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8月3日早上拂晓时分,当东方的天际线出现了几丝鱼肚白的时候,在鹤壁的山城朝向汤阴方向的平原大道上,有一队骑兵正在纵马驰骋。
骑兵的后面是十几辆装满东西的胶轮大车,拉车的健马在车把式的马鞭和吆喝声中,努力紧跟在骑兵队伍后面奔驰。
在微弱的晨光和黑夜的大背景下,这队骑兵犹如一队生动的剪影,他们和战马奔驰的画面,在原野上显得十分突出,而战马密集的马蹄声,更是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突然,前面为首的那位骑兵指挥员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同时轻勒马缰,将战马的速度降了下来。
后面的骑兵也减速停下,全队人马很快就停止了行军,犹如一组大型的静态雕塑,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起来。
为首那位骑兵指挥员的右手依然高高举起不动,他既是在向全队人发出敌情警示,也是在继续侧耳倾听。因为他敏感的耳朵先前就已经感觉到了远方空气传来的异常震动。
这回,他终于听清楚了远方传来的声音,那是上千骑人马在原野上疾驰发出的略带沉闷但却比鼓点更为沉重的马蹄声。
这队骑兵所有的人都听出来了,那是大批的对手正在逼近,二者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几里路。
就在这时,前方有几骑人马疾驰而来,当头一人隔着几十米远就在马上大声报告:“营长、连长!前方几里外发现有大批小鬼子的骑兵,正在向我们这边奔来!”
晨光熹微中,那名领头的骑兵指挥员眉头紧锁,他正是八路军豫西北军分区直属的骑兵营营长张兆龙。
张兆龙此时正在心里问候着小鬼子的无数代祖宗,他奶奶的,敌人打的是一手好算盘啊:在拂晓前派大股的骑兵来偷袭,天亮后想必又是要派飞机来轰炸,随后就是地面的包抄和围攻,目的就是想一口吃掉咱们军分区指挥机关,然后再各个击破咱们的其它队伍!
张兆龙马上向身旁的另外一名骑兵指挥员发出命令道:“高连长,情况紧急,前方的鬼子骑兵怕是有上千人,他们肯定是想突袭咱们的军分区驻地。你马上带一个排护送大车队赶紧回去,并派人先去紧急报告李向东司令员。我带其余的人马阻击一下,为你们的撤离和军分区的迎战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
另外的这名指挥员是骑兵营3连连长高震山,他听后稍一犹豫,马上向张兆龙建议道:“营长,咱俩调换一下吧,全营的战斗还需要你指挥,这股敌人就交给我来阻击吧!”
张兆龙眼神坚毅地看着高震山说道:“震山同志,不要多说了,你赶紧走吧,再耽误就晚了,我估计我们最多只能让敌人缓冲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请你服从命令,马上带队撤离!”
张兆龙此时带着骑兵营营部的一个警卫班,和高震山带领的骑兵3连,正在护送一批装满粮食和弹药的大车队去汤阴县,打算将这批粮食和弹药送给汤阴县的地方党组织,支持他们发展地方武装和救济灾民,不曾想竟在这里遇上了日军骑兵的大举来袭。
豫西北军分区的骑兵营每一个连都相当于一个加强连,不仅人数达到了200余人,而且人员基本上都是从全纵队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所以即便是对上日军的一个中队,骑兵连也有必胜的把握。
但高震山知道,与前面遭遇的这股敌人的大队骑兵相比,今天3连的力量就显得非常弱小,何况,营长还要他带走一个排的人马。
虽然参加八路军才半年多时间,但高震山已经完成了从一个土匪大头领向八路军基层连长的转变,他深知张兆龙这样安排的用意,更知道在军分区的安危和大局面前,他没有和营长争议的时间,必须马上执行营长的命令。
高震山在马上向张兆龙敬了一个军礼,目光从副连长裴老三和1排长盖大海,以及周围战士的面容上扫过,然后对着他们大吼道:“裴副连长,同志们,一定要听营长的指挥,保护好营长,替我多杀几个鬼子!”
他说完拨转马头,带着一个排的战士,保护着大车队迅速掉头,并派出两名战士先行疾驰向鹤壁的山城军分区驻地,紧急报告日军骑兵大队来袭的消息。
八路军豫西北军分区占领的鹤壁,是日军在河南省北部仅次于安阳的另一个重要据点,总面积约有2140平方公里,也是平汉铁路上的一个重要站点。
鹤壁是《封神榜》故事的发生地,商朝首都朝歌、周朝第一大诸侯国卫国都城朝歌、战国七雄之赵国都城中牟,都曾经先后设立在这里。
八路军豫西北军分区将驻地选择在鹤壁的山城,是司令员李向东和政委夏瑜听取了许多本地干部的建议后决定的。
首先,这里地处太行山东麓向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其次,这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犹如在日军的交通要道上插上了一把尖刀,可随时威胁着日军交通大动脉平汉路的交通运输。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得到这个情报后,对八路军又在豫西北建立了一个军分区非常恼怒,特别是。将豫西北军分区视为当前的眼中钉和肉中刺,更是欲拔之而后快。
日军对冀中抗日根据地的“五一大扫荡”刚一结束,冈村宁次就马上调集附近的日军力量,开始对八路军豫西北军分区占领的鹤壁一带进行扫荡和围剿。
就在这天凌晨五点,以日军第8师团为主,加上第31师团的131旅团,第7混成旅、第8混成旅各抽调的1个联队,加上新乡日军抽调的1个日军大队和伪军陇如虎师的两个团,共4万多人的兵力,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向豫西北八路军同时发起了扫荡和围剿。
