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或不由为这奇异的现象弄得怔住了!
便在此时,他突然觉得全身一倾,似是这匹老马一脚踏空了。
这样的木桥,年久失修,桥身极为可能有许多已腐烂之处的,所以马的重量加上一个人的重量,将木桥踏断一块,还是极为正常的。
但,不正常的事已经发生了。
南宫或的身子因为马身的一侧而向一边一侧之际,他已听到了有一种剑矢破空之尖啸声!
箭是从被马蹄踩下去的那段空缺处射上来的,不是一根,而是十二根,来势快如惊电!
南宫或的脚还蹬在马鞍下面的蹬子当中,一时根本不可能及时抽出时间再掠身而起!
寒光一闪,南宫或的“后羿剑”已出手!
他的剑并没有挡向飞来的十二支箭,而是将身子突然往马的一边疾侧,人便矮了下去,同时“后羿剑”疾然挥向老马这一侧的马腿!
马腿应刃而断,血光飞起!
庞大的马身向一边倒去!
这么一倒,十二支利箭便从南宫或的头上飞过!
这匹老马带着南宫或一道向干涸的河床直摔下去,看样子,如果南宫或不能及时地从马蹬子中抽出身来,他便要被这匹马压在底下了。
马身与南宫或一道以极快的速度向地面接近,看样子,南宫或大概要被这匹马压得骨骼尽碎。
一抹耀眼的光刃闪起!
便见南宫或突然凭空飞起,而他的脚上,则还挂着一个笨重的马鞍!
显然,他终还是没能及时把脚从马蹬中抽出来,但他以别的途径脱身了。
他在空中接连变换了好几种姿势,才摆脱了那个可恶的马鞍!
此时,那匹老马已落在地上了。
但奇怪的是,马身落地时,并没有发出南宫或想象中的轰然巨响!
老马的躯体与地面接触之后,地面竟突然裂开了,陷了下去,马身便摔进了一个深深的坑中。
而此时,南宫或的身子已落了下来,自然,他不愿落于那干涸了的河床上,河虽然干涸了,但在河床上还是有一些滑腻的淤泥。
他的身子与桥面相平时,他的右臂疾然一伸,伸向桥面的边缘。
他已一把抓住了桥的木板,正当他要用力腾身翻上桥时,他突然闻到一股古怪的味儿,南宫或一吸入鼻中,全身立即冒出一身冷汗:是火药的气味!
他的右臂急忙用力一按,同时双足已前翻,然后用力地在桥面上一点,他的人便已向一侧飘出。
便在此时,一声“轰”的巨响,木桥便随着一声巨响,卷塌于一蓬裂焰之中,崩飞向天,又四散纷飞!
一股巨大的热浪向南宫或的后背上重重一撞,南宫或竟被撞得胸口一闷!
他飘落之处,便是离那匹老马所落进的深坑不远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为浸人的火药味,那座桥已荡然无存了,只有桥头的铁链子还在那儿!
良久,南宫或才从这种意外的变故中醒过神来,他向四周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唯有袅袅的硝烟还在飘荡,及十分浸人的火药气息还在空气中浮动!
他探头向老马落下之坑看去,发现这坑有一丈左右深度,在老马的躯体上,露出了几柄尖刃,显然,这坑底上已有人插上了尖刀!
是谁,在这儿布下了这么一处机关?
在这四周并没有人,那么火药又是如何被引燃的呢?
莫非,竟是利用南宫或的马一脚踩到他们设好的一截木板之后,木板触动了弓弩,弓弩立即弹射而出,而弓弩的弹射又带动某种机械之力,而那种力量如果使用恰当的话,便可以撞出火花来,以此引燃埋下的火药!
如此安排,也算是处心积虑。
一种怒气在南宫或心中升起,而更可恼的是,他连愤怒的对象也弄不清楚是谁!
如果方才被火药炸死了,那么他便是一个稀里糊涂的鬼了,至死还不知道是死于何人手上,为谁而死。
好久,他才将这股怒火压下去,向对岸走去。
现在,他是连一匹老马也没有了,一切都只能靠两条腿去完成。
走了十多里路,没有再出什么差错。
前边是几座低颓的土丘,零零落落地散于大道两侧,而前边又有一个草棚,看样子似乎是新搭的,草棚上所盖的草还是青色的。
南宫或经历了两次暗杀之后,他的警惕性已大大加强了,看到这个草棚出现得有些蹊跷,他便提高了戒备之心。
同时,他的“后羿剑”又开始了轻轻的颤动!
南宫或已感觉到这儿的空气中隐隐藏着邪恶与肃杀!
他的脚步放慢了,手也已按在了剑柄之上。
现在,他倒是希望埋伏者现身向他冲杀而来,那么他便可以痛痛快快地斩杀他们或者被他们所杀,而不用这么窝窝囊囊地受他们的袭击,却连他们的面目也没看到。
越接近那个草棚,他的“后羿剑”便跳得越厉害,似乎它欲脱鞘而出!
南宫或的“后羿剑”自从沾了南宫或自己的血及裴莺的处子之血后,已是引发了它的灵性,而南宫或用此剑杀了墨山水这样的绝顶高手,这把剑的灵气一下子大增!
事实上,南宫或的功力在杀了墨山水之后,已有了明显的增加,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南宫或虽然不知道他的“后羿剑”怎么如此神奇,但按刚才的经验来看,他更断定现在他的附近有凶险!
南宫或的右手握着剑柄,而剑身及剑鞘背于他的右肘部,紧紧地贴着,他觉得这是最容易拔剑出鞘的一个姿势!
此时,离那座草棚还有十几丈远,南宫或紧紧地盯着那座草棚!
但攻击竟不是从草棚中开始的!
大道旁的一片长着黄土杂草的地面猝然掀起,一道人影暴蹿而起,人影扑闪之处,炫起一团寒森森的白光,那是一把九环大刀!
刀身挟起一股冷风,自南宫或身后疾削而出!
