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派总坛处所亮起的炫丽光焰,不但让南宫或吃惊不小,也令青城派门下弟子更是吃惊不小!
南宫或看到院子里不少人影开始晃动,有一人在大声地吆喝着什么,又有另外一人飞快地跑进南宫或身下之屋,大概是向墨山水禀报情况。
也难怪青城弟子会如此慌张,因为亮光闪耀之处,离他们仅十来丈距离!
南宫或立即料定这数次亮光,一定是人为的,而且看样子是冲着青城派而来的。
他在光束闪起之后,立即极目电扫,恰恰看到火焰冲天之处,正有一个人影以惊人的速度,向东飞掠而去,其速度快如惊电!
转眼,那条人影便已消失在南宫或的视线之外!
但南宫或却从那人离去的背影中看出这人影竟是阿金!
这阿金,果然不简单!
南宫或没料到今夜会遇上这等事,一时也乱了分寸,但他很明白这对他来说,却十有八九是一个机会!
不知墨山水对此有什么反应?
他又俯身观望屋内的情况。
墨山水的神情极为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其他十来个人就没有他那般沉得住气了,叫叫嚷嚷的,因为人多嘴杂,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忽见墨山水本是背在身后的手松开了,立即有两道精光从他的双眼射出,他那凌厉之势很快显示出来。
只听得他干咳一声,其他人立刻静了下来,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墨山水以极为清朗的声音道:“诸位朋友,现在的形势很明显,邪教中人已对我们蜀境的武林同道怀有叵测之心,而且极可能今夜便有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一切都已表明,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墨某人虽然才学平庸,但却也不愿对邪派恶魔的猖獗视若无睹!诸位若是信得过我,墨某人愿倾我们青城派之力,与诸位同进同退,生死与共!若是哪位朋友自信有退敌之计,不屑与我们青城派为伍,那我也不勉强。”
这时一个身着银袍的高大老者洪声道:“墨先生言重了,虽然我们名门正派平日各饮一口井水,又同是蜀境同道,正如井虽然异同,但却是同一水源而来。如今有人侵犯我们,理当同仇共忾,而墨先生无论品行、武功,都是为我们所公认的,所谓能者多劳,墨先生便辛苦一些,为川中武林同道多担点重任吧。”
又有一个身瘦如猴的老者尖声道:“傅帮主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所谓的邪教中人是指谁,甚至并不存在也未可知。”顿了顿,又道:“就算是存在的话,那么他们又冲着什么来呢?有谁会平白无故地与川中十三大门派作对呢?”
虽然这人的声音颇为不入声,但他的话却立即引起了不少的震动。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的刀剑交鸣之声!
南宫或心中暗道:“好戏开始了,但愿这是一场狗咬狗的游戏!”
屋内的嘈杂声更响了!
方才那银袍老者又站了起来,他的矛头直接对准了那身瘦如猴之人:“现在,唐兄该不会再怀疑墨先生所言是空穴来风吧?”
身瘦如猴的老者顿呈不悦之色,显然他在气恼这位银袍老者的睚眦必报,当下,他便打了一个哈哈,道:“傅帮主该不是想说我唐万千畏首畏尾吧?”
被称为“傅帮主”的银袍老汉一笑,道:“唐兄过虑了,谁又敢说名满天下的唐门掌门人半个‘不’字?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该不会触着唐兄的什么痛处了吧?”
唐万千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一直独自坐着不发一言的一位清俊儒雅之中年人卓然而立,道:“二位切莫在如此劲敌当前,先伤了和气,无论怎么说,我们总不能任一些跳梁小丑在我们川中撒野吧?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若再不好好招待,怎么说,也有失颜面,是吧?我卓一然无门无派,但总也算是川中一分子!承蒙墨先生看得起,让我这么一个形影相吊之人也跻身于众位之间,心中自是有些惶然,但时下已不是论这些的时候了,更不是磨嘴皮之时,卓某先表个态:我愿为驱逐来敌尽微薄之力!”
南宫或听他自称卓一然,不由有些吃惊!
卓一然乃川中有名的剑客,人称“落日剑”,据说他的剑术跻身当世十大剑客之列,想不到今日也在这儿遇见他。
此时,青城四周,刀剑交鸣之声愈演愈炽,不时有惨叫之声隐约传来!
屋内之人开始有些不安了,若不是碍于身份,早有人向外冲将出去了。
这时,一个长得如弥勒佛一般的老者叫道:“卓大侠所言极是,我们的十八条人命今儿便押上了!”
南宫或有些奇怪,暗暗思忖道:“都说来的是川中十三大门派,怎么这个一团和气的老者说有十八个人也在这里瞎搅和?”
他哪知道,这个一团和气的老汉竟是甘十八!
甘十八手下共有十八位弟兄,他们与甘十八全是以兄弟相称,这十八个人不但武功一流,更为难得的是他们每人都有一手绝活,比如甘十四的一身火器,足以让人叹为观止!
至于他们十八个人为何全以数字为名,从一到十八依序排列,那便不得而知了。
虽然他们人数少,但在川中,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从来没有人敢小视“五行堂”的人!
唐万千见事态越来越严峻,也不再多扯皮了。
墨山水这才道:“现在外头只有我手下的一些兄弟在支撑局面,既然大家已达成共识,事不宜迟,诸位便分头行动吧。”
有一人突道:“如此一哄而散,岂不是乱了套?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蛇无头不可行,墨先生就多辛苦一些吧!”
