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或俯身在柳如风身上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灭绝剑谱”。
群豪自然不知他在找什么,他也不想解释。
无论如何,“灭绝剑谱”这样的不吉祥之物,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柳如风手中的“灭绝剑谱”应该是最多的,因为“无面人”出手时,便已频频得手。
只要毁去柳如风所抢得的所有“灭绝剑谱”,那么这本剑谱便再也不可能为害江湖了。
当下,他便决定要去将它们找出来。
于是,他将一些事情交代下去。
车无前骑着马出去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来了,现在他见南宫或如此将事交代下去,便问道:“少主,是否你要去死殿?”
南宫或摇头道:“暂时我还不打算动死殿,毕竟我们南宫世家已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语了,何况,如果是对付死殿,我怎么会让你们闲着?”
众人不由笑了。
这是南宫世家自遭遇惨变之后的第一次笑声!
南宫或道:“这次,我要去办的是私事,办完事后,我就会回来,我不在时,一切事由米二哥主持打理。”
众人已见过南宫或的武功,知道他此时的武功已在他爹南宫伐之上,普天之下,能伤他的人也不多了,所以也不甚担心。
一出南宫世家,南宫或便直奔解百木的家中。
他现在已是解百木的杀父仇人了,他有点内疚,但他仅仅是一点而已,柳如风之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如果把真相与他说清楚,南宫或相信解百木虽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最终他会理解南宫或的做法的。
当他接近解百木的屋子时,隐隐感到有一种危险气息。
尽管一切看上都很正常,但南宫或仍相信自己的直觉。
又走近了一点,南宫或的“后羿剑”开始在剑鞘中发出轻轻的颤鸣声!
南宫或已相信自己手中的剑是一把神剑了。
他心中一动,瞳孔开始收缩!
心念一闪,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后院飘掠而进!
此时,天尚未亮,而南宫或为了隐蔽,对付柳如风,身上穿的正是一身玄黑劲服,加上他身形奇怪,掠入院内,便如一阵风刮过一般!
眨眼间,他已隐身在一丛灌木之中!
他屏住呼吸,静静凝听!
他听到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发觉自己所听到的声音似乎有虫子的轻鸣声,声音格外清晰,似乎便在他耳边!
原来,他以“后羿剑”斩杀柳如风之后,功力又增进了一大截,所以听觉、已精进不少!
慢慢地,南宫或便习惯了这种极为清晰的听觉世界!
除了虫鸣声,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南宫或不由暗暗奇怪:“莫非竟是自己感觉错了?”
便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大声喝问:“说不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
南宫或吃了一惊,他觉得这声音好耳熟!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嘿,这话你……你已经是第……第三次说了。”
话音刚落,南宫或立即又听一声闷哼!
那尖细的声音,竟然是解百木的声音!
南宫或几乎想立即破门而入!
但他想起了那次有人假扮解百木而使阿羚送了命的事,便强行忍住了。
他认准方位,如一个幽灵般向声源扑去!
这是一间小屋。
南宫或从窗子处望去,隔着窗纸,他看到了里边似乎有五六个人影。
但他认不出谁是谁!
此时,又听得有人冷声道:“现在你爹爹在南宫世家呢!你就别指望你爹来救你了。”
尖细的声音叫道:“放屁!不许你这恶鬼侮辱我爹在天之灵!”
“哎哟,你爹还没有死,你这做儿子的怎么能咒他死呢?”
“呸”的一声,大概是解百木吐了一口痰,这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解百木纯粹是一个在街上混的人。
“小杂种!跟老子玩这一手!”南宫或看到屋内有一个人影向另一个矮一些的人影扑了上去。
然后,便是惨叫之声!
南宫或再也忍不住了,现在,无论这一切是真实的,或者又是一个圈套,他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暴喝声中,他的人便如一杆标枪般直射而出,身子未挨木门,他便已挥出一掌!
“轰”的一声,木门碎屑横飞!
屋内之人全被他这突袭骇得一愣!
在这一愣之中,南宫或已看清解百木正被缚在一张桌子上,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匕首正在割解百木胸前的肉!
“后羿剑”乍吐便收!
持匕首之人突然感到手中一空,低头一看,匕首不见了。
正惊疑中,他的同伴已一脸惊骇地指着他的胸口!
