔了不是,又说:“将军对社稷有大功,大婚之日,唐王府理应置办一份大礼为将军贺,只是三年前祖父去世,为了给他办葬事,花费巨大,府库为之一空,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将军笑纳!”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发黄的纸递了过去。杨梦龙接过来打开一看,好家伙,是整整四万亩良田的田契!舞阳卫虽说已经拥有军田近三十万亩,但多是这两年才开垦出来的新田,像那种灌溉方便、土地肥沃的良田真心不多,这位唐世孙一下子就送了四万亩良田,好大的手笔!

    杨梦龙确定人家不是跟他开玩笑之后,吃惊的问:“世子这是干什么?这可是一大笔财产啊!”

    朱聿键笑说:“将军今年收留数万流民,为他们提供衣食,使他们不至于冻饿而死,善莫大焉。只是舞阳卫良田还不多,只怕是不足以安置这么多流民,朱某身为朱家子孙,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明子民活生生的饿死,这些田产就送给将军作安置流民之用了。”

    杨梦龙说:“那你……你岂不是少了一大笔收入?”

    朱聿键说:“唐王府名下的田产还有很多,多这四万亩良田不多,少这四万亩良田也不少。当然,如果将军能卖唐王府一些磷肥良种,让这些土地提高产量,朱某也是感激不尽,如果将军能亲自到府上指教一二,教教朱某该如何管理庄田,朱某必扫阶相迎。”

    这下杨梦龙明白了,人家说白了就是要用这四万亩良田来换磷肥和土豆的种植技术。不得不说,这位唐世孙还真是够气魄,做事也不失光明磊落,换了别的藩王哪里舍得拿这么多田产去换?肯定是想方设法硬抢的。既然人家有所求,杨梦龙也就放心了,心安理得的将这份大礼收下,爽快的说:“今年不少人从荆襄一带运来成船的磷矿石,质量极好,明年我就在南阳府城附近办个磷肥加工厂,生产出来的磷肥就近供应给周边地区,到时候给唐王府打个七折好了!”

    朱聿键大喜过望,说:“那真是太多谢将军了!不知道这个磷肥加工厂要多少钱才能办起来?如果将军钱不够的话,朱某可以出一部分的!”

    方逸之说:“世子此言差矣,既然是在府城附近办的,这钱当然应该由府城出了!”

    府城附近几个县令说:“我们县也可以分摊一部分!”大家都两眼发光,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现在还不知道磷肥的用处的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家里有个几亩田的人都希望能够买到磷肥,好让庄稼长得好一些,可是磷肥产量太少,杨梦龙捂得死死的,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卖。现在,谢天谢地,这家伙终于舍得到府城去办磷肥厂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再不抓紧就是傻瓜!

    杨梦龙大咧咧的坐下:“大家别急嘛,我告诉你们,听说在荆襄那一带磷矿特别丰富呢,只是当地人太笨了,守着磷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我们守在南阳等着他们把矿石送过来加工实在太费劲了,何不想办法把矿区拿过来,到时候岂不是爱怎么采就怎么采了?”

    这么一说,大家眼都亮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都说应该想办法将整个磷矿拿过来,这样的宝贝可不能浪费了,只是具体该怎么操作,还是挺头疼的,总不能让舞阳精兵直接打过去吧?那跟造反没什么区别。大家讨论得太投入了,都忘记了时间,浑然没有留意到那众多宾客已经酒足饭饱,纷纷离开了……要不是有人板着个脸走过来提,估计杨梦龙可以坐在这里连说带比划的跟他们说上三天三夜!

    板着个脸走过来提醒杨梦龙该进洞房了的是柳紫嫣。看得出她的心情很糟糕,态度相当粗暴、恶劣,就差没有拿酒壶砸杨梦龙了。看到早已被点亮的蜡烛、灯笼,杨梦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他惊叫一声,跳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向新房……妈呀,差点又把新娘给忘记了,今天是中了邪了是吧,怎么净出洋相!大家看着他狼狈不堪的冲向新房,摇了摇头,方逸之带着几分醉意说:“我们回驿馆继续商议,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此事说什么也不能拖了!”

    众县令纷纷应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在仆人的搀扶下走出杨府,回到驿馆继续商议如何将荆襄磷矿搞到手……这个年,他们要在舞阳过。

    杨梦龙蹑手蹑脚的溜进新房,呃,红烛都快烧掉一大半了。新娘子仍然凤冠霞帔,坐在床前等着他。他讪笑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挠着头说:“跟方大人他们多喝了几杯,忘记了时间,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哦。”

    筱雨芳轻声问:“他们肯定灌你喝了很多酒吧?”

    杨梦龙说:“没有啦,我喝的是水。就我这点酒量,如果喝的是酒,他们一人敬我一杯,我就得躺着进来了……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筱雨芳轻轻一笑:“是挺聪明的,不过,如果你能多惦记我一点,就更聪明了。”

    杨梦龙说:“都是他们不好,非拉着我说这个说那个,以后我不理他们了!”凑近一点,呵呵笑着:“我帮你把盖头取下来好不好?”

    筱雨芳没说话。

    杨梦龙轻轻的掀起盖头,一张美艳绝伦的脸让他微微有种窒息的感觉。这位人淡如菊的女子已经卸掉了浓妆,只是化了个淡妆,樱唇琼鼻,玉颜黛眉,眸若秋水,眸光流转,笑靥如花,怎么看都不够啊。他呆呆的说:“早知道你今天这么漂亮,我就早点进来了。”

    筱雨芳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再一次啼笑皆非:“你啊……”把凤冠卸下,一头青丝瀑布般一直泄到腰际,美不胜收。杨梦龙按捺不住了,发出一声鬼叫,像头狮子一样扑到她的身上,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床上。筱雨芳惊叫:“别……别这样,还没喝交杯酒呢!”

    杨梦龙说:“明天再喝!”

    筱雨芳说:“不行,这不合礼数!”

    杨梦龙蛮横的说:“我是夫君,我说行就行!”

    筱雨芳艰难的将他推开一点点,叫:“蜡烛……”

    一个靴子飞出去,咣一下将烛台砸翻,烛光摇曳了两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