南宫或听到了声音,他的身形略略一斜偏,他的“后羿剑”还未出鞘,便连剑带鞘向后划出一道弧状的抛物线!
一声痛叫,南宫或的剑鞘已重重地敲在那人的手背上,他似乎已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刀便把握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但他的遭遇远不止这一些,南宫或的剑一抖,剑鞘倏然向前滑出,在剑鞘即将飞出剑身之时,突然止住,然后南宫或以极为古怪的手法一抖,尚未完全脱离剑鞘的剑已在那人的脖颈处飞快地绕过了一圈!
此时,路边又有两块草皮突然飞扬,灰土与草屑飞舞中,两个人影已如鹰隼般扑出,使的是左右剑,左右合招,狠辣至极地袭向南宫或。
南宫或的剑划断了那人的喉管之后,又一振腕,剑鞘便已脱离了剑身,反向这边倒旋而回,竟然不可思议地准确套中使左手剑之人的剑!
那人一愣,南宫或左手已迅速抓住自己的剑鞘,一贯真力,沿鞘而出,“左手剑”立觉手中握的已不再是一把剑,而成了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棍!
一阵奇痛从他手上传开,他不由叫了一声,急忙撒手。
此时,使右手剑的人已被南宫或一招“天花乱坠”捅得全身都是血窟窿!他的身躯便如一个布袋一般垮了,鲜血浸透了干涸的土地!
“左手剑”立即魂飞魄散,扭头便跑!
但没跑出几步,他的身子便被一股力量一撞,一个踉跄,便觉后背一痛,一股凉意从他的后背贯穿于他的身子,从前胸透出!
他惊骇地低头一看,便看到剑尖已从前胸透出,划破了他的衣裳,露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反过手来,想去抓剑柄,但却够不着,他的身躯因此“轰然”倒下了。
南宫或斩杀三人之后,正要迈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没有任何的思索,他的人已疾然腾空!
几次暗杀,已使南宫或明白任何的疏忽,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果然,在他身子如鹰隼般掠空而起时,他脚下的土地已飞射开来,一条人影从里边冲天而起,他的出现,与南宫或飘升,几乎是不分前后的,所以看起来便像是南宫或将那人从地底下拉了出来一样。
这个狙击手用的是一杆长枪,他的身子腾空而上时,手中长枪便如一条狂怒已极的巨蟒一般,挟着呼啸之声,在南宫或的身下织成一片光网!
只要南宫或飘升之力道一失,落下来时,必为长枪所伤,而长枪所能攻击的范围极广!
剑是一种灵巧的兵器,自然是不能与枪这样的兵器硬碰的,但不可思议的是,南宫或的“后羿剑”突然向这杆疯狂吞吐的长枪迎来!
“当”的一声响,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已被鼓荡汹涌的风声淹没。
南宫或的剑没有脱手而飞!
他的剑便如磁石那样“粘”在了那杆长枪上,而他的人便借这一搭之力,换了一个角度!
狙杀者大怒,肘腕一抖,手中之枪便已变幻了数次线路。
但南宫或的剑还是紧紧地搭在那根长枪上,他的身子则如同毫无分量一般,借着狙杀者抖动长枪的力量,在空中做着几种穿梭飘掠!
他的所有重量,已借那柄“后羿剑”巧妙地传递到长枪之上,所以,这位狙杀者实际上等于长枪上带了一个人,然后将人连同那杆枪一道舞了起来!
这当然需要很大的精力,所以很快,这名凶悍的狙杀者便已是气喘吁吁了。
其实,南宫或这样做也是极为危险的动作,只要他的力道稍稍扣得不好,他的身形无法随枪而动,那么这杆枪将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扎出一个血洞来!
他几乎是在玩火,只不过他这个玩火者玩得很好,不但没有自焚,反而耗尽了对方的精力,自己却安然无恙。
狙杀者的身手已滞缓了!
这时,便是他的恶运开始的时候了!
他忽然发觉手中本是沉重已极的枪竟轻了一丝,不由一喜,但紧接着他便发觉这种高兴实在是太荒唐了,因为他那杆枪的分量减轻,只不过是因为南宫或的剑已顺着他的枪杆下滑了一大截!
滑下来之后,南宫或的身形便也下来了,狙杀者当然会感到手上一阵子轻松!
所以,他的枪舞动又快了一些!
但此时,南宫或已不再危险了,因为枪尖已不可能对他构成危险,如果他一不小心离开了这杆枪,最多只是挨一杆子而已!
而对狙杀者来说,南宫或挨得越近,他便越危险了。现在,他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他不可能停下来,只要他一停下来,南宫或立即可以袭身而进,将剑捅入他的心窝。
他只有坚持下去,期待着南宫或的长剑力道未把持好的时候,他就可以趁机而退!
但他的期待未能实现,在他的眼中,南宫或已如恶魔一般,附于他的枪上!
他的枪舞动得又慢了下来,而南宫或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向下一滑。
“天!他与自己已是近在咫尺了!”狙杀者悲哀地想着,他的心中已充满着绝望。
他感到他的力量在一点一点地被这种可怕的“游戏”消耗着,而他不知道这样的游戏何时才到尽头。
他很快便知道了。
当他的枪再一次慢下来时,南宫或的人与剑又向下滑了一截,然后,南宫或一振腕,“后羿剑”便已全部没入了那个狙杀者体内。
这个动作难度很小,换了任何人都能完成,但为这个动作所做的“准备工作”,便没有几个人能办得到了。
狙杀者看到剑光向自己的胸前奔袭而来时,他甚至未想到要闪避一下,因为他太累了,甚至,他觉得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当南宫或一点点地向他逼近时,他便已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地麻痒了。
所以,他死得很安详。
四周又静了下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地上却已多了四具赤血淋漓的尸体。
被杀的人,死得有些糊涂,而杀人的南宫或,岂不也是一头雾水?