其中,日军第8师团所属的骑兵第3旅团,负责从西面率先发起突袭。目标是直取山城八路军军分区驻地。
骑兵第3旅团下辖第14、第15两个骑兵联队,以及骑炮第3联队和辎重大队等部。
担任先头突击任务的,是骑兵第15联队。联队长黑川正木大佐今年才36岁,他一向作战勇敢,就是靠着军功一路升到大佐这个职位的。
日军骑兵编制分两种,即步兵师团所属的骑兵旅团和独立的骑兵旅团。属于步兵师团的骑兵旅团,仅下辖2个骑兵联队,外加一个骑炮大队和一个辎重大队,加上旅团部的人马,有2800余人。
独立的骑兵旅团,编制就大得多,每个旅团有4个骑兵联队, 1个骑炮联队和1个辎重联队,加上旅团部直属的人马,共有6000多人马。
黑川正木所率的这个骑兵第15联队,就是步兵师团所属骑兵旅团下辖的联队,联队下面只有2个骑兵大队,1个骑炮中队和1个辎重小队,加上联队部的100多人,共约1200余人。
黑川正木大佐求战心切,他亲自带领着联队部和下属的森下大队,奔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是他下辖的冈本大队。
在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中,黑川正木正在纵马狂奔,突然就看见了前方约四五里开外,迎面冲来了一队八路军的骑兵队伍。
黑川正木大吃一惊,尽管他们出发前就有所预料,估计豫西北这股八路军早就会有所防范,但还是没有想到会与八路军的骑兵相遇得这么早。
黑川正木举手示意队伍停下来。因为两军距离还较远,他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只见这股骑兵约在两百余骑左右。
黑川正木有些担心会不会遭到八路军的包抄合围,于是将视野看向这股八路军的左右两边及其后方,却没有发现其它的异常。因为这是在平原地带,有没有埋伏一眼就能看清楚。
一旁的骑兵大队长森下中佐早就按捺不住,他偏头向联队长黑川正木大佐申请道:“联队长阁下,请下令让我带队冲杀吧,我一定能消灭这股八路军的骑兵!”
黑川正木大佐没有理睬森下,他在心中断定这是一股八路军的侦察骑兵,于是偏头对左边的联队参谋长冷冷地说道:
“传令,让冈本大队分兵从左右两面包抄敌人,森下大队先由骑炮中队居中射杀一阵之后,全队再从中间向前突击,务必将这股敌人的骑兵全歼在这里,不许放走一人一骑!”
日军参谋长在马上躬身领命之后,马上指挥一名参谋站在马背上,用旗语向周围和后方的日军骑兵发出了联队长的指令。
很快,日军森下大队的骑炮中队就来到队伍中间下马。他们就地架起了8门迫击炮和4挺重机枪,打算先集火消灭一部分八路军的骑兵。
八路军骑兵3连此时已经冲到了约两里开外,领头的营长张兆龙看见日军骑兵停止行军,用旗语开始了排兵布阵,且中间的骑兵向两边分开,还有两队骑兵正在从左右两边包抄过来,他就知道日军是想列阵以逸待劳,并用炮火和机枪来阻击他们。
张兆龙当即命令旁边的副连长裴老三带一半人往左面迎击包抄他们的日军,同时避开日军火力的正面扫射。
他则带着另一半人马往右面穿插,同样是想避开日军正面的火力扫射,迎战右边包抄过来的日军。
日军正面的迫击炮和机枪开始连续发射的时候,张兆龙和裴老三已经分头带领两队八路军骑兵,完成了向左右两边的转进,日军的炮火和机枪仅对八路军骑兵队尾的人马造成了很小的伤亡。
很快,八路军的两队骑兵前锋,都差不多在同时遇上了日军冈本大队准备包抄他们的两个骑兵中队。
右边领头的是八路军骑兵营长张兆龙,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对面那个高举着马刀的日军指挥官冈本脸上那副不可一世的笑容。
张兆龙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百米开外的那个日军指挥官边开枪边大喝道:“射击!投弹!”
他身后前两排的战士们顿时随着他的吼声,在马上端起枪来射击。后面的战士们则是统一借助马上的惯性,扔出了一排手雷。
日军指挥官冈本中佐见对面领头的八路军朝他开枪,急忙将身子扑倒在马背上,躲过了一颗擦着他脑袋飞过的子弹。
冈本被激怒了,他也在马上大声喝令全队日军在马上开火还击。
但日军骑兵的动作在整体上已经慢了半拍,他们刚从肩上取下枪来,却被八路军已经抢占了先机,先是被八路军骑兵的排枪打倒了几十号人马,接着又被八路军密集飞来的手雷炸得人仰马翻。
弥漫的硝烟中,张兆龙和一位排长分别带领的不到一百名八路军骑兵,如两支利箭射入日军已经散乱的骑兵队伍,利箭所到之处,日军无不哀嚎着坠落马下。
骑兵冲锋,冲在最前面的人马遇到的阻力和压力肯定是最大的。张兆龙所骑的战马虽然异常神骏,但在敌阵中冲杀了一百多米后,速度就慢了下来。
尽管张兆龙在当年的舍虎寨中,就已经是一位武功高手,他使用的也不是普通的马刀,而是一把缴获的日军大佐军刀,凡是对上他的日军骑兵,基本上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被他一两刀就砍落马下。
但是,日军骑兵毕竟人多势众,随着战马冲锋的速度越来越慢,围攻张兆龙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他们都想抢先杀死这名骁勇的八路军指挥官立功。
紧跟在张兆龙后面的,原本是十几名营部警卫班的战士,此时已经只剩下六七名,他们始终注意驾驭着战马,保持在张兆龙的周围战斗,有意识地保护着他们的营长。
但是,再威猛的老虎,也经不住群狼的撕咬,当张兆龙终于杀穿敌阵的时候,他已遭受了几处轻伤,浑身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