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茶馆接头
顾彦生拉上门,站在原地没有动,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一会儿,他才转身离去,脸上流露出一种很无奈的表情。
走在楼道里的顾彦生,回想着刚才在周大虎办公室的一幕,他怎么觉得是薛传雄和周大虎在演戏,在演一场给自己看得戏。
对周大虎的了解,应该说,顾彦生是十分清楚的,这个人也许生来就疑心病重,自己曾两次救过他的命,对他这样的救命恩人都不是很信任,就别说其他的人了。只是需要谁,谁就是他最信任的人。眼下看来他最信任的人是薛传雄。
顾彦生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周大虎一句:就是一个喂不饱的白眼狼。
说到薛传雄,顾彦生的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当年自己创建的这个脚板底下开洞的刑法,其最大的目的就是防止犯人逃跑。虽然说,自己的刑讯方式并没有真心教过薛传雄,但是经过多少次的实践演练,死在他手里的人也是不计其数,所以,不说薛传雄的手艺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起码也是手到擒来,轻车熟路了。所以,今天这个中共分子的逃跑,非常蹊跷。
顾彦生边走边想。
如果说,犯人是真的逃跑了,不外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薛传雄根本就没有用刑,犯人就已经招供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有意将犯人放炮,对外却说是逃跑?为犯人重新取得其组织的信任而提供了有利的条件。这是周大虎和薛传雄在玩的一个阴谋,具体是什么阴谋,却不得而知。
正午的时候,顾彦生从一个赌场里出来,面带的笑容就告诉众人,今天的战果如何。
顾彦生站在门口,背后传来赌场里面的吆喝声。
“大。大。大。”
“买小,我买小。”
“开、开、开。”
狂欢的笑声中伴有悲哀的叹声。
看到李振远和张守卫,顾彦生叫住了他们,并将他们带到一家餐馆,点了很多菜。
“老板,来瓶酒。”
张守卫:“顾彦生,酒就算了,处里有规定,中午和有任务是的晚上是不能喝酒的。”
李振远说:“张守卫,你也不看看跟谁一起喝酒,顾彦生可是队长的救命恩人,是队长最最信任的人,跟着他,没事。”
顾彦生摇摇手说:“行了,别吹牛拍马的了,我是周大虎最信任的人?你们都错了。我不和你们一样,昨天抓的那个共党,叫什么,你们知道吗?”
李振远和张守卫互看了一眼,摇摇头。
“我不也和你们一样吗,除了薛传雄,没人知道他姓啥名甚的。再说了,这个共党是跑了还是放了,你们谁知道?”
“顾彦生,你的意思是……”
“算了。”顾彦生打断李振远的话,说:“喝酒,这些不说了,也轮不到我们去管,队长愿意信任谁,那是他的福分,我们争也争不来,讨也讨不来。顺其自然吧。”
顾彦生将三个人的酒杯斟满,端起来和他们两个碰了个杯,一昂头,杯中干净。
张守卫放下酒杯说:“我听说,薛传雄的刑讯手段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教会徒弟,师傅出门。这种事不足为奇。来。喝。”顾彦生兀自大笑起来,说:“再说了,我那个时候是专门对付日本间谍的,对付中国人,我还真下不了手。都是炎黄的子孙。”
“是啊。人之初,性本善。薛传雄可不一样。顾彦生,你是从来不进刑讯室的,他在审讯一些爱国人士,地下党的时候,手段非常残酷,除了脚板底下开洞,还别出心裁发明了一些骇人听闻的酷刑,用钉满钢针的木棍,抽打被扒光衣服的犯人,使其遍体鳞伤,然后再涂上酒精,食盐,贴上纱布,等血迹干了,再一条条撕去沙布,皮肤和肉同事被撕了下来,如此残暴的行径,令人闻之色变。”李振远说着,不觉得感到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
整个下午,大楼里是一片宁静,没有一点动静。从昨天晚上犯人的逃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
顾彦生坐在办公室里,一双脚翘到桌子上,拿过一本文件夹,放在大腿上,一只手翻看着。
电话铃声响了,顾彦生坐正,拎起电话:“喂。顾彦生。”
电话那端传来周大虎老婆蒋秀竹的声音:“东海啊,你快点过来,明轩晕过去了。”
顾彦生二话没说,放下电话,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边急急忙忙出了办公室。