他吃惊地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胸口正插着自己的那把匕首!
这时,他才感觉到痛!
他的手抓在匕首上,想拔,又不敢拔,人便在这样的迟疑中倒下了。
南宫或一剑不但杀了此人,还挑断了束缚着解百木的牛筋绳!
解百木已是浑身伤痕累累了,绳子一断,他便如瘫了一般垮了下来,南宫或忙一把抓着他,把他安放于一个墙角处。
解百木喘息着道:“你……你还没有……没有死呀?”
此言一出,南宫或便断定这人一定是真正的解百木了。
他头也不回地道:“你好生歇着吧,自己都差点被人切成肉丝了。”
谈话中,已有一个人挥舞着一根玄铁棍,狂扫过来。
南宫或的身子便如一片风中枯叶般飘起!剑芒在如山般的棍影中穿掠而过!
一道血光抛洒而起!那人手中的铁棍已脱手而飞,飞速扫向站立一侧的一个枯瘦小老头!
棍是被他闪过了,但当他正要直腰起身时,已感到有一道凉风向他脑袋掠来!
这一次,他没有躲过,于是,他的半个脑壳便飞了,脑浆白花花地洒了开来。
南宫或举手投足之间,便已杀了三个人!
解百木叫道:“好……好……哎哟,想不到你这小子又多了几把刷子了!”
南宫或没有说话,电目一扫其他二人,这时,南宫或才看清两个一直未动手的人中有一个是“黑无常!”
只不过今日便已不再作那古怪的打扮了,所以一进门时,南宫或没有立即认出来。
“黑无常”一见南宫或出手,便知他的武功又精进不少,不由暗暗吃惊,口中却叫道:“那日让你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今日可没有什么女人来救你了,你便认命吧。”
南宫或道:“你又何必急着逞口舌之利?”
解百木是个永远不甘寂寞的角色,他喘息着道:“啊,你又……又有艳遇了吗?”
南宫或道:“我真奇怪刚才这些人怎么不把你的舌头给割下。”
“黑无常”本是冲柳如风的“灭绝剑谱”而来,他们死殿已探知柳如风并未死,而今夜——也许应说是昨夜,因为现在是快天亮了——他又要袭击南宫世家,所以他才乘虚而入。
现在,他见了南宫或,不由暗暗吃惊,心道:“莫非柳如风的袭击已告失败?”
他本以为乘柳如风后院空虚,来个奇袭,定可得手,哪知解百木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一张嘴却是油滑得要命,已把他气得七窃生烟,现在又杀出一个南宫或,才刚开始便要了他三个属下的命,这火便更旺了!
“黑无常”吼道:“老子先劈了你这个爱搅浑水的小杂碎!”
他那瘦长的身子便如脱弦的怒矢般疾射而出!
他那柄弯刀的寒光带起了一路流星曳尾般的芒亮,以无比的快速扫向南宫或的胸膛!
南宫或的嘴角上挂起一丝冷笑!
他的“后羿剑”已以更快一步的速度猝然掠出!
锋利的刃口割裂着空气,颤幻着团团光雨银弧,而在这些突起的炫目晶线弧芒幻闪下,南宫或的剑像是蓦然变成了千百支!
在不及炫眼的时间里,“叮当”的刀剑相击之声已响成一片!
响起之后,南宫或已暴退一步!
然后,便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有点像水袋被划破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只见“黑无常”的胸口已豁然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里边的东西开始滑落下来。
“黑无常”的眼中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他不相信一个武功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人,怎么在几天之后,武功会精进这么多,竟在一招之中,便要了他的命!
在倒下之后,他还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不肯合上!
便在此时,剩下的唯一一个人突然用手拢在嘴边,南宫或刚察觉有异时,便有一声尖锐的声音传了开来!
显然,他要以此声音,警示他的同伴!
南宫或大怒,冷叱声中,他已向那人飘然进袭!
那人识趣得很,根本未作反抗!他知道以他的武功,根本连拔出兵器的机会都没有。
尖锐之声便戛然而止,同时终止的还有他的生命!
南宫或一把拉起解百木,问道:“他们逼你交的东西,你没有交出来吧?”
解百木不屑地道:“我有那么傻吗?不要……不要说这儿根本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给的,一给,我不是死定了?”
