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点左右,熊正卯和曹胜义终于带着1营和炮兵连的幸存官兵,到达了团部及2营、3营所在的白石岭。
沈八斤、邵东来和夏瑜等人听到哨兵报告后,都情不自禁地一起走出松树林来迎接他们。
邵东来没看到成守义,就急切地问道:“守义呢,他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熊正卯悲痛地低下头,他旁边的曹胜义哽咽着答道:“成副团长,他被敌人的炮火……”
邵东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继而难受地闭上眼睛。他没想到早上还在笑着告别的好友,现在竟然已经是阴阳相隔。
熊正卯抬起头,看到了欲言又止的沈八斤,慢慢地走了过去。
熊正卯还没开口,沈八斤就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他将手搭在熊正卯的肩头,惨然一笑道:“老熊,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熊正卯也将手搭在沈八斤的肩头上,低声说道:“六斤兄弟真是好样的!他带着骑兵连杀死了许多小鬼子,最后是迎着敌人的大队伍冲过去的,……他们,就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啊!”
熊正卯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水滑落,拍了拍沈八斤的肩膀道:“八斤,你们老沈家三兄弟都是好样的,我欠你们老沈家一条命!”
沈八斤惨然一笑道:“老熊,你这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为了打鬼子,你不知道吧,团长都还没有回来呢!”
熊正卯闻言一惊。他看向众人,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凝重,忙问邵东来道:“参谋长,你们没派人去接应团长他们吗?”
邵东来连忙答道:“已经派出去两拨人了,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熊正卯还想再问,却见一旁的夏瑜那难受的神情,只得忍住了嘴,带着弟兄们走进了松树林。
邵东来和沈八斤也跟在熊正卯他们的后面,走进了松树林里。只有夏瑜还在外面站着,她充满忧伤的眼睛看向远方。
在夏瑜的视野中,不远处的中条山腹地,还有不少地方传来隆隆的炮声,有的地方还有滚滚浓烟腾起,虽然听不到枪声和厮杀声,但可以想见,日军肯定正在进一步收紧包围圈,对陷入重围的国军进行残酷的清剿。
夏瑜的视线逐渐被眼中的泪水模糊了,她想到了成守义、沈六斤和骑兵连等那些刚刚牺牲的战友们,想到了唐军长和第3军等那些可能还在日军包围圈里的官兵,想到了带队深入虎穴的团长李向东,不由得潸然泪下。
就在这时,夏瑜恍惚看到了前方的小山岭上,有一名国军士兵正在向这边跑来。夏瑜赶紧擦去眼泪细看,的确是一名团里的战士。她知道那肯定是沈八斤他们安排在外围的潜伏哨之一。
那名士兵跑得很急,大概是嫌背上的长枪影响了他的速度,他在跑动中将枪提在手上,跑得更快了。当他看见了夏瑜时,他边跑边激动地大喊道:“夏主任,好消息!团长回来啦!团长回来啦!”
那名士兵的喊声,都被松树林里的官兵听到了,顿时,沈八斤、邵东来、熊正卯等人以及许多的官兵,都一下子涌出树林来。
那名士兵终于跑到了松林边,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面前,看到了政治处夏主任脸上的泪水,以及沈副团长等人一脸惊喜的表情时,顿时觉得自己跑这一趟值了。
很快,松树林外的官兵们就看到远处疾步走来的一行日军装扮的小队伍。当先的那个人身材高大削瘦,正是团长李向东,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向他们招手致意。
李向东带着19名警卫排的战士越走越近,当他看见了全团黑压压的一大片官兵站在松树林外时,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
在李向东的心目中,部队的安全胜过自己的生命。部队就是他的信心所在。虽然刚才外围的潜伏哨已经告诉了他:团部和2营已经在3营的接应下,已经成功突围,损失不大,只有最后撤回来的1营损失比较惨重,骑兵连也全部壮烈牺牲。
尽管这个消息让李向东非常难过。但他已早有思想准备,只要队伍大部分还在,他就更加坚定了复仇的决心。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思路和计划:必须挑选一部分精兵强将打回山中去,搅乱小鬼子们的计划,趁机营救出第3军的队伍,重点是营救唐军长和军部。
和大部队会合后,李向东顾不上休息,马上召集团部组成人员和三位营长紧急开会,重点讨论他想到的这个营救计划。