明轩是周大虎的儿子,今年已经七岁了,但是,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发烧晕厥,虽然顾彦生是个外科医生,但是,在蒋秀竹的眼里,是医生都一样。于是,早就把顾彦生当成了私人医生,因为方便,一叫就到。
巨泼来斯路是一条很短的小马路,在靠近乌鲁木齐中路的位置上,有一个邮筒,负责这个邮筒的是邮递员叫陆伟涛。
陆伟涛骑着自行车来到邮筒跟前,他看了看表,距离10点开箱时间还差五分钟,于是,他支好自行车,拿出一块布,将邮箱整体擦了一个遍。10点整,他打开邮箱,将里面的所有信件一咕噜抱了出来,整理一下放入邮袋里。同时,将一封写有“宝建路367号吴凡仁收”的信件悄悄地放入了邮袋的隔层里。然后,骑上自行车而去。
陆伟涛没有会邮局,而是绕道回了趟家。
他将自行车放在门口,从邮袋隔层里拿出那封信件,进了家门。
他将门管好,回到屋里,打开信。
这是申江同志送出来的情报。宝建路367号其实是个空号,而吴凡仁只是一个虚名,根本没有其人。邮局对于无法投递的信件的处理,有两种方法,一是按照寄信人的地址退回,如果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就按第二种方法,丢在一边,集中销毁。所以,为了防止万一,在这封信上并没有寄信人的地址。
陆伟涛看完信,将一张纸条卷成烟卷,放在自己的香烟盒里。出门,骑上自行车朝邮局而去。
周大虎坐在座椅上,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2点半了,他站起来,离开了办公室,来到顾彦生的办公室,推门一看,没有人,自言自语到:“一有事,就看不到个人影了。”
周大虎咕哝着转身,看到李振远过来,他问过李振远,顾彦生去了哪里。李振远也不知道顾彦生去了哪里。
周大虎:“马上集合队伍。”
李振远:“有任务啊?”
“废什么话,赶紧的。”
“是。”李振远转身,突然回身问:“那我们不等顾彦生了?”
周大虎摆摆手说:“算了不等了,等他也没用,只会整天玩着手术刀,连枪也不会打,去了也没用。”
李振远转身,拿起挂在胸前的口哨,吹起了紧急集合的哨声。
二队的管志高,听到一队的哨声,从休息室探出脑袋看了看。
顾彦生的听诊器在周明轩的肺部也慢慢地移动着。蒋秀竹着急的问:“东海,怎么样?”
顾彦生放下听诊器,高告诉蒋秀竹,这是周明轩的老毛病,支气管炎复发,已经没有大碍了。蒋秀竹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这个时候,杨吕志的老婆蒋秀梅急急忙忙进来。
“秀竹,明轩怎么样了?”
蒋秀梅和蒋秀竹是姐妹两,蒋秀梅和杨吕志结婚十几年,膝下无儿无女,据说是蒋秀梅不会生育,所以,姐妹两对周明轩那是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晒了。周明轩只要有个什么不是,两姐妹都会急火攻心。
顾彦生写了一个药名,让蒋秀竹去药房买。蒋秀梅拿过药名:“我去买,你给周大虎打个电话,儿子有病,叫他快点回来。”
蒋秀竹告诉姐姐,周大虎不在办公室,电话打过了。
蒋秀梅:“这个死鬼,一到关键时刻就找不到人了。”
陆伟涛按照接头要求,他提前来到了香茗茶馆。
香茗茶馆是霞飞路上一家二层楼的茶馆,地处闹事,周围又有很多的居民,所以,从开张到关门,茶客进进出出,茶馆的生意很好。
陆伟涛走进茶馆,直接上了二楼。他看到在约定的9号桌前,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他们谈的正欢,有说有笑。陆伟涛看到他们那八卦的神色,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在谈论什么话题。不难理解,茶馆里,墙上贴着很多的标语,几乎都是一个意思:莫谈国事。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这些吃瓜群众谁又会去多事呢。
陆伟涛想叫来伙计,转而一想,反正来接头的人是王明峰,也算是老熟人了,在不在约定的位置上也无所谓,看到进来,打个招呼也就行了,所以,也没必要非要将这几个人赶走。
陆伟涛没有惊动9号桌的茶客,而是走到阳台上,在临街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他,朝楼梯口看了看,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陆伟涛这个不经意的举动,使他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