这话,还真有点道理,如果“死殿”中人得到“灭绝剑谱”,那么他们一定会杀了解百木,以防此事泄露出去,引起江湖中人对其的觊觎。
南宫或道:“不,你这儿有他们要的东西!”
解百木道:“你如何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莫非你早已来了,却这么迟才出手救我?”
南宫或懒得跟他插科打诨,道:“我知道他们要的是剑谱,你有没有见过你家中什么地方放着剑谱?”
解百木道:“没有,药书倒是有一大堆。”
南宫或恨恨地道:“方才还见你半死不活的,转眼又在这儿油腔滑舌了,你爹有没有把什么东西特意郑重地交给你?”
解百木不解地道:“没有。”
南宫或急道:“那玩意是不吉祥之物,只要它在你这儿一天,你便得提心吊胆一天,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要你的脑袋!”
解百木道:“这话我信,可我实在不知什么剑谱不剑谱的,要不干脆一把火把这屋子烧了,如果有书,便让它烧在里边,反正我一人住在这儿也很孤单,不如搬到你那儿去。”
他说的当然是开玩笑的话,但南宫或却因此而陷入了沉思!
少顷,他忽然道:“我真的把房子烧了,死殿中人一定已把这儿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一无所获,那么自己也未必能找到,放一把火烧了,倒还真的可以实现毁了‘灭绝剑谱’这一目的。”
解百木吓了一跳,叫道:“你……你还真烧啊?”
南宫或郑重地点了点头。
解百木叫道:“鸟还得有个巢呢,何况是人?你就忍心让我流落街头?”
南宫或道:“有南宫世家在后面撑着,我担保可以赔你比这更好的屋子!现在,我们只有走这一步棋了,否则,他们会如不散的阴魂一般,永远纠缠着你,直到他们找到剑谱!”
解百木狠狠地道:“什么狗屁剑谱,值得为那玩意儿卖命吗?”
南宫或想说:“你爹还不是因为剑谱而送了命……”
话说一半,他就没有接着说出来,他觉得现在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到了合适之时,他会把一切都向解百木挑明的。
南宫或道:“时间急迫,我问你,我真的要动手烧屋了,你拿个主意吧。”
沉默了片刻,解百木郑重地点了点头!
南宫或立即开始找易燃之物!
很快,他便将火引燃!
便在此时,外边已响起呼喝之声,估计还有三四十丈远的距离。
显然,定是那声锐啸声已被望风的人听到,望风的人便已将同伙引来了!
南宫或问道:“你还能走吗?”
解百木试了试,道:“能,就是姿势不如平日雅观了。”
南宫或道:“那么你就走到一个偏僻之处藏起来!注意,是藏起来,你可千万别出来逞能!”
解百木道:“知道,今日的风头便由你一人出吧!”
说话时,他已一拐一瘸地向外走去。
他还算机灵,所选的方向与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同。
南宫或见他已消失在一棵矮松后,这才吁了一口气,立即开始将屋子到处引着!
就在此时,响起一片衣袂掠空之声!
四下闪现了二十多人!
一律的赤红色衣衫!只是他们身上的标记不同,在他们的胸襟上,都绣着一个骷髅头,但骷髅头的大小不一,颜色皆为青白色!
南宫或双目电扫,立即看出来骷髅头越大之人,武功、地位越高!
为首之人是一个老者,他的脸竟是半边漆黑如锅底,半边煞白如纸!显然诡异可怖!
南宫或的心中升起一股麻麻之感,心道:“这人也真不简单,竟长了这么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那张脸黑白两部分完全对称!此人身上的骷髅头几乎已将他的整个胸前挤了个满满当当!
此时,火势已渐大!
“黑白脸”手一挥,那二十几个人立即向火势最旺之处扑去!
他们抓住一件东西,便往火堆中拍打着!
他们要把火灭了!
南宫或长啸一声,身子便如一支利箭般射出!
他在空中一个倒折身,“锵啷”的一声,剑芒已闪出,他身形掠过之处,立即有两个人躺下!
众人一惊,手不由停了片刻,刚弱下来的火势又“呼”地窜上来了。
二十几个人立即分作两批,一帮人仍去救火,另一帮人却向南宫或扑上!