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但他仍是下了杀手,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狙杀中,不是对方倒下,便是自己倒下,这其中没有任何怜悯可以存在。
但这样稀里糊涂地杀人,无论如何,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至少,对南宫或说不是。
他知道危险还没有结束,因为这儿离那间草棚还有一些距离。
但他不会绕道而行,更不会退却。
他把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这样,他便可以更冷静更清晰地观察四周的一切。
倏地,一种异响传入他的耳中!
这种声音极为轻微,轻得几乎已不算是声音了,但南宫或还是将它从各种鸟鸣、虫啾、松涛声中区分出来,他相信这是一种危险的声音。
声音很怪,南宫或竟分不清它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甚至,也不知道声音发出的地方,是远还是近!
有点像春蚕吃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南宫或生长在苏州,苏州的丝绸一向是名冠天下,所以他对这种声音是极为熟悉的。
但这个声音自然不会是蚕吞食桑叶时的声音。
南宫或把每一个步子都踏得很沉稳很慎重,似乎那一步,便是他平生最后迈出的一步了。
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已舒展开来,这让他的身心处于一种高度的敏感警惕当中,他相信现在只要一有来敌,他立即可以挥出淋漓至极的一剑!
“沙沙”之声已越来越近,南宫或已可以断定这种声音是从四个方向同时向他而来的!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这让他的目光显得有些锐利。
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上,他感觉到了剑的轻轻颤动。
南宫或想起了长孙无影曾说过他的剑是一把神兵,当时他不以为然,现在他相信了,他已几次感受到这把剑的神奇之处!
而长孙无影当时说他的剑灵性未开,尚需要打开它的灵性,不知为何当时长孙无影欲言又止了。
而现在,“后羿剑”的灵性显然已被挖掘出来了,但南宫或不知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着这些并不很重要的问题,是为了不使自己太过紧张,如果太过紧张,也许他的肌肉便会僵硬,而许多时候,这一点,便足以要了人的命!
声音已近在咫尺了,可南宫或竟还没有看到任何袭击之敌!
莫非,对手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至臻化境?南宫或的手心已开始有汗渗出!
倏地,一声尖锐刺耳的笛声响起!
南宫或一怔,立即感到西边的声音突然以极快之速向他逼近!
他急一转身,双目电扫!
西边空无一人!
便在南宫或惊愕之际,他看到西边的那丛杂草突然分开,然后,一道细长的黑影向他飞射而来!
是蛇!而且是剧毒之蛇!南宫或已从那刺鼻的腥臭味中感觉到了这一点!
那条蛇约有擀面杖那么粗,以极快的速度,向南宫或的下盘袭来!
一道寒光从南宫或腰间划出!
那只三角形的蛇头便已飞出数丈之外!赤血喷射!
但蛇身竟然还是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重重地撞在南宫或的脚上!
南宫或立即觉得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他的脚下向上传递开来,不由一阵恶心。
他喜欢养鸟、养花、养蟋蟀,而对蛇这样丑陋的东西,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蛇那种三角形的头,小小的冷森的眼睛和冰凉的身子,还有腥红的芯子,都会让他有一种毛骨耸然之感!
他赶紧用剑将已经没有蛇头的蛇挑出老远!
但在此时,南边与北边又有“沙沙”之声向他飞速逼近!
无疑,又有蛇向他袭来了。
南宫或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觉得对手真他妈的阴狠,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
他不可能从这儿脱身飞奔,而只有在这儿苦守之份!
因为两侧全是茂盛的草丛,如果他从两侧腾身,那无疑是自送蛇口!
在草丛中,毒蛇不但可以通行无阻,而且还有隐蔽性,而对南宫或来说,那些荆棘多多少少会限制了他的行动,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只有被动挨咬的份?
而前边是那间草棚,如果他冒然而进,到时,可能会受到蛇与人的同时夹击!
至于向后撤,南宫或连想都没有去想。
也就是说,他只有在这儿站着,将袭来之蛇悉数斩尽才是唯一出路。
北边、南边的蛇同时飞射而来,它们的身子将地面擦得“沙沙”直响!
这样的贴地攻击,对南宫或来说很不妙,因为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一种剑法是会如此贴地攻守的。
但已由不得他选择了,他的身子斜斜一飘,长剑划出一道弧光,北边的蛇已齐腰断成二截,然后他的剑顺势反撩,南边的蛇便已被剑刃绞成肉块。
此时,“沙沙”之声,已响起一片!
四个方向的毒蛇竟然同时进攻了。
南宫或心中一愣,身子便高高飞起!
他已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是棵古松横出的树枝!
他的身躯便如轻燕一般掠过茂密的松枝,悄然落于松枝之上!
这让他可以松一口气了。
群蛇见它们的目标突然失踪了,不由大乱!
但这种慌乱只是一时,便听得那尖锐的笛声又已响了起来!
然后,那些本是绞作一团了的蛇立刻分开,齐齐向这棵古松滑行而来!
南宫或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蛇会不会爬树。答案很快就有了,蛇一挨近古松,立即争先恐后地沿着树干攀升!
南宫或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紧紧地盯着那群沿着树干而上,又从树枝上向他这边而来的蛇,心道:“这么一棵树,这些可恶的家伙只能一条一条地过来,那我就一条一条地杀,大概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吧?”
果然,蛇与蛇之间首尾挨着,向树枝的顶端爬将过来。
南宫或的剑狠且准,一只又一只的蛇头飞了起来,飞出数丈远,而蛇身也立即“啪嗒”一声坠了下去。
南宫或不知道自己斩杀了多少条蛇,但蛇似乎永远也杀不完,源源不断而来,而今这棵古松之下,已有成千上万条蛇了,它们扭作一团,头高高扬起,用那森冷的小眼睛看着南宫或,腥红的蛇芯在吞吐着,发出“咝咝”之声。
南宫或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他的心渐渐地烦躁起来,有一会儿,他甚至想飞身跃下,扑入那千万条蛇中,疾快淋漓地杀上一气,他相信即使一下去便被蛇咬中,他仍是可以斩杀上百条蛇!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如果那样做了,便无疑于自寻死路。
突然,他的剑力道没有扣准确,“嚓”的一声,立即挥去一个蛇头,又将自己所站的树枝削去了一点!