墨山水忙道:“岂敢岂敢,唐大侠德高望重,如此重任,非他莫属!至于我,就为唐大侠摇旗呐喊吧!”
南宫或不明为何如此紧急之时,这些人还在此处翻来覆去地饶舌,为一个压根儿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虚名,在此磨了半天牙,真是大倒醋瓶——酸透了。
这时,只听得唐万千道:“墨先生就不要再推辞了,谁不知墨先生二十年前便已为剿灭当时的‘仇天殿’立下了奇功?今日之大梁,更是应该由墨先生来挑了,墨先生若是将它压在我的肩上,还不把我这老骨头压坏?”
墨山水这才道:“既然各位如此厚爱,我若再推辞,就显得有些拣轻避重了,事已至此,我便快言快语了,有什么不周之处,诸位请包涵着点,如何?”
众人纷纷道:“墨先生无须再客气了。”
墨山水这才一正容,道:“我便直言不讳了,诸位朋友靠拢些来,我好细细解说。”
众人围了上去,听他说如何布署。
接下来的声音,南宫或听不清楚了。
此时,东西两边的刀剑之声已近在四五十丈之外,南北两侧要远些,但也不过百来丈而已,南宫或伏于屋顶,已可隐约看见东西两侧腾走掠跃的人影。
然后,下面已有人影从屋子里弹身掠出,疾驰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数十人跟着,显然,是各门派的掌门人带着他们门下的弟子。
南宫或再从瓦缝中向下看时,里边只剩墨山水一个人了。
墨山水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南宫或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种笑意,一种得意的笑意。
像他这样的人物,显然不会因为被众人推崇便如此欣喜的,事实上,以青城派在川中的影响,墨山水根本不需要费这么多周折,他本身就已在无形中成了川中武林中的领袖人物。
那么,他为何又要如此做出一种谦谦君子的样子来呢?
南宫或想不明白。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他忽然看到从他所在房子近邻的屋中不断地有人影闪出!
那些人似乎早已商议好了,一现身,即分头扑向院子的各个角落,其动作极为敏捷、熟练。
他们恰好填补了那些刚刚离开之人留下的空白之处!
莫非,这是墨山水“暗藏”的力量?
南宫或本以为那帮人走了之后,他可以找墨山水作个了断,却没想到现在又节外生枝,平白无故又多出这么多人来,估计将近四十人!而且看他们的身手,都极为利索!
杀喊声离这儿已越来越近!
看来,川中十三大门派的加入,并未能扭转乾坤!
但墨山水似乎并不焦急,他仍是那么平静地背着手,来回踱步!
在屋顶上俯得久了,南宫或的手脚有了酸麻之感,而且因为久不运动,便开始觉得有丝丝的寒意了。
他开始犹豫了:是现在就闯入屋子里呢,还是再等一段时间?
其实,这也是感情与理智之争,最后,他还是说服自己,再等上一段时间。
但,等却是不能在这儿等了,他担心自己在这儿伏得太久,说不定会在什么时候,手脚突然不由自主地弄出点声响来,打草惊蛇,便有些不妙了!
他向四处看了看,辨清地形,弓着腰,悄悄地向这间屋子旁边的一棵槐树慢慢靠近。
将近此树时,他悄无声息地一纵身,飘然而上。
让他吃惊的是,他竟未发出任何声音,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增进了不少,不由暗暗奇怪。
他哪里知道,这全是因为那把千古神兵“后羿剑”的功劳!
心意已决,他开始心安理得地坐在茂密大树的树干上,一副坐山观虎斗之势。
看来,川中十三大门派口中的“邪教”,其势力极为强大,四个方向竟都已被压缩过来,青城派弟子及其他十三门派的弟子且战且退,已在这个庄院外围成一个圈子,川中武林人士几乎是倚墙而战!
不断有人倒下,一道道血光抛洒而起。
南宫或已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甚至于这种血腥味让他觉得呼吸都已甚为不畅。
虽然,他现在是置身于这场血腥之战之外,但他的心竟也颇为紧张。
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剑在剑鞘内不安分地跳动着,似乎是要脱鞘而出。
粗略地估计一下,川中武林人士大概还剩二百多人,而对方人数比他们略少了些,大概一百七八十人,但显然是他们占着上风。
南宫或不由有些好奇,心道:“这所谓的‘邪教’,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厉害?莫非,他们便是令‘铜面人’闻之变色的‘死殿’?”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借着庄院内射出去的灯光,南宫或看到那些人均是身着一袭黑色的劲装,上下衣裤似乎是连作一体的,而他们的脸上,也是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边。
唯有五人不是如此打扮。
其中有两人的衣衫为金黄色劲装,外罩一件血红色的大披风,他们没有蒙着脸,但南宫或与他们相距得甚远,也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另外还有一人,竟然是个女子,只是她身着男装,若不是一头秀发披散下来,在这样的黑夜里,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女人。
渐渐地,南宫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越来越感到那个女人的身形很面熟!
终于,他一拍脑袋,记起来了:“她竟是阿金!”
南宫或一想到此处时,吃惊不小,但很快,他想起与阿金共处的情景,便相信这是真的了。
现在回想起来,便已感到有好多处细节可以让他看出这一点,但最终,南宫或却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在阿金的四周,总有七八个人在她四侧守卫着,如果有人倒下了,立刻又有人补上去,显然,他们对阿金极为重视。
看来,阿金在他们那边地位极高!