南宫或以诡异的身法闪过两个骷髅头较大的人,直扑另外两个人。
因为救火时,武功高低并不重要,而当务之急,南宫或是要保证这把火顺顺当当地烧完!
那两人狂吼一声,一把单刀,一根长鞭,兜头盖脸地向南宫或扫来!
声势颇为不弱,但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对付他们,南宫或甚至不愿用剑!
他的身形一偏,鞭便贴着他的腰际卷过!
没容来人变招,他的下腹已中了一脚,人便向后抛飞而去!
“嘭”的一声,他的身躯竟把土墙砸出一个大窟窿,人也进了屋里,却不见他出来,大概是已经死了?
使单刀者一招走空之后,正要顺势反撩时,南宫或右脚一勾一挑,立即有一块圆石如电般向他飞来!
那人没法避过,石子重重地击在他的额头上,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头骨暴裂的声音。
眼前一黑,便那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而此时,南宫或的剑已在一个使锏的人身体内进出七次!
那人还没有来得及倒下,便被南宫或一拳打得飞起,呼呼有声地向一个正用一只大洗衣盆在起劲泼水的人砸去。
二人同时滚入火中。
一根铁扁担,两端带着锋利的弯钩,盘砸如空中飞豹!
另一边,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人将一条铁链子盘卷向南宫或的项间,沉猛凶狠中发出慑人的哗啷之声!
二人同时发动进攻,快得如双鹰抢食。
南宫或没有躲闪,他的横肘巧妙地碰上铁链子,整个身子便在这一碰之间倒翻,疾然闪过铁链,“后羿剑”便在此时猝闪如电,七次掠过对方的上身!
赤淋淋的鲜血,幻化成恐怖的景象,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可怕。
“后羿剑”未作丝毫停滞,它在铁扁担上一点,立刻顺势而下,一只手臂便被它带得飞起!
同时,南宫或已一脚踢在一个使判官笔之人的下巴上,那人的下巴被踢得一声“咔吧”直响,向后倒去,大概是活不成了。
此时,火势已渐小了,不用多少时间,便会被众人扑灭。
南宫或不愿巧亏一篑,他一声暴喝,人便突然贴地暴旋!
“后羿剑”洒出一片蓝汪汪的冷焰!
身躯所及之处,已有四个死殿中人的鲜血溅洒于空中!
腾身掠向半空中,南宫或旋身劲射向左侧两个人,口中喝道:“你们也一起上路吧!”
便在喝声中,空中青芒电闪,“刷”的一声,便有一人开了膛!足尖点在这大汉倒下的身子上,南宫或旋身回杀,“咔”的一声,又把另一个人的后脑削得血糊一团!
脑浆顺着这人的后背才流出一半,那人便已瞪着双目滚跌于地!
此时,死殿中人已只剩十三人了。
长着黑白对称的怪脸老者不由暴怒!
他厉吼一声:“无用的家伙!”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在腰间一弹,“铮”的一声哑簧脆响。
在秋水似的泓泓冷电晃映下,一柄锋利无匹,光芒闪射的弯刀已在他手中。
那把刀一握在他手中,便如同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般,只这一点,便可明白这是一个精湛的刀手。
其他几个正要向南宫或围上之人立即如潮水般退下!
但南宫或仍借机又将一个人的喉节切开了。
“黑白脸”怒意更甚,他那黑色的半边脸上挂着一丝残酷无比的笑意,而另外半张脸上,竟是怨毒愤怒之色!
南宫或不由暗暗心惊,他从没听说过一个人的脸上还可以同时拥有两种表情的!
他想起平日最爱与解百木说的一句笑话:“怪人自卫用怪招。”
现在看来,这句话大概是真的了。
他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不再去注意其他人了,而那些人也只顾一个劲地扑火。
“黑白脸”沉声道:“我日月判官判谁死,谁就得死,判谁几时死,谁便得几时死,从来没有过例外。”
南宫或哈哈一笑,道:“从来没有过的事,不等于就永远没有,关于这一点,我今天便可以证明给你看看。”
“好狂!”日月判官吼道。
他的刀开始微微仰起于天,而他的视线也微微仰起,凝于刀尖。
倏地,他略一偏身,就这么移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他的刀已如天瀑侧泻,黄河决堤般浩浩荡荡地挥洒而出!银亮的刀芒似匹练绕回,如此雄浑与凌厉地猛卷横扫!