树枝一下子弯下去了一些!
南宫或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打点精神,细心应付。
蛇只见多不见少,似乎普天下的蛇全都来此地开群蛇大会了。
突然,横在树枝上的几条蛇停止了攻势!
然后,便见离南宫或最近的那条蛇不再向南宫或这边攻来,却将身一扭,在树枝上缠了好几圈,而它的尾巴仍是置于树杆上。
这时,便发生了一件让南宫或吃惊异常之事,只见后面的蛇突然全都咬住了前面那条蛇的尾巴,这样,它们便连成了一条长长的“蛇线!”
除最前面那条缠绕于树枝上的蛇外,其余树枝上的蛇便突然向下直坠,共有五条之多!
但它们并不会坠于地上,因为它们是首尾相连的。
这么一长串蛇,便如一架秋千一般,向南宫或这边荡了过来。
南宫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这些蛇已经成精了不成?
但情形已不容他作太多的考虑,他不退反进,向前略进一点,然后一剑挥出,削向绕于树枝上的那条蛇!
虽然他一剑命中,但那架“蛇秋千”却已借着惯性,荡到他的后面!
树枝立即向下一坠,南宫或听见了轻轻的一声响,正是从方才他无意中削去了一点的那个地方传来的,显然是蛇的重量导致了这一种情况。
南宫或暗暗骂了一句,反手挥出凌厉的一剑!
蛇是让他劈落了,但便在此时,他又发现了一件让他惊骇之事,只见那些蛇已不再一味强攻,它们竟分成好几路,向上面的各条树枝爬去!
连蛇也懂得了合进合击!
那些蛇爬到树枝之上,南宫或立即猜出了它们的意图,此时,他已不再轻视这些可恶的家伙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些蛇攀到比他高的树枝上后,立即将身子一扭一弹,便如一支利箭般向南宫或射来!
一道极快的光芒闪出,无数的腥臭之血肉飞扬开来。
但攻势丝毫不减,群蛇争先恐后地向上面爬去,然后又奋不顾身地向南宫或这边弹跳而下!
南宫或的一招“天衣无缝”已用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听到的全是群蛇游动时的“沙沙”之声和他的剑划向蛇身时的“咝咝”之声;他所闻到的,全是那种浓浓的腥臭味;他所看到的,则是扭曲的蛇以及飞洒的蛇肉。
他突然感到有一点头晕,不由一惊,暗道:“莫非这毒蛇之气息也有毒?”
事实上正是如此,如此多的蛇围于树上,它们所呼吸出来的气息,已将南宫或笼罩了,如果换了常人,在如此全力搏杀之下,吸入大量的毒气之后,早已倒下了,南宫或能挺这么久,与他已越来越深厚的内家真力不无关系。
再这样下去,只能是永远地被动了。
南宫或一声暴喝,身子疾然而起。
他的剑在他的身侧织成一道密密绵绵的网,迸射着无数的光芒,一时剑气鼓荡如风,连人带剑呼啸而上。
松针开始抛洒!细小的松枝开始抛洒!切成碎末的蛇身开始抛洒!
南宫或身形所及之处,便有绿的、黄的、白的、红的碎末四射开来,然后纷纷扬扬而下。
绿的是松针,黄的是松枝,白的是蛇肉,红的则是蛇血!
古松的一侧,便开始光秃秃了。
南宫或杀得性起,身形如穿花之乱蝶在古松的树枝之间穿梭着,每一剑挥出,都有一根松枝应声而断,松枝便连带着上边的蛇,一同飞坠而下。
转眼间,南宫或已将一棵苍天古松砍得差不多了,自然,上边的蛇也已纷纷坠地!
最后一次飞掠之后,这么一棵参天古松便只剩下一根树干和齐腰处的一根没有任何分枝及松针的树枝了。
南宫或留下那根松枝,自然是为了立足其上。
现在,他便如此立于离地面约一丈高的树枝上,短时间内,他相信这些恶魔一般的蛇是无法对他组织出什么有效的进攻了,现在那些蛇接近他的唯一途径便是那根树干,而他自信他站在树枝上,还是守得住的。
他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些愤怒,有些担忧,甚至有些好奇地看着下边蠕动着的群蛇。
群蛇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又在策划着什么阴谋,它们的眼中,闪着阴谋家的怨毒之气。
南宫或突然想道:“用‘虎视眈眈’来形容对人的觊觎,倒不如用‘蛇视眈眈’更贴切些。”
他对自己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想着这个问题而好笑。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一种“咯咯”之声。
一惊,他已发觉这是动物撕咬木块的声音。
无疑,是那些蛇在咬这根苍松了。
他不由有些担忧,从这些蛇的凶悍来看,它们应该能够很快地便将这棵古松咬断。
但这一次,他猜错了,蛇群咬了一阵子,便停止了这种努力,因为蛇在扑食食物时,向来都是一咽而下,它们虽然有牙齿,但牙齿的结构以及口型都决定了它们不擅于撕咬,何况是这样又圆又粗又硬的老松树?
这时,那声尖锐的笛声又起!
南宫或恨恨地暗道:“是哪一个见不得人的鬼在一边作怪?若是他肯现身,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跃下树去,将他杀了。”
他向四处望了望,一无所获。
这笛声古怪得很,竟让人一时无法辨明它的方向,而且一般的笛声,都是悠悠扬扬的,而它却偏偏相反。
笛声之后,群蛇先是一阵大乱,然后便有一部分蛇向四周散开!
南宫或不由一喜,心道:“莫非那人见久攻无效,要让蛇开始撤退不成?”
一想,立觉不对了,因为即使是久攻无效,便这些铺天盖地般的蛇仍可困住南宫或,就是饿,也能将南宫或活活饿死!