双方似乎都已杀红了眼,川中武林人士因为已是退无可退,于是被迫开始拼死力战!
双方开始为自己的急于求成付出代价了!
双方在庄院的围墙外面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拼杀极为惨烈!无数的光芒在迸射飞舞,人如败草般纷纷倒下,南宫或看得心惊胆战,心道:“不知他们如此不要命地拼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快,川中武林各派只剩一百三四十号人了,而黑衣蒙面人还剩百来人。
如果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双方在围墙外会拼出个你死我活,最后也许是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南宫或忽然听到三下击掌声。
其他人都沉浸于厮杀之中,谁也没有听到这三下击掌之声,但南宫或一人坐在老槐树上,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正是从墨山水所在的屋里传出来的。
蓦地!
轰的一声,庄院四周的围墙竟然同时倒下!
川中武林人士本就是背倚围墙在苦苦支撑,拼杀之激烈,已不允许他们有机会从围墙上跃过,否则,退进庄院几个人,外面的局面将更糟。
现在围墙一倒,他们正好可以向后退却。
转瞬间,战场便已卷入了这个庄院!
现在在南宫或的身下,也不时有人在拼杀了,甚至有一个黑衣蒙面人临死前脱手而飞的刀竟向他直射而来,幸好他闪避得快,才没有伤着。
倏地,庄院内的灯光突然之间全都熄灭,庄内一片黑暗!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南宫或更是惊愕欲绝,因为他已看到方才轰然倒下的围墙突然又从地上翻起,重新稳稳地竖立在那儿!
然后,围墙上有上百个人影如幽灵般闪现!
此时,在院中的黑衣蒙面人与川中武林人士全都看到这一奇异的变化。
正愣神间,他们的脚下突然有无数的机簧启动之声响起,黑暗之中,传来几声极为惨烈的号叫之声!
谁也不知道这如鬼啸般的声音是黑衣蒙面人口中发出的,还是川中各门派弟子发出的。
事实上这已经不重要了。
只听得弓弦之声响过之后,无数的利箭劲弩如疾雨般射向院子里,利箭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这正是站在围墙上的百来号人所发!
人纷纷倒下,无论是黑衣蒙面人还是川中各门各派弟子!
他们几乎只有站着挨箭的机会,因为庄院里已是机关陷阱重重!
南宫或立即明白过来,定是墨山水隐在各房中的人开始启动各处机关。
一声声拉得长长的或极为短促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已有人开始试着想冲上围墙,但这根本做不到,因为在庄院里已有人开始四处截杀他们——包括川中各门派及黑衣蒙面人,他们对庄院内的情况了若指掌,能轻易地避过各种机关。
更让他们占尽先机的是他们身上竟穿着极为坚硬的牛皮衣裤,而且外边还涂了厚厚的桐油!
所以,从围墙上飞射来的利箭对他们几乎没有影响!
一切都是为备而为!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墨山水!你这个人面禽兽,竟然昧着良心要把川中武林各派一网打尽!有种的你就出来,别在那儿做缩头乌龟!”
“哈哈哈哈!”
一阵朗声大笑,墨山水已从屋里出来了。
他极为轻松地道:“唐兄此言差矣!墨某人如此做,只是为了能剿灭邪教中人,至于川中各门派的朋友,那纯粹是误伤误杀,当然,明日一早,江湖中人就会说是邪教中人杀了川中各门派的朋友。不知诸位注意到没有,向你们出手的人全都不是用的剑?不错,如果是我们青城派所为,怎么会不用剑呢?”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他确实有资格如此得意地狂笑,笑声一顿,他又道:“忘了一件事,我要告诉诸位,我所用的箭全是喂了毒的,只要擦破了一点皮,就是必死无疑,因为,连我也没有解药!我如此做只不过是因为墨某人对邪教中人太深恶痛绝了,下手因此就重了点,我想江湖中人会原谅我的!”
此时,庄院中已只剩下百来号人了,而围墙上的箭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突然又响起一声吼声:“甘十四!你死了吗?”这是甘十八的声音。
“大哥,还好,我活着!”从西边传来一个声音,不过,气有些喘息了。
甘十八又吼道:“浑蛋,这时候还藏着掖着那些破玩意干吗?留着回家当鸡蛋给你老婆吃吗?”
“啊!”这是甘十四恍然大悟的声音!
立即,有一束极为耀眼的光从西边闪射而出,向东边而来!
“轰”的一声,从西到东的地上,立即拉出一道长长的火舌!
庄院中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对墨山水的人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因为如此一来,一些机关陷阱就无法利用黑暗而发挥作用了。
甘十八大声叫道:“好兄弟,好兄弟!待杀了墨山水这杂种,大哥我要与你大醉一场,啊,去你妈的!”
自然,后面这句话不是针对他的好兄弟甘十四的,而是针对向他扑上来的一个身着牛皮装的人。
墨山水见甘十四来这么一手,不由很是恼怒,喝道:“杀了那小子。”
立即有四五条人影向甘十四扑来!
但同时立即又有四五个人护在甘十四身前,将他众星捧月般围了起来!
这其中一人是“落日剑”卓一然,另一个竟是邪教中一位身着金色劲装,红色披风的人!