南宫或的身形开始流水行云般地旋走飘移,“后羿剑”做着他人目光所无法追摄的挥击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个位置弹飞纵横!
他们二人的攻守是奇异而精深的,在人们的视力感觉上往往只是一招的挥展,而事实上这其中已包含了极为玄奥的变幻。
很快,他们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二十几招的时间里,已彼此攻击了上百招!
两个人都在为对方的武功而吃惊。
南宫或看出对手的刀除了诡异狠辣之外,更深扣着一个“稳”字诀,沉稳得宛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凶猛得又似波涛万丈的海洋!
他似乎已能在任何时间内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得以攻出任何部位了。
极为隼利,极为凌厉!
南宫或暗暗着急,他现在只有一个人,只要他被对方缠住了,那么“日月判官”的属下便可以从容地将火扑灭,然后开始翻找“灭绝剑谱”,而一旦“灭绝剑谱”落入死殿手中,要想重新夺回,便难于上青天了。
倏地,他听到了一声惨叫声,是死殿中人发出的。
南宫或心里一喜,暗道:“莫非车无前他们已赶来了?”但这似乎有点不可能。
然后,他便听到了有暗器划空之声,但并不是射向自己的。
南宫或抽闲望去,只见数十点光芒从西侧那边疾射过来,目标正是十二个奋力扑火的死殿群贼!
就在那些暗器将及身时,那些暗器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只见暗器与暗器之间突然碰撞起来!被撞的速度突然变化,而且方向也变了,又撞向另外一枚暗器,然后,又是如此循环重复!
南宫或几乎失声惊叫起来!因为他已认出这是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
便这么一愣神,“日月判官”的刀已把他的肋下划了一下,幸好伤得不深!
他急忙暴退数尺,方险险避过。
此时,只听得数声惨叫声响起!不用说,一定是死殿中人被那诡秘异常的暗器所伤了。
一个人影如惊鸿般从一侧飘身掠进!
有人立即扑上去拦截,却又立即倒飞而回,因为此时他的胸前已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南宫或已无暇去顾及那人是谁了,不过他知道一定不是他们南宫世家的人,因为他的属下兄弟还没有人有这么好的身手。
长啸如泣,“日月判官”的身躯已凌空而起,就像不可思议的魔术一般,他悬空的身躯猝然闪动,刀刃闪耀的银光暴涨!
只见一条流涌般的晶莹光柱绕回绝舞,带着“咝咝”剑气,“刷”的一声,长射向南宫或!
南宫或的动作之快,无可言喻,他似乎未作任何思虑,便在“日月判官”袭来的一刹那间,他的“后羿剑”已在他的一颤之下,猝然随着他的身形空闪幻出千百道煞光!
同一时间,南宫或的身形也已幻成无数,而每一条影象都是隐晃在一道剑芒之后!
交相层叠,玄异已极!
剑光是冷厉而幻沉的,幻成的人影却是虚缈空荡,宛如是一些有形无质的鬼魅,又如同是从“后羿剑”中突现的精灵!
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何况是人?
“日月判官”身形向后滑出数步,他的刀划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火链,数丈之外,才止住身势!
他便那么以刀拄地,挺立着。
现在,他的两半脸的表情是一样的了,都是一种茫然与不信之色。
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吃惊?
蓦地,他那黑白脸的交界处,开始渗出血珠子。
很快,血珠子便连成了血线!
接着,便是“哗”的一声响,“日月判官”的那张诡异之脸竟从中一分为二!
鲜血与脑浆一起抛散开来!
他死了,虽然他以刀拄地,挺立不倒!
南宫或这才感到自己身上有点凉意,“日月判官”的刀法,已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赢!
他这才有时间向前来助战之人看去,这么一看,他便吃了一惊。
又是银面道姑玉清散人?
但她怎么会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
南宫或闪念无数,潜意识告诉他,这人一定是皇甫小雀!
但,皇甫小雀不是已经疯了吗?何况,她的武功也没有这么高!
南宫或迷惑了。
此时,死殿中人已只剩下六人了!