如此一想,南宫或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
很快,四周的草丛一阵乱响之后,又有一大群蛇重新回来了,不过,这一次,它们的嘴上已叼着一些干树枝!
然后,它们便滑至南宫或所在的古松下,将口中叼的树枝弃于地上。
无数的蛇重复着这个动作,很快,地上便已堆起了一小堆树枝,到后来,任何可以叼得动的东西,它们全给叼来了,包括它们同伴的尸体。
南宫或的眼睛瞪大了:它们竟然会为自己做“垫脚石”。
垫脚石升高得很快,而那尖锐的笛声又不时地催促着它们,到后来,一些蛇干脆趴在树枝上不动了,让同伴把树枝垫在它们身上,如此一来,便升得更快了。
南宫或急得浑身冒出了一层细汗,苦思冥想之后,他看中了自己所站着的那根树枝。
他便往树干这边靠了靠,然后伏下身来,一只手抓着树干,另外一只手挥剑斩出,树枝应声而断,他被那树枝之势一带,几乎摔了下来!
然后,他的人便紧紧地贴在树干上,用剑将树枝切下来一截,然后又剖成一根根极细的木棍。
当他的手中握有一小木棍时,他便收起剑,腋下夹着那根树枝,然后以暗器手法将那些小木棍射出,每六根一组。
他的手法极准,几乎是例无虚发,这么一把小木棍,共射杀了四十三条蛇。
然后,他又切下一截,又重复了上面的动作。
又有四十多条蛇死了。
树枝越来越短,地上的蛇尸越来越多,估计共让南宫或射死了五百多条蛇。
但最后,他已只剩下最后一把木棍子了,整了整,他又用剑将木棍再作切分,成了木针。
木针的作用与木棍没有什么区别,这一次,他竟射杀了二百多条蛇。
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完全是好事,因为死的蛇多了,群蛇堆积“垫脚石”的速度便也快了,很快,它们与南宫或相距已只有二三尺!
有一种巨大的蟒蛇开始竖起身子来,却并不扑向南宫或,却见它的背上突然有一条金黄色的极为细小的蛇飞速地沿着它的身子前滑,当它滑出蟒蛇蛇身之后,却并未落下,而是借着惯性,如一支金黄色的箭一般向南宫或直射而来!
对此,南宫或已不再惊诧于它们的狡猾了,他一剑划出,金黄色的小蛇便已断成四截!
又有一条金黄色的小蛇从那条大蟒蛇的身上射出!
南宫或不再去考虑别的了,他便那么一剑接一剑地挥出,一条又一条的小蛇便在他的剑下断了。
突然,蟒蛇上仰的角度减小了!
所以,小金蛇所射向之处,已不再是南宫或,而是离南宫或的脚下还有一尺远的地方!
那条小金蛇在身子将要撞上古松的那一瞬间,立即张口咬住古松的树皮,然后身子一曲一弹,便向南宫或的脚下扑来,其速极快!
一惊之下,南宫或急忙俯身一剑,削飞了小金蛇的脑袋!
蟒蛇的身子不断地调整着俯仰的角度,于是,小金蛇所射出的角度便不一样了,这让南宫或有了穷于应付之感!
他已恨透了这条大蟒蛇,又有一条小金蛇射来的时候,他已不再一剑斩了便了事,而是以极准的手法,刺中了小金蛇的脑袋,然后收回剑,忍着恶心,抓着那条已死了的小金蛇,疾贯真力于臂,一扬腕,那条小金蛇便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划空而出,立即没入了蟒蛇那双小灯笼一般的眼中!
蟒蛇便轰然倒下了,压垮了下边树枝堆的一大角!一阵剧烈的抽搐后,蟒蛇死了。
南宫或终于可以稍稍地缓一口气了。
那种头晕的感觉越发明显了,南宫或不由暗暗着急。
突然,他看到在这棵古松的树干上有一块白色的物体,是松树脂!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他知道这松树脂是极为易燃之物,而蛇这种动物无疑是怕火的。
但这么一块松树脂,又怎能起什么大作用呢?但无论如何,他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当然,很可能根本算不上什么脱身的机会。
他乘这些蛇一时还发动不了有效进攻的时候,身子一纵,便飘了下来,在靠近那块松树脂时,他的剑飞速一插,便已插入树干中,他的另外一只手一抓,便掰下了那块拳头大小的松树脂,然后他便借剑弹身而上,重新落于那一小截树枝之上。
四下一望,他的目光便停止在四周那些茂盛的草丛中了,现在是冬季,草都已经干枯,只要一遇火,立即便可以烧起一把大火。
南宫或将那块松树脂串在剑上,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着火绒,已引燃了松树脂。
眼看已燃着的松树脂越燃越旺,他不由笑了。
一滴松树脂油从上面落了下来,很快便将蛇群搭建起来的那一堆枯树枝引燃了!
火焰呼呼地吞吐着,蛇群立即惊慌失措地向四下退去!
笛声又起,尖锐刺耳!
但这一次,笛声的作用已不太大了,任凭笛声如何地催促,那些蛇仍是迟疑着徘徊不前。
火势越来越大,烧得噼啪作响,南宫或在树上,也已感觉到了那股热气腾腾而上!
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蛇,南宫或的心中升起一种复仇后的快意,他长啸一声,人便如一片枯叶般飘落下来。
“后羿剑”挥过之处,那堆烧得正旺的火堆立即被挑得四射开来,一时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些火很快便引燃了干枯的草丛,一时浓烟四起,方圆十几丈之内,全都是一片火海!这一下,群蛇已全面崩溃了,它们如水银一般向四处逃去!