这种局面,已逼得邪教中人不得不与川中各派联手对抗墨山水了。
卓一然左手持笛,凑于唇间,一曲极为优美之笛声从笛口飘扬开来,而他的身形就在这笛声中飘掠而起,右手之剑,闪幻如梦。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优雅飘逸,剑虹随着笛声的轻重缓急而变幻着,这使得他的剑法竟丝毫无血腥之气,反而极为赏心悦目。
而两个青城死士便在这种赏心悦目下倒下了。
而邪教的那位身着金色劲装的大汉杀人时却没有这么文雅了,他用的是一把弯弯如月的刀,刀光闪过之处,便见两个头颅高高抛起,血光冲天!
南宫或不由暗道:“好刀法!想不到邪教中能人这么多,难怪川中各派会节节败退。”
剩下的那一个人,全身突然着火,火焰很大,很快将他的整个人完全吞没了。
他惨叫着倒在地上,拼命地滚动,但那烈焰竟丝毫未曾减弱!
他身上所穿的是牛皮衣,被火这么一烧烤,立即开始收缩,越缩越紧,他只觉得全身炙热难忍,而身躯被牛皮这么紧裹着,更是呼吸困难,想脱,但已无法脱下了。
渐渐地,他已听到了自己骨头的爆裂之声!
他的双眼也鼓了起来,头上青筋直涨,似乎立刻便要暴开,一张脸已成紫红色!
他的身子在牛皮的压迫下,越来越小,终于,他的内脏已抵抗不了这种空前的压力,一齐迸裂!
数道血箭从他眼中、耳中、口中射了出来。
身子一阵抽搐,他就此死去!
死后,他的身子还在燃烧!
此时,甘十四在“落日剑”卓一然及那个金衣人的掩护下,又从不同的方向拉出数道纵横交错的光焰!
如此一来,整个庄院几乎是亮如白昼。
甘十四越战越勇,一声清啸,立即一团幽淡的光从他手上脱出飞上半空,“啪”的一声轻响,立即有无数小如豆粒的焰光从那幽淡的光亮中迸射出来,然后如一阵火雨般从天而降!
如此密集的火焰,几乎没有人能够避过!
反应快的人立即舞动兵器,反应略慢的人则立即被小如绿豆的火焰沾上。
黑衣蒙面人与川中武林各派弟子沾上这种火焰,一阵拍打,便没事了,但身着牛皮的青城死士则惨了,因为他们在牛皮的外面还涂有桐油!
桐油着火即燃,而且在已经烧着的地方,那四周的桐油被火一烤,立即化为可以流动的液体,如此一来,青城死士用手一拍,反而会将本是一团的火焰拍得四处蔓延!
一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这一次,却是青城派的人所发出的惨叫声了。
甘十八高兴地哇哇大叫道:“好兄弟,好兄弟,大哥从此不再责骂你了。你若是能将墨山水那王八羔子烧成一只熟王八,那是再好不过了!”
墨山水的脸开始难看起来了,他的手慢慢地握上了斜斜插于腰际的那把剑!
却听得唐万千大叫道:“老甘,怎么风头全让你占尽了?好歹得留点给我唐老汉吧?”
叫声中,他的人便如一团青烟般射向东边的那堵围墙之处!
此时,各种陷阱机关被暴露于火光之下,几乎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而那些身着牛皮衣的人大概又在忙着拍打身上的火焰,哪能腾出时间来拦截唐万千?
唐万千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庄院的围墙!
围墙上面的箭手似乎已看出他的意图,已有不少人将箭对准他射来。
但已经迟了,唐万千的人已如一片毫无分量的羽毛般飘然掠起,升起比围墙高出丈许之处时,一声厉喝,立即有无数光芒从他身上迸射而出!
唐门的暗器,果然冠绝天下!
身为唐门掌门人的唐万千,更是不含糊!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样一招之中,射出多少种、多少枚暗器,更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手法射出的,但是,靠东边的那堵围墙上立即栽了十七八个人!
唐万千身形丝毫未停,立即沿着围墙开始飞奔起来,身上的暗器绵绵不断地飞射而出!
他被困在院子里时,因为一片黑暗,一时分不清是友是敌,空有一身惊人的暗器绝活却无法展现,只能干受气,偶尔抓着个机会,也只能射出那么一两枚,怕伤了自家人,早已使他窝了一肚子火,如今一有机会,他还不玩个淋漓尽致?
因为围墙上的人都是站立一线,所以唐万千这么一路奔跑过去,能直接与他相抗的只有最前面的一人。
那么一个人又如何与唐万千对抗?他的暗器便如有灵性一般,从不同的角度钻入对方的身躯内。
但见围墙上的人犹如下饺子一般往下落,前面的落下了,便轮到后面的人与唐万千正面相对——自然,仍是落下围墙!
转眼间,唐万千已逼下二十多人!
一声长笑,他的人如鹰隼般飘落下来,口中道:“过瘾,过瘾!可惜家伙带少了,要不然可以将这些乌龟儿子喂个够!”
甘十八又在大叫道:“甘十一呢?甘十一兄弟在什么地方?”
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十一兄弟他……他已经死了!”声音中带有哭腔!
这“五行堂”的人之间的情义真深!
甘十八气得哇哇大叫:“甘十一兄弟死了?墨老龟儿子你这个杂种!我甘十八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我便改叫猪十八!”