那六个人已顾不上去救火了,齐齐围住“银面道姑”玉清散人。
寡众悬殊,玉清散人局面有些吃紧,她的道袍已被划了几条,肋部还被一鞭扫撩而中,带走了一片血肉。
南宫或不敢怠慢,清啸一声,疾掠而至,剑光如虹,立即有一个人被削去半个脑袋!
南宫或动作之快,已如惊电,一招毙敌之后,他又是一招“天花乱坠!”
立即一阵“叮当”之声响起,一把牛角刀和一杆枪便飞上半空,同时飞起的,还有两只手臂!
兵器尚未落地,那二人已是双双倒地,每个人的额头都是一点殷红!
南宫或轻轻地叫了一声:“皇甫姑娘?”
玉清散人身子一震!
有一把朴刀便趁她一愣神之际,悄无声息地向她后颈削去!
南宫或见状,身形立即盘旋而飞,长臂一伸,将玉清散人斜斜拉开,同时,他已在同一时间,踢出两脚!
一脚正中那人的下腹,他便已被踢得弯下了腰,而此时,南宫或另一脚已踢中了他的朴刀,朴刀便向他自己反弹而回,深深地切入他的脑壳之中!
只剩两个人了,他们二人的脸上已呈青绿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
他们不知是该抽身而逃好,还是该扑来。
南宫或结束了他们的犹豫,同时,也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他用的手法干脆利落!
厮杀之声终于停了,只剩下火焰的“呼呼”燃烧声。
玉清散人转身就要走,却被南宫或一把拉住。
玉清散人冷冷地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失礼吗?”但她的声音中已有了轻颤。
南宫或仍不松手,他紧紧地盯着银面道姑的双眼,道:“你别再瞒我了,我知道你便是皇甫姑娘!”
玉清散人的目光躲开南宫或的目光,道:“我不是什么皇甫姑娘,你认错人了。”
“不,没错!无须看见你的容颜,只需听到你的声音,甚至,连声音也无须听到,我便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你的存在!”
“我不是皇甫姑娘,我是玉清散人,皇甫姑娘不是已疯了吗?”
“你为何要如此骗我?你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我?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意的,你信吗?不,不用问,你一定会相信的,那么,你还顾虑什么?”
玉清散人的双目中已有晶莹的泪花滚出,但她却轻轻且又很坚决地拂开南宫或的手,冷冷地道:“你错了,该放弃时,你就得学会放弃,也许,你对皇甫姑娘是真心的,她也……也一样爱你,但可能残酷的现实未必能让你们美满如意,她……她如果已不再……不再玉洁冰清,又如何配得上你?”
泪珠贴着冰凉苍白的银面具滚落而下,她的身躯开始颤抖了。
南宫或什么都明白了,他一把将玉清散人——不!应该说是皇甫小雀揽在怀中。
皇甫小雀没有挣扎,她的泪流得更欢了。
南宫或深情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热得能融雪化冰,能将一切阴暗烧毁,单单留下灿烂与真爱!
揽着皇甫小雀的腰,南宫或轻声而温柔地道:“你真傻,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冰清玉洁的!忘掉过去,好不好?”
皇甫小雀悲喜交加地唤了一声:“南宫大哥!”便深深地扎进南宫或的怀里,痛哭出声!
泪水把南宫或的衣衫浸湿了。
她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痛苦,偏偏这些痛苦与委屈又得由她一人来承受,直到今日!
南宫或怜爱地抚着她的肩,柔声道:“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便永远在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为自己,也为关爱我们的人。”
好久,皇甫小雀才止住哭声,转为抽泣之声,她缓缓地抬起头来,低声道:“如果我已变成一个丑八怪,你还爱我吗?”
南宫或点了点头。他只是点了点头而已,没有说更多的话。
但他的眼神是真诚的,没掺一点一丝的假,这比千言万语更重要。
皇甫小雀的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的手伸到颈后,慢慢地将银面具解下!
美丽的容颜,仍然是那般美丽!
只是,已削瘦了许多,泪水挂在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犹如带雨梨花,格外地楚楚动人。
南宫或轻轻地道:“真美!”他的神情已是陶醉。
皇甫小雀的脸上飞起了一朵红云。
是的,心的纯洁,才是真正的美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南宫或温柔地吻住了皇甫小雀的双唇。
风也醉了,人也醉了,空气中飘荡开一缕缕的幸福气息。
是的,他们应该拥有幸福,因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因为他们是真爱!
