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12日,这一天。
从日历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和别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的日子。人们因日升而起,和往常一样,太阳的光芒将人们带入了新的一天。但是,这一天,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天,却成了滨海城地下党灭顶的灾难日。
早上上班的时候,孙立群就来到崔明生的办公室,询问会议安排情况,崔明生告诉他会议的地点已经选定。但是,崔明生出于对特派员的安全考虑,初来乍到滨海城,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并没有将会议地点直接告诉特派员,却遭到特派员的一顿训斥。
“老崔啊老崔,你口口声声跟我说,地下党组织是有严密的组织纪律的,这个时候自己就忘了,你也不想想,一个旅社的老板和一个旅客同时进出,你就不拍别人有疑心吗?”
崔明生听孙立群这样一说,觉得是自己的确是有些欠考虑。
“我这也是替你着想啊。”
孙立群摇着手说:“老崔,是你想的太多了。”
“会议定在天山路的一个废弃的学校。”崔明生小声的告诉孙立群说。
孙立群思忖着说:“你跟我说了,我也不知道天山路在哪里,我对滨海城并不熟悉啊。这样,你写给我。”
崔明生迟疑了一下,看看特派员,从台历上撕下一页日历,在上面写下了会议地址,递给特派员。
孙立群看了看地址,打着官腔说:“好,我会准时到的。告诉同志们,都别迟到啊。”
“特派员,要不要安排一辆黄包车?”
“不用。”孙立群晃动着手里的日历纸篇,说:“还是不好麻烦同志们了,我一个外来人, 要个黄包车去,目标反而会更小。没事。”
由于特派员不好说话,看到特派员这样坚持,崔明生也就让步了。有坚持,就必须有让步。
顾彦生听了王海媚的话,也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怎么会这样不顾同志们的生命安全开什么会呢?难道说,还有什么比同志们的生命更重要的会议吗?但是,作为局外人,他是不可能多言的,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帮着他们,看好了这帮家伙,只要这帮人今天能安分守己的待在行动处里,那就算是平安无事了。
整个上午,顾彦生是有事没事就往杨吕志和周大虎,还有朱雨晴的办公室跑,东拉西扯的,他就想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有没有异常的行为。行动处,这三个人没事,其他人就肯定没事。
眼看着一个上午就这样平平安安的过去了,吃过午饭,顾彦生坐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过道里的一点声音都躲不过他的耳朵。
崔明生有着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虽然对在今天晚上的会议,他按照特派员的指示精神做了安排,但是,心里总有一种说不说出的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从办公室出来,路过孙立群的客房,下楼来到柜台上。
刘威看到老板下来,站起来想问什么,看到崔明生已经用手掌阻止了他。
崔明生走到门口朝外面看看,大街上人来人往,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折回身走到柜台跟前,刚要开口,捡有人来退房,边闪在一边,看着。
下来退房的是前天住进来的那位时髦的商人。
“掌柜的,我要退房。”说着,他将钥匙往柜台上一放。
“好,请稍等。”刘威打开登记本,看了看,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打,说:“一块五毛六。”
那个人付了钱提起他的行李,出了旅社的门。
崔明生看着他的背影问:“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怎么看着面生啊?”
“这个人是前天住进来的,进来之后,好像就没有出过门。”刘威不经意的说。
崔明生靠过来,指指楼上,问:“他今天出去过吗?”
刘威知道崔明生指的是谁,摇摇头,说:“没有。午饭也是我送进去的。”
崔明生似乎很满意,点点头上楼去了。崔明生低着头爬着楼梯,脑子里却在想,自己究竟想知道什么?为什么要问这些?他究竟想知道孙立群的什么?又为什么会这样坐立不安,难道说,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这些问题,崔明生问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距离老崔他们开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行动处里依然是相安无事,没有一点动静,顾彦生在想,这样的安静如果能维持到老崔他们的会议结束,那才是一件大好事。
朱雨晴走了进来,一进门,一股生烟味直呛嗓门。他说:“顾彦生,你办公室这扇门也太小了,应该再开大点,这股烟味,谁受得了啊。”
“要不去你那里坐坐?”