南宫或恨透了这些困了他如此之久的群蛇,见它们逃走,并不甘心,立刻追了上去,逢蛇便杀,状如疯狂,那些蛇一见火光,便已吓破了胆,只顾一味地逃命,哪里顾得上反攻?因此就那么任南宫或斩杀着。
南宫或不断地把这片火势扩大,转眼间,处处都腾腾烈焰了,南宫或的衣服上也被烧了好几个洞,他却浑然未觉,仍沉浸于杀蛇的痛快之中。
此时,又响起了尖锐的笛声!
这无疑是在提醒南宫或还有一个可恶敌人的存在,他立即不再只顾杀蛇了——事实上此时已没有多少蛇可供他杀了,蛇几乎都已逃得干干净净,没有来得及逃的,便已被火困在其中,作着垂死的挣扎。
南宫或认定草棚那个方向,立即弹身而去,他的身形在浓烟与烈火中时隐时现,去势又快,犹如天神一般。
在离草棚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他发觉二丈外的一块以杂草为掩护的地面上有东西在轻轻地颤动!然后,那块地面,便如被人凭空揭翻了一层似的,“砰砰”直响,随着尘土的飞扬,出现了八个凹坑,八条人影便如从地下钻出来的鬼魅一般,粘着满身的灰尘,凶神恶煞地向南宫或狂卷过来!
对南宫或来说,对付这样的狙杀者与对付那些蛇群比较,这简直是轻松得很!
他那惊世骇俗的剑法,终于不用去对付一些无知的蛇了。
一声清啸,南宫或已凌空穿掠,对准其中一个手舞双斧的狙杀者疾扑而上,当那个使双斧的大汉怒吼着挥挡的一瞬间,他扑掠的身形突然硬生生地折回!
这是一种完全违反了力道惯性的折回,寒光流灿处,一个手持双枪的汉子已惨叫一声,摔了出去,在摔飞出去的线路上,拖了一地的鲜血!
他的小腹,已被划出一尺多长的大口子!
一条“七节钢鞭”啸声尖锐,恶狠狠地扎向南宫或,南宫或的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然后,他的“后羿剑”便已准确无误地骤然在鞭尖上一搭一撩,一股奇异的力道立即使钢鞭失去了它原先所指之向,竟如一条已发了疯的毒蛇一般,疾然反转,尖锐的鞭头,便深深地扎进了他自己的胸膛之中,强大的反撞之力,竟使他跌出一丈之远。
他便如此死于自己的鞭下了。
狂吼着,两个身材枯瘦如竹竿之人拼命地冲了上来,一个用流星锤,一个使两把短剑,泼风飘雪般卷了过来,南宫或身形急忙一旋转,随着这种陀螺般的飞速转动,他的四周便如飞旋起了一圈光环!
那两个人便已分成四块!
鲜血如热雨般在半空中飘洒下来,淋了南宫或一头一脸!
一根手臂般粗大的玄铁棍便在此时,挟着“呼呼”之风声,奋力砸向南宫或剑芒乍收的一刹那间所露出的一丝空隙,那儿便是南宫或的胯骨,如果挨上一棍,南宫或立刻就会被击垮!
南宫或背对着那根玄铁棍,他一拧身,连人带剑幻为一道惊天之飞虹,弹掠到五步之外!
玄铁棍便已走了个空!
而南宫或已逼近一个正待向他冲来的黄脸汉子,因为南宫或去势太快,所以在黄脸汉子看来,他似乎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不由一怔,然后手中一对铁钩疯狂挥出,企图将南宫或身上的肉钩下来一块。
但他的钩子却招招走空,似乎站在他前面的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如空气一般幻虚的人,惊愕之中,他的脸突然扭曲了,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南宫或的剑已在眨眼间从他的身体内进出十三次,直到南宫或的剑在他体内第十三次拔出来的时候,他才感到了疼痛!
玄铁棍走空之后,堪堪再度举起,执棍之人便已惊愕欲绝地发现南宫或已站在他的棍端上!
惊恐之中,他不知自己是该向后抽棍好,还是将铁棍抡起来好,这种犹豫,对他来说是一种致命的犹豫,便在这一瞬间,南宫或的身躯已疾然沿棍下滑,他的“后羿剑”便从那人的胸中直插而入!
使双斧的人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因为无论如何,南宫或的剑一定会在那人的体内作短暂的停留,于是,他便已贴地滚进,双斧随着身体的滚进而翻飞起波光似的寒光。
遗憾的是,他又扑了个空,他的双斧狠狠地砍进了一双腿当中,他甚至听到了斧刃与骨头相撞击所发出的“咔嚓”之声,他已断定南宫或的双腿已废了,接下来的事应该是南宫或的双腿支持不住他的身体,于是便要倒下。
是倒下了,不过倒下的不是南宫或,而是他自己,他的双腿还是好好地存在着,但这并不等于他一定能站得稳,他的颈部已有了一道红色的印口,然后,红印又成了红色的“项圈”,最后,便什么也不是了,汹涌而出的血破坏了这种抽象的项圈。
他倒下时,才明白自己所砍中的腿只不过是使玄铁棍的同伴之腿而已,可怜他已死了,还得接受别人如此凶残的一击。
狙击手只剩下一人了。
那是一个枯瘦的中年汉子,他的颧骨特别高,眼睛却小,眉毛也淡,嘴唇也很薄,头发稀稀疏疏,又黄得不行,像冬天里的草丛一样,让人一看便会觉得他是一个悲剧性人物。
现在,他真的成了一个悲剧性人物,他的脸已由苍白变为淡绿色,一双眼睛因为过度恐惧,倒也睁得有点大了。
他绝望地站在那儿,手中的软鞭垂在地上,那模样,哪有一点江湖中人的英武之气,纯粹像是一个穷苦的牧羊人。
他知道战是无可再战了,他根本不是南宫或的对手。
那么,他为何不逃走?在南宫或还没有杀了他最后一个同伴的时候逃走?
南宫或冷冷地道:“是要我动手,还是自己动手了结自己?”
那人猛地一震,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休想让我……屈服……鹿死谁手尚……尚未可知!”
这本是一句颇具豪气的话,但在他口中说出来,便是严重的气质不足了,哪里有一丝豪壮之气?