火焰烧得“噼啪”直响,似乎是在鸣放着的鞭炮。
不知什么时候,解百木钻了出来,他吃惊地看着这一对已胶在一起的人,夸张地倒吸冷气。
南宫或恋恋不舍地腾出嘴来,道:“这是你的嫂子。”
解百木道:“啊,见过见过,只是,动作似乎太快了点吧,朋友?”
突然,他的目光被皇甫小雀手中的银面具吸引住了,惊呼道:“这……这……”
皇甫小雀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临死前送给我的,没有她,我便永远是疯子了——不!我早已死了。”
她的眼中,又有忧伤,又有了泪。
南宫或与解百木同时惊讶地道:“她……她死了?”
皇甫小雀道:“是的,毒发而亡,她……很伟大,能为她所爱的人奉献一切,包括生命,却不图任何回报!”
她看了南宫或一眼,道:“其实,可以这么说,她与我已融为一体了,我总感觉到她与我在一起,我们一起爱着同一个人,一起欢乐,一起哀伤,连我的武功中,也已融入了她的一份……”
南宫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解百木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们所想的,却完全不同!
解百木已认出这个面具,正是杀害他父亲的“银面人”所戴的面具——他并不知道他父亲“死”而复生,为害江湖之事。
听说“银面人”已死,他便因不能亲手为父报仇而叹息。
但听皇甫小雀的语气,似乎对“银面人”充满了尊敬,这让他很是不解。
而南宫或的叹息声,则是百感交加了。
他心道:“还是让解百木按以前的方式生活吧,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会更痛苦。”
倏地,四周又响起衣袂掠空之声!
南宫或一惊,暗道:“来敌不少!”
人影飘飞而进,有数十条之多!
其中有一人叫道:“少主!”
竟是车无前的声音!
南宫或惊讶地道:“你……你们怎么会寻到这儿来的?”
车无前道:“是一位面带银色面具的道姑告诉我们你在这儿的,她说你可能会遇上强敌!那人身手好快!我们追都追不上!”
南宫或看了皇甫小雀一眼,二人会心一笑,南宫或道:“世上哪来那么多武功高深之人?你们一定是遇上仙女了。”
车无前一愣,道:“仙女?倒也有可能。”
众豪士围了上来,看着遍地尸首,不由直咋舌。
看到皇甫小雀时,他们更是一愣,然后便对着那张银色面具哈哈大笑!
皇甫小雀道:“南宫大哥,有没有信心去荡平死殿?”
南宫或沉吟着道:“我对死殿虚实不甚清楚,恐怕得待些时日,才能作打算。”
皇甫小雀道:“但我很清楚!”
南宫或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皇甫小雀道:“事实上,‘死殿’就是当年‘仇天殿’的死灰复燃,但其实力已无法与‘灭绝殿’相提并论,不过野心倒是一样大。自从黑白无常的死,还有今日的‘日月判官’一亡,‘死殿’便没有什么好手了。殿主武功倒是极高,但我看了南宫大哥今日的武功,真可谓是日进千里,原因我虽然不知道,但我明白以南宫大哥的武功,与死殿殿主的武功相比,应在伯仲之间。”
顿了一顿,她接着又道:“何况,我还可以助南宫大哥一臂之力!”
南宫或已见识过她的武功,知道她此言所说不假,便道:“你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学会裴……裴姐的武功?”
众人当然不知他所说的“裴姐”是谁。
皇甫小雀道:“她是直接将她的全部功力注入我体内的,她的武功,本就已是极高的了。”
南宫或恍然大悟。
车无前大叫道:“如此说来,我们南宫世家焉能放过这既可为江湖除害,又可扬名立万的机会?”
众人不由大笑。
“乱剑客”米高见生性不羁,他早已从南宫或与皇甫小雀的神态中看出了他们的情投意合,于是便朗声道:“兄弟们,我们便豁命一拼,扫平死殿,以此作为献给我们少主与……”
他顿了一顿,道:“与少主夫人新婚之贺礼!”
众豪士先是一愣,接着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此时,旭日已喷薄而出,满天霞光映出一片灿烂嫣红!
皇甫小雀的脸上浮起一团幸福的红晕。
新的日子,又即将开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