“得了吧,你还是慢慢熏吧,等那天熏成了腊肉,弟兄们也就有吃的了。”
江南的气候变化很大,就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秋天已经悄悄过去了,冬至已经来临,这昼夜的变化一跟着搭了起来,越是临近冬至,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夜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不,刚过五点,天空已经黑了下来,马路上的灯光都已经打亮了。
五点半,行动处里想起了下班的铃声,过道里的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顾彦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依然是大口大口的吸血烟,眼睛看着过道里的人影。
杨吕志和周大虎从门口经过。顾彦生看了个清清楚楚。他的心里好像一块石头落地了,杨吕志正常下班,说明平安无事,但是,他的心里也不免还有余悸。正想着,杨吕志的脑袋伸了进来问:“喂——干什么呢?下班了,还不回去?”
顾彦生移动也没动的说:“你们先走吧,回去也是一个人。”
周大虎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顾彦生办公室的门口,杨吕志走进来,扇动着手掌,驱赶着烟雾,说:“又怎么拉?”
“没什么。王海媚说了,他今天下午出去打麻将,晚上直接去上班了,屋里不做饭了,所以,回去也是一样,等会儿就到食堂买点吃的打发一下就行了。”
“王海媚不在家,上我哪里去吃啊,你嫂子都说了,你有段时间没上家里吃饭了。”
顾彦生吸了一口烟,说:“算了。我到食堂随便吃点就行了。”
杨吕志拉起顾彦生说:“这样,我赔你一起去大虎家吃饭,总可以了吧。”
“对,我们三个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走。”
周大虎催促着,顾彦生心想,只要跟着杨吕志他们两个,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有什么情况,应该在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人生最曼妙的风景,就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睿智与清醒。
杨吕志和顾彦生的突然到来,让蒋秀竹感到意外,还是顾彦生想的周到,在回来的路上,坚持买了一些卤菜,才不至于让蒋秀竹感到有些手忙脚乱的。
周大虎拿出一坛老酒,说:“天气有点凉了,我们今天不喝白酒,让秀竹把这坛绍兴黄酒热热。”
顾彦生拨过酒坛,看了一眼说:“花雕。不错。”
杨吕志问:“顾彦生,你是知识分子,我有一点一直弄不明白,绍兴黄酒有叫女儿红的,也有叫花雕的,其实都是黄酒,有怎么区别的?”
顾彦生解释说:“传说啊,在绍兴那一带,谁家生了女儿,就在后院里栽一颗香樟树,在香樟树下,埋下一坛老酒。香樟树是等待女儿出嫁的时候,放倒,为女儿打一对樟木箱,作为陪嫁,而香樟树下的那坛老酒也会起出来,这个时候,老酒就叫女儿红。但是,如果女儿在成长过程中,遇到意外夭折了,主人就会将香樟树下的老酒提前挖出来,这个时候的老酒,它不叫女儿红,而是叫花雕。”
“哦,我明白了。到时候的叫女儿红,没到时候的,叫花雕。”杨吕志笑呵呵的说。
“难怪花雕的味比女儿红的味稍稍差那么一点。”周大虎赶兴说。
“得了吧,就你那个喝酒的水平,也能喝出花雕和女儿红的差别?”杨吕志说,“什么酒到了你的嘴里,差不多都是一个味。”
说话间,蒋秀竹将黄酒加热端了上来,热乎乎的黄酒,还冒着热气,一股香味飘了过来,直入鼻间。
“顾彦生,这酒后劲大着呢,悠着点。”杨吕志看到顾彦生大口的喝着,劝说到。
“没事,今天晚上什么没事,放开喝,不醉不归。”周大虎端着碗说。
顾彦生倒是真的希望今天晚上太平无事。但是,有句俗话说的好,你也是担心什么,就越是发生什么。
周大虎说了今天晚上没事,顾彦生心里也在想着今天晚上太平无事,就在这个档口上,周大虎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这一霎那,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电话机,很快,三个人的目光有都互相对视了一下。
周大虎站起来去接电话。
“喂,我是周大虎,杨处长,在啊,有事没事,你说。”
“周队长,刚接到有人报警,说,天山路发生激烈的枪声。”
“那是警察局的事,我们保密局什么时候成了警察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