突然,他又惊讶地道:“咦?你不是甘七兄弟吗?”
那人道:“不错,是我,我身边还有甘十五兄弟!”
甘十八大声叫道:“啊呀呀!甘十五你这个猪脑袋,你那破玩意还不拿去轰他娘的?难道你眼看着唐老头在那儿捞了一把,你不眼红吗?”
有一个声音大叫道:“对呀!还是大哥脑子转得快!我还以为我这点伎俩今天是用不上了呢!”
谁也不知道“五行堂”这几个家伙在叫嚷着什么玩意儿。
少顷,“轰”的一声巨响,才让众人明白过来。
原来这甘十五已把围墙用火药炸垮了一大截。
大伙儿方才知道这围墙是木制的,木屑飞了一地!
甘十四又大叫一声:“好啊,是木制的!”
谁都明白他这么叫的意思了。
是木制的东西,便有他这“玩火”之人的用武之地。
很快,这围墙便已是火焰四起了。
上边的人在烈焰与浓烟的双重折磨下,再也立不住脚,全都跃了下来!
南宫或看到这个局面,知道双方又会有好一段僵持,此时,邪派中人还有三十余人,其中包括那个叫“阿金”的女子以及三个金衣人,另外那个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
而川中各派也只剩三十来号人了,其中“五行堂”还有九人,加上唐万千、“落日剑”卓一然、“赤阳帮”帮主傅梦友以及其他各门各派弟子。
南宫或心道:“我何不先趁机去将‘灭绝剑谱’找来,毁了它,再来找墨山水?依眼下情景看来,墨山水一时半刻是不可能离开这儿的。”
当下,他便拣了一个方向,悄然扑下,有一个青城死士向他袭来,被他一剑了断。
他不敢怠慢,趁众人不注意时,悄悄地闪入一间小屋里。
院子里杀得天晕地暗,多了少了一个人,谁也不会留意到的。
南宫或在这间屋子里东翻西找,什么也没有找到,幸好窗外的火光映入,他不用打着烛火找。
找不到,他又换了一间屋子,又是一阵子翻箱倒柜,仍是一无所获。
青城派的庄院虽然极为朴素,但屋子数量却不少,大大小小有近二十间!
这么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何时才能找到?
南宫或不由暗暗着急。
那样的旷世绝学,墨山水一定将它看得极重,定是藏于一个极为秘密之处,自己就算是好不容易找到是那一间屋子,也未必就能找出“灭绝剑谱!”
南宫或找了四间屋子之后,便泄气了,他一屁股坐在屋子里的一张椅子上,苦思冥想,却丝毫没有头绪。
院子里仍是杀声震天!
火红的烈焰在围墙上吞吐着,不时发出木板爆裂时的“噼啪”之声。
南宫或在屋子里呆呆地坐着。
突然,他心念一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立刻如轻烟般飞出窗外!
很快,便见青城派的几间屋子突然着火了,而且蔓延得极快,转眼便向四周连着的屋子蔓延而去!
显然,这是南宫或的杰作,他要逼得墨山水去救那本“灭绝剑谱”,那时,自己便可以断定“灭绝剑谱”是在哪一间屋子了。
他完成了这一步后,立即将身一纵,悄无声息地隐入那株大槐树中!
谁也不会怀疑这烈火有什么古怪之处,因为庄院里本就已是烈焰四起了。
南宫或紧张地向墨山水那边望去!
果然,墨山水的神色有些紧张了,他有意无意地向南边那间极不起眼的屋子望去!
南宫或心中暗暗窃喜,心道:“你终于还是上当了。”
他向那间极不起眼的小屋望去时,看到了一件让他吃惊不小的事!
只见那间屋子四周有的几棵小树,现在却突然倒下了,而且还向一个空阔之地移动起来。
南宫或极为惊讶地看着那几棵会移动的小树,一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那树一停止移动时,他便明白了,因为已有人影从那树影中闪出!
一共有四个!
那四个人影立即向小屋里收缩回去,身手极快,显然武功都极为不弱。
南宫或立即断定那间屋子里一定藏有“灭绝剑谱”的第六部分!
否则,墨山水不会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还留着这么四个身手不弱的高手不用!
他们将树砍下,自然是为了防止火焰从别的地方蔓延过来。
这时,南宫或发现墨山水本是颇有些紧张的脸开始缓和下来。
南宫或一声冷笑,再也不藏头缩尾了,立即展开绝世轻功,向那间小屋电射而去!
墨山水神色大变!
他刚想追击之时,立即有两个金衣人及“落日剑”卓一然将他拦住!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南宫或是谁,并非为了救南宫或而出手,他们只是因为看到墨山水神色一变,便断定方才这条人影将要对墨山水大大不利,所以他们便上前将墨山水拦下了。
现在,无论是谁,只要做的是对墨山水不利的事,他们都会全力相助!
这么一来,南宫或便很顺利地冲向那间小屋!
墨山水气得冷哼一声,他的剑犹如受惊之鸟般从他的腰中跳将出来。
墨山水终于出手了。
墨山水一出手,便证实了江湖中的许多传言——他的武功,果然已是惊世骇俗,登峰造极。
合两个金衣人及“落日剑”卓一然之力,竟然还是攻少守多,节节败退。
甘十八暴喝一声:“墨老鬼倒也有两把刷子的!”立即也加入那个战团。
他使的兵器极为怪异,竟是一把镰刀!