南宫或不再说话,他根本就不屑同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说话,便那么直接向前走去,似乎他的面前根本就无人存在。
那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他干号道:“你……休得猖狂,我……我这便出手了。”
南宫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讽刺的微笑。
那人心中残存的那么一点傲气终于被南宫或这种行为激活了,他厉吼一声,向前抢出一步,挥鞭卷来。
南宫或轻轻地道了一声:“很好!”他的身子便已轻飘飘地侧移一尺,软鞭与他擦肩而过,那人又是一声厉吼,脚步一错,软鞭顺势一翻,动作倒也干脆利落!
他的软鞭似乎已击中南宫或了,因为他的手臂已顺利地划出了一圈,如果从软鞭的运动轨迹来看,南宫或的身子应该是已被击中了。
但却没有听到软鞭及身时的声音。
当他发现自己的手中所握的只不过是一根没有鞭梢的软鞭时,他同时也已看到了一团幽寒的剑光在他胸前闪过!
胸口一痛,他便号叫着捂胸倒下!
面对横竖于地上的七八具尸体,南宫或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因为他还没有找到那位吹笛子的人!
他的“后羿剑”没有入鞘,便那么倒提着,向那间草棚走去。
草棚有一扇用细树枝编成的门,在南宫或离那草棚尚有二丈远的时候,那扇门打开了。
里边走出了一个人——如果他不是鬼的话。
那人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衫,脚上所穿的鞋子竟也是素白之色。
这并不是最奇异的,奇异的是他的脸部。
他的脸似乎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既不很美,也不丑,鼻、唇、眼的形状都是与常人一样。
但他的脸色太白了,如果是活人的话,就绝对不会有如此苍白的脸色,他的脸几乎已可透视而过,更可怕的是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喜,没有怒,没有哀,没有乐!
他的身子很修长,而且他又戴了一顶高高的几乎有半尺长的白色帽子,这便更加显得他的个子之高了,那顶帽子上,垂着一根长长的飘舞着的素白之带子!
这一身打扮,活生生是一身守丧之服饰!
如果是在黑夜,无论是谁,都会被他吓得魂飞魄散,即使是在白天,他也已给人一种阴森可怕之感,如果不是已经有了方才十几个狙杀者的铺垫,南宫或根本无法断定对方是人是鬼。
当然,现在,他是可以断定对方是什么角色了。
那人手中所执的竟是一副铁链铐子!随着他每迈出一步,他手中的铁链子便一阵乱响。
南宫或清了清嗓子,道:“青天白日,你又何必如此装神弄鬼?吓唬吓唬小孩还差不多,若要吓唬本少爷,那你便打错算盘了。”
那如鬼一般的人开口了,他的双唇不是红色的,竟然也是白色的。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整张脸上,只有他的一双苍白的嘴唇在动,那声音,也如从地狱中发出来的声音:“我当然不是鬼,我是专门接收鬼的。”
南宫或不由惊讶地道:“那是什么?”
“无常!地狱中的无常!我是白无常!”
那种极为诡异的声音,如针尖般穿入南宫或的耳中,让他觉得有一丝阴风拂面之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接着他又为自己这无端打的寒战而暗暗好笑,对方明摆着是一个人,自己为何要莫名地心生寒意呢?
于是,他道:“不管你是白无常也好,是鬼也好,我今日便要打得你现出原形!”
一声长啸,他的身形已如一缕轻风般飘然而出!
身躯尚在空中,他的剑已幻出万道眩目之光芒,如飞扬的光雨,罩向“白无常!”
剑气鼓荡纵横,将地上的枯草卷得漫天飞扬!
“白无常”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惊讶,他的身子向侧边飘了出去,而他的身躯却未见有任何弯曲变化,似乎他是被一阵风吹去的,他那雪白的长袍在风中飘飘扬扬,如一个白色的幽灵。
南宫或凌厉一击走了个空,这让他吃了一惊!对方的武功,在他所估计之上!
他的剑未作丝毫的停滞,反手一带,顺势而回,同时双足一曲弹,已猝然升上半空,疾然旋身、挥臂、撩剑!
三个动作完成于一瞬间,角度、时间,加上距离的把握,全都是完美无缺的,令人叹为观止。
“白无常”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他的一只脚点地,另外一只腿反向一拧,身子便以奇异的角度侧旋而出,同时,手中之锁链“哗啦啦”一声暴响,疾然卷向南宫或之剑!
他这种奇门兵器,对南宫或的威胁很大,因为南宫或的剑无法将它削断,同时,因为链子是由一个个的铁环连成,所以又有着可以弯曲盘旋回绕的功能,于是又有了灵巧的一面,南宫或的剑如果被铁链子卷上,便有一番好缠了。
如果他的剑卷进了铁环之中,那就更为不妙,说不定铁链子一折,还要将“后羿剑”折断了。
于是,南宫或身形迅速闪动,掠挪如风,尽量避免让“后羿剑”直接与铁链子正面接触。
一招“天花乱坠”,南宫或的身形闪过之处,便见寒芒如匹练般纵横,流滑倒悬,无数的剑芒在迸射,穿撩!
一时,真如无数银白色的花在天空中飞飞扬扬地飘下,而每一朵“花”,都是足以致命的。
空气已被这旷世奇剑划得如裂帛般“咝咝”作响!
“白无常”的那根铁链子便如同一条已活了的灵蛇一般,不但封住了南宫或的每一次进攻,还不断地进行反击,链子常常以惊人的速度,向南宫或的某一个部位卷来,无论是被扫中,还是被卷上,都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南宫或见久攻不下,不由有些心急,更让他心烦的是这“白无常”在对敌时,从来不出声,便那么闷打闷杀,他的脸也是永无表情,无论是在危险时,还是占尽先机时,都是那么平板的一张脸!
这使得南宫或无从知道他的底细。
一怒之下,他暴喝一声,身子便如龙卷风一般盘旋而升,等到落下时,已是头下脚上,剑刃在前,盘飞如风如雪!