南宫或见墨山水没有赶上来,更是心中一宽,转眼便已掠到那间小屋!
未进门,他便遥遥击出一记极为凌厉的掌风!
“轰”的一声,门立即被掌风击得粉碎!
南宫或不由为自己的功力吓了一跳,他已感到自己的功力精进了不少!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这不是什么坏事,他当然不会去考虑太多,立刻扬剑出鞘,一招“天衣无缝”,身形如一抹轻烟般射入屋子,剑刃在他的身子四周迸射出无数的光芒!
只听得一阵“叮当”乱响,南宫或的“后羿剑”已经扫开数枚袭来的暗器!
南宫或身形丝毫未停,一拧身,人如一团旋风般急卷而上!
立即有四件兵器在他脚下走空!
南宫或终于安然落地了。
屋里已有人在各个不同的方位站好!
果然恰好是四人!而且看样子似乎他们四人已组成了什么阵法!
南宫或见识过“痴癫剑阵”,知道青城剑阵的厉害,不由提了提神!
南宫或的剑斜斜下指,卓然而立,双眼的焦点投在窗外,他的衣袍在微微地掀舞。
一股卓然傲气从他的身上,从他的剑上散开来,弥漫于这间小屋之中。
合围之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塑出来的,一样的长长的麻质长袍,一样的高高的发髻,一样的无鞘之剑……
他们表情也是一样的,目光专注而幽邃,薄薄的晶瞳便宛似遮上一层透明的黑玉,清澈到底,但似乎又是一无所见。
空气中宛如也有血红的影像在不成形地、迷蒙地浮动,泛着那种铜锈般的隐隐血腥之味,它扣紧了人心。
小屋很静!
大概,这便是“屏息如寂”吧。
靠西边的那人忽然开口了,他平缓地道:“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杀了你,或被你杀两条路可以走。”
南宫或道:“为什么不可以折中一下?”
那人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放走了你,我们一样得死!”他说得很平缓,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但南宫或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种肃杀落寞之气。
这语气,竟然与南宫或曾听过的“铜面人”的语气一样,都有一种“不得不为”之感慨!
眼下,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不再说话了。
当然,应该是他先出手,因为时间耗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南宫或动作之快和不动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那真是山岳之宁峙与闪电之掣掠的最鲜明的比照!
他的身形宛如只是在原处一晃!但无数幢幢的影子便已出现在四个不同的方向!
“锵”的兵刃闪击之声几乎是不分先后响起的,便恍如有四个南宫或在分头攻击!
响起之后,南宫或已在屋子中央凝然不动了,似乎方才做出凌厉一击的人并不是他。
寒刃破空!东边的人已经以惊人之速向南宫或飞身攻入!
一蓬雨茫似的银光射向南宫或的背部,在茫影展现的那一刹那,又霍然倒泻至他的下盘!
一柄剑倏抖横掠,拿捏得极为准、狠!
同时,北侧也已有一团流星闪耀,疾然罩卷向南宫或。
“后羿剑”笔直下撩,但见寒光盈溢,如电光闪掣,南宫或的剑格开袭向他下盘的那柄剑,同时他的身形已不可思议地倒掠开来,“后羿剑”光芒再现,在他身后如一朵怒放之焰花,飞旋疾扫!
一招封开二人的进攻后,南宫或的“后羿剑”未作丝毫停留,在无数光弧中浮闪、隐现、穿梭,做着不规则的运动,其快无比!
四个青城剑客配合得很好,退进有序,攻守有序,在南宫或的惊世绝学中,竟能不露败相!
院子里的厮杀之声渐渐小了,显然双方的人马已越来越少。
一声如受伤之兽的吼叫,竟是甘十八的声音,大概他受伤不轻,因为吼叫声之后,立即响起几声“大哥”的惊呼之声。
南宫或心中一紧,他的身躯突然斜斜后扬,似倒未倒之际,却又以奇异的身法盘旋着,“后羿剑”蓦而拄地,剑身一弯,人便已弹上半空,剑身斜斜拉出一道优美的光弧,击出的角度,完全利用了全部的有效空间!
四人在这一招之下,顿时有了无可避让的压迫感!
西边的剑客暴吼一声,闪电般地欺身进攻,他的剑光已将自己的整个人全都罩住!
一道血光抛洒而出,受伤的当然是西边的那位剑客!
没有兵刃交击之声,谁也不知道南宫或的剑是如何在那人的剑芒之中找出空隙,然后紧射而出的。
那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如纸,南宫或一剑之下,不但在他的胸前拉起一道血光,更是夺去了他的斗志!
这实在是鬼神难测的一剑!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怎么会受伤的,在他胸口一疼之时,他才明白过来,如果不是另外两个同伴的保护,南宫或的剑定已在他的体内做更深入的运动了!
而南宫或则像一台已被开动了的机器一般,一招连着一招,根本不给对手以任何喘息的机会。
剑光如梦如幻,其速度甚至超过了它划过长空时所带起的风声!
这正是天剑武学中的一式“海天相连”。
一声闷哼,已有一个人被剑芒扫中,立刻弯下了腰,他的腹部已被切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当他的手捂在上边的时候,他的手立即一片湿热!而且还有一种黏黏的感觉!
最后,他摸到了一种滑腻之物,当他明白那是自己的肠子时,立即魂飞魄散。
如此一吓,真气一散,腹部的血便流得更快了,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脚趾都已被血所浸透了,他努力地想保持身体之平衡,但这已经不容做到了。
当南宫或高高跃起,剑芒猝然射向另一个人的时候,他已轰然倒下。
当他倒下之时,突然脸上洒了数点鲜血,血是热的,带给他的感觉却是一片冰凉,因为他已发现这血不是他的,而是他的另一个同伴之血!
但他已无力再去关注他那另一个同伴的情况了,带着一种惊骇,他一脚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同伴与他死得几乎不分先后,南宫或的剑像魔鬼一般从他的剑气中穿过,然后把一抹冰凉留在了他的喉间。
他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发觉连这一点他都已做不到了,他的喉管已被南宫或一式“晴天霹雳”削断!
他的喉底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那不是声音的震动引起的,而是他的气管通气时,气流与汹涌而出的血沫相冲撞形成的声音!
然后,他便无知无觉了,他的尸体倒下时,重重地砸在先他一步而去的那个同伴的尸体上。
也不知黄泉路上,他能不能追上他的同伴。
剩下的两个人那本是淡茫的眼中,终于有了惊惧之色,但他们没有退却,也许,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与南宫或之间,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么是他们死,要么是南宫或倒下?
南宫或的剑身平平而握,他冷冷地道:“你们可以走了!”他的神情告诉他们,他所说的是真的。
但那两人却齐齐摇了摇头。
南宫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他的“后羿剑”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幻成奇异的冷芒,如一缕没有实质的轻烟般卷向那两个人!
二人一咬牙,他们的身躯已以惊人之速扑出!
但他们所扑的方向却是不同的,一个扑向南宫或,另一个却是扑向窗边一个小柜子!
南宫或一愣之下,什么都明白了!
“灭绝剑谱”的第六部分,一定在那个柜子里!而这两个青城剑客,定是见南宫或的武功远远在他们之上,便已决定以一人为掩护,另一人将“灭绝剑谱”带走!
他们不知道,他们如此计划,只是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挡在南宫或身前的人着实骁勇,他的剑法已完全违背了常规,竟然全然不守,而是只有攻势!
如此一来,南宫或若是为了自保而耽搁少许时间,那么另一个人便可以将“灭绝剑谱”带走!
甚至,南宫或的剑如果插入了他身前这个人的身体内,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因为剑身在对方的体内的穿插同样需要时间。
南宫或不愿被对方这看起来极为愚蠢,却又极为实用的方法所困住,而导致前功尽弃!
他轻叱一声,身子与他的剑拉成一条直线,向挡在他身前的人直射而去!
他的剑似乎已凝结了,在他的身上竟然毫不震颤,便那么直接地向前笔直射将而出!
此时,另外那位剑客已掠至柜子前边,一掌击去,那柜子立刻四碎!
奇怪的是,柜子的碎裂声中,还夹着另外一种声音!那也是一种碎裂的声音,但不是木质的声音所能发出来的,似乎,那是人的骨骼碎裂开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但他已无暇顾及了,碎木飞散之后,他已看到了躺在柜子底上的那本薄薄的书!
他知道只要保住这本书,便等于保住自己的命了,所以一见此书,他的手便以极快的速度向那本书抓去,似乎他要去抓的是将要飘离而去的生命!
他的手果然顺利地抓着了那本书!
但只见他的手抓住而已,并不等于他的人也抓着了书!
因为,便在此时,他的手已经与他的身躯分离开了!
当他想用力提起书时,才发现这让他惊骇欲绝的一幕!
他的那只左手抓着那本书,躺在柜子底下!
只有那么极为短促的一愣,他的另外那只手已经再次向那本书抓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了,但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不得不去试一次。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在他的手还未伸出一半的距离时,便已离开他的身躯,跌落地上了。
双臂之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便已苍白得可怕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失血,更多的是因为绝望!
一种绝望般的恐惧抓住了他的心!
然后,他的身后便闪现了这个让他绝望的年轻人!
他走到那只柜子前,斯斯文文地弯下腰,拾起那本书,因为还有一只手紧紧地抓在上边,所以他费了一番周折。
青城剑客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同伴连那么短的时间也坚持不住!
他转身向他的同伴那个方向望去时,他的脸色已不仅仅是苍白,还有一种淡淡的绿色,那不是血液的颜色,而像是胆汁被吓破了之后,沿着血管流到脸上而呈现的一种颜色!
他看到他的同伴已成了两半。
确切地说,他的同伙已被南宫或一剑劈开了,是从头到脚齐齐剖开的,两边极为对称,似乎南宫或是一个极有经验的屠夫一般,而他同伴是屠夫刀下那头可怜的猪!
无疑,这是一剑之功!因为时间不可能容许南宫或有更多的动作来实现这个结果!
他的心中甚至升起一种侥幸之感,他觉得自己的下场比起他的同伴来说,无疑是好一些。
血越流越多,到后来,本是彻骨之疼已不存在了,因为他的神经已被剧痛压迫得麻木了。
他只是感到很冷,冷得他一阵接一阵地打哆嗦,那是他的血液离开他之后所带来的后果!