“白无常”却卓立不动,他的左手垂着,右手斜于右肩之上,铁链子便斜横于他的胸前。
两个人在飞快地接近着!
在南宫或的“后羿剑”将要及“白无常”之胸时,“白无常”的铁链子突然上举,“当”的一声,剑与铁链子第一次撞击在一起。
而南宫或在剑身与铁链子一沾之后,立即一压腕,本是下坠着的身子便借着这一压之力,疾然上翻,拧腰侧身之下,他已从“白无常”的头顶上翻过,飘掠向“白无常”的身后,他的剑立即抖出一道惊人的光弧,以如迅雷般的速度,刺向“白无常”的后背。
他对自己这一击,根本不抱希望能伤到“白无常”,因为他清楚“白无常”的武功,他要的只不过是占个先机,只要“白无常”转身防守,无论他用什么招式,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南宫或都相信自己接下去那连绵不绝的招式,定会将“白无常”逼得山穷水尽。
所以,他对这一招是留有后路的,只要“白无常”一转身,他立即撤剑变招!
但让他吃惊的是,“白无常”根本未转身。
他不转身,岂不是等于把整个后背卖给南宫或了,至于如何整治,是扎上几剑,还是切出一个大窟窿,还不是南宫或说了算!
因为太过意外,所以南宫或的剑有那么一下极为短暂的停滞。
当然,对南宫或这样的剑法已近乎登峰造极的人来说,这种停滞的时间肯定是不会长的,而是短到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一滞之后,南宫或的剑仍是那般凌厉迅速而出!
此时,“白无常”的左手已松开了铁链子,而右手便抡动那根粗大的铁链子,反手急撩!
南宫或不由窃笑。
因为他已看出了“白无常”这么反手挥出,根本无法挡住自己这一剑,除非“白无常”的右手手臂可以完全地反卷过来!
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只要是人,便有关节,有关节,便有制约,眼下,“白无常”所要完成的动作,必定要受到人体的结构原理,确切地说是要受到他的肩关节的制约。
但是,被南宫或认定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在南宫或的剑尖即将插进“白无常”后背的那一瞬间,他的剑突然被一股力量一撞一卷,几乎脱手而飞!
南宫或毕竟是南宫或,他一惊之下,立即顺着那股力量飞身而起,身在半空,便变幻了好几种姿势,好不容易才将“后羿剑”抽将出来,自己的脚却已被重重扫了一下,他不由痛得吸了一口冷气!
卷住他的剑的自然是“白无常”的铁链子!
若不是亲身经历,南宫或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事实,事实上,即使是亲身经历了,他仍是满腹疑虑。
这怎么可能?莫非“白无常”的手已不是人的手了,才可以完成这样违背常理的动作?
他没有听到“白无常”手臂的骨折声,而现在他落于地上时,看到“白无常”的手臂仍是在挥着那根铁链子,根本没有一丝一毫骨折过的样子。
南宫或不由暗暗地道:“难道他已练得全身的关节对他的动作已没有了制约作用的地步?这是哪门子的邪门武功?”
心中闪过这么多念头,可在脸上他却是丝毫未露出什么,哈哈一笑,道:“你模样长得丑,武功倒是不错,没让我太失望!”
其实,他腿上的伤不轻,他是咬牙忍着的。
“白无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哗啦啦”地抖着手中链子,又向南宫或扑来!
铁链子呼啸如怪蟒,向南宫或拦腰卷来,南宫或不敢硬接,身了陡然拔升一丈,铁链子便从他脚下卷过。
南宫或袭身而进,剑芒如冷电,狠辣异常地削向“白无常”的头颅,心中道:“我倒要看一看你的头会不会也像你的手一样能折动自如!”
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是,他的剑风扫过之处,“白无常”那颗头颅突然向后仰了!
头向后仰这个动作谁都可以做到,但没有人会像“白无常”一般,做得这样彻底这样绝!
只见他的头向后仰之后,几乎已与自己的背部成直角,这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一惊之下,南宫或的剑锋一偏又向“白无常”拦腰撩去!
然后,“白无常”的腰便如生生折了一般,反向倒了下去!
这一次,南宫或已不再奇怪了,这叫见怪不怪,他已断定这“白无常”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可以做出异于常人的运动。
他的剑自然又走空了,而此时,“白无常”的铁链子又反卷而回。
南宫或竟不闪不避,反而踏进一步,就在铁链子将要扫及他身子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已顺势而出,却又反手一把捞住铁链子!
他便如同被铁链子赶得飞窜而逃一样!
便在铁链子去势卸尽时,他已疾然止步,却将铁链子牢牢抓住,然后身子急旋开来,便见长长的铁链子在他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白无常”先是被他这种意外之举弄得一愕,但立刻就醒悟过来,双手握着铁链子用力一抖一拉!
南宫或立即觉得自己胸口一闷,一股热血在体内冲荡,他急忙屏气运劲,护住五脏六腑,身子仍是如陀螺一般把铁链子往自己身上绕!
他的身躯便以这种方式与“白无常”挨近了!
在他的“后羿剑”以惊人的速度划空而出时,“白无常”也同时再次用力将铁链子一抽一抖!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双双倒退出去。
南宫或只觉胸口一阵翻腾,一股热流急冲而上,他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子被铁链子一卷,然后被“白无常”用力一抽一拉,已受了内伤!
再看“白无常”,他的胸口已被南宫或一剑划出一大道口子,鲜血从那伤口处翻涌而出,很快便已将“白无常”一身雪白的长袍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而他的脸色,竟然也变得有了一片晕红!
这人着实古怪,受了伤之后,本是苍白可怕的脸上反倒变得有一些血色了。
两人伤得都不轻,但也都不是致命的伤。
南宫或的身上还缠着铁链子,现在,他便一圈一圈将它慢慢地取下。
他在引诱着“白无常”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