不知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就此倒下,也许,他还想看看这个让他有如遇到鬼魅般感觉的年轻人。
南宫或捧着那本书,看了片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掏出了他的火折子。
青城剑客惊疑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南宫或要干什么,也许,他已猜出了一点,但他不敢相信那会真的!
“嚓”的一声,南宫或打着了火折,然后将火绒引燃,火焰不大,在寒风中跳跃着。
南宫或将这跳跃着的火焰伸向了那本书,那本记载着千古武林奇学的书。
青城剑客木立在那儿,便如一只木鱼一般,他那瞪得老大老大的眼睛表明了他的惊讶!
这年轻人,莫非疯了?把这样一本天下武人视如至宝的书就这样化为灰烬了?
“灭绝剑谱”已被引燃,火焰不大,发出一种淡绿色的光焰,在无息无声地越来越大。
南宫或的手已感受到了那份灼热,他用剑尖挑着。
青城剑客终于支撑不住,他的身子向前直扑而下!
事实上,他只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如果有人及时地为他包扎——如果他还有一只手的话,那么他便不会死。
南宫或看了看倒下来的青城剑客,又继续他的事情!
终于,最后一点纸张也已化为灰烬了,一阵风从门外灌了进来,这团灰烬便如灰蝴蝶般飞舞起来!
南宫或站起身来,长剑入鞘,在屋子里默默地站立了一会儿,才向屋外走去。
屋子外面站立着的人已经不多。
“落日剑”卓一然、唐万千、两个金衣人、阿金及五个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
而青城派的人更少,只有墨山水及青云堂堂主金杀,青风堂副堂主古伤以及三个青城派的普通弟子!
现在是“落日剑”卓一然、唐万千及阿金三人围斗墨山水,而两个金衣人则与那五个不知川中哪个门派的弟子一道,将青城派的三个弟子及二位堂主围住恶斗。
唐万千似乎已经受了伤,所以身形有点滞纳,好几次都是卓一然将他救下,而阿金却是只顾一味地向墨山水进攻,根本不去顾及他人。
三人围攻墨山水,根本占不了上风,倒是唐万千,喘气之声越来越粗重,看来,唐门的武功,全押在一个暗器上了,暗器一用光,武功便大打折扣。
倒是两个金衣人与那青城派堂主之战,轻松了许多,本来金衣人这边人数要多于对方,何况金衣人的武功又在二位堂主之上!
所以青城派的五个人,已是险象环生了!
但青城派的人能够同时与阿金的人及川中十三派的人物对抗到现在,也算是极不容易了,若不是甘十四的火器发挥了作用,恐怕结局就不是这样的了。
只是,那个大呼小叫的甘十八以及他的十八兄弟已经全部战死!
南宫或一跨出小屋,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也许,今夜,在青城的死人,已有千人之上吧?
甘十四引燃的火烧到现在,已经渐渐小了,而南宫或点起的火,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弱下去了,基本上只有靠南边的那幢房子还在燃烧,但看样子,它的火势也不会向别的屋子蔓延过去的。
只是,奇怪的是,为什么战至现在,青城中的其他武林中人并没有赶来助战?
如果再来一批青城人的话,那么局面将是向青城派这一边倒了。
也许,墨山水先前以为胜局已定,所以说了一些得意忘形的话,恰好被并非青城派的青城人听到了,看出了他的狠毒阴谋,才不出手相救的?
也许,是他们早就已看出了墨山水的内心?
无论如何,这对南宫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得手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灭绝剑谱”第六部分已毁了,下一步,便该是为皇甫小雀向墨山水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南宫或慢慢地向墨山水走了过去,他不急于出手,是因为他要看清墨山水的武功,看清墨水山的剑术!
墨山水的剑术几乎没有破绽,否则,他也无法在“落日剑”卓一然、阿金、唐万千这些顶尖高手的联手合击之下,仍能从容应付。
南宫或看出了墨山水的剑术极为简单,不!不应说是简单,而应是简练,他的剑法,将青城派所崇尚的墨子精神全面融入了一招一式之中。
他的招式中,没有多余华丽的东西,每一动作都是直接地为了同一个目的:把剑扎入对手的胸膛!当然,还有咽喉!
但如果能扎中胸膛,那么他决不选择咽喉,因为咽喉的面积太小,远远比不上袭击前胸成功的机会大!
这个也是墨山水的剑法之特点。
一切,都尽可能地取直线!
一切,都要务求有效、直接!
而这样的剑法,才是真正杀人的剑法,而不是用来观赏的剑法。
当南宫或走向这边时,墨山水的神色大变!
他没想到他的四个守卫“灭绝剑谱”的人,竟然不能将这个年轻人截杀!甚至,连伤都没有伤着他!
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也正因为不认识,才更让他吃惊不小!他不明白怎么江湖中一夜之间便冒出这么多年轻好手!
阿金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却有一身极为精湛的刀法,本已让他吃惊不小,而南宫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那间小屋中全身而退,则更让他吃惊异常。
南宫或没有伤亡,那么他的四个弟子一定是死了,因为他知道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战斗到死!
他们死了,那么那本“灭绝剑谱”岂非已落入了这位年轻人的手中?
但奇怪的是,这位年轻人得手之后,为何不携带着他的书避开,反而朝这边走来?
莫非,他是有恃无恐,自信一定胜得了我?
一股愤怒的火焰与一股寒意同时从他的内心升起,他的脸便有些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