李向东的计划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同。参谋长邵东来第一个申请让他参加这次行动,还有沈八斤、夏瑜以及熊正卯等三位营长也是纷纷请战。
李向东挑选了邵东来和荣少楷随同他一起带队,队员却是从警卫连和三个营里抽调了60名战斗经验丰富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班排长,其中还有一位是炮兵连名叫春田的日本兵,李向东特意将他带上,就是准备全体乔装成日军的一个小队行动。
为了保持和大部队的联系,李向东还决定带上一部电台和一名报务员。通讯连连长唐秀贞知道后,强烈要求让她带着1名报务员参加,但李向东以女同胞参加小队容易暴露为由,很坚决地拒绝了她的申请。
唐秀贞只得派出一名精干的报务员带上一台电台随行,并打算在团部亲自做好接听电报的工作,确保与突击队的联系。
突击队出发前,李向东要求留守的沈八斤和夏瑜要带好大队伍,注意隐蔽行踪,因为队伍目前仍在鬼子的包围圈附近。
突击队当天傍晚就悄悄出发了,在中条山驻守了近3年,他们多数人都很熟悉这片山岭,所以当晚10点过,他们就深入到了中条山中。
突击队一路都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枪炮声,沿途还看到了几个被日军烧杀过后的村庄,已经是一片残垣断壁、死尸遍地、黑烟滚滚。
李向东没让队员们过多停留,因为救人心切,他和警卫连长赵永军两人走在前面,充当了尖兵的角色,带着队伍一路急行。
正是夏日的夜晚,月明星稀,在李向东敏捷快速的带领下,突击队行进得很快,于晚上1点过,就接近了中条山深处的唐回村。
李向东让邵东来和荣少楷带队在唐回村附近的一个树林里休息。他却带着赵永军悄悄地摸向唐回村,因为他在月光下发现远处的唐回村竟然是一片宁静,没有被鬼子烧杀的情况,所以很想潜入村里看个究竟。
唐回村属于夏县,是山中较大的一个 村子,第3军军部就驻扎在这里。这里森林茂密、山峰林立、地势险峻,且当地民风淳朴,群众抗日情绪强烈,所以第3军军部特选定驻扎在这里。
李向东和赵永军相互掩护着交替潜行,慢慢地朝着唐回村摸去,但还未到村口,他就示意后面的赵永军赶紧撤退,他也悄悄地退了回来。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突击队,邵东来和荣少楷,还有所有的队员都在等着他们。
李向东示意大家都坐下来,未等赵永军开口询问,他就说出了刚才他的发现:军部已经离开了唐回村,村里现在已经有敌人埋伏。
李向东说出了他的三个判断:
第一,全村没有一点灯火,如果是军部还在,军部驻扎的那家地主大院肯定会有灯火;
第二,他和赵永军靠近的这个村口处于村庄的下风口,但他们却没有闻到任何战斗过后的硝烟味道,说明这里没有发生过战斗;
第三,他和赵永军靠近村口后,不仅村口那几家人的狗没有叫声,而且全村都没有狗叫,说明这些狗要么已经被弄死,要么已经随主人转移。
李向东说完,得出一个结论:敌人之所以潜伏在唐回村,就是要钓鱼,将前来军部的队伍一网打尽。
众人都深信不疑,赵永军更是恍然大悟。
李向东又和众人商议了一会,决定明天一早再作观察确定后,想办法将这股敌人的阴谋揭破,保护后面来寻找军部的友军。
第二天早上,突击队的观察哨在树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看到了隐藏在唐回村里的日伪军。李向东接到报告后,让荣少楷带人在村外路口树上留下明显的提醒记号,然后带领众人悄然离开了唐回村。
此时中条山中仍然是到处枪炮声不断,李向东和邵东来、荣少楷碰头商议了一下,决定带着队伍向枪炮声最密集的地方前进,并让众人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
此前入山时,为了迅速赶到唐回村,他们一路都是尽量避开敌人,但现在军部去向不明,只有想方设法搞清楚,才能继续行动。
但要搞清军部的去向,显然只能找人询问,不是找自己人,就是找敌人,所以只有准备战斗。
这项命令下达后,全队战士们都兴奋起来,他们就是要来打仗的,不仅是要来救军部,还想来揍小鬼子复仇。
突击队武装得很到位,3个战斗小组除带了6挺轻机枪、3门掷弹筒外,其他每个人都是长短枪各一支,子弹两百多发,手雷十颗,整体的战斗力足以碾压任何遭遇的日军。
他们很快就迎来了进山后的第一场战斗。
当他们循着密集的枪炮声赶到一处山岭时,发现有一队日军正在围攻一股占据山峰的国军,日军大约有300多人,他们正在从左中右三个方向发起攻击。
李向东用望远镜观察,发现据险而守的国军不知道有多少人,但看得出他们打得很顽强,山头以下四处堆满了尸体,大多数都是日军进攻失败留下的,只有少数是国军的。
此时,山头上的枪声已经很稀疏,可能弹药已经接近耗尽。日军很快就要冲到山顶,情况十分危急。
李向东向邵东来和荣少楷大喝道:“东来,你带第3组和所有掷弹筒就在这里掩护我们,重点打击右面过来的敌人!少楷带2组从左边上,我带1组从中间上,我们两面注意配合,右边留给敌人逃走,快!”
他说完右手一挥,带着1组的20名队员就从正面冲了上去。
日军留在山下的,是两名军官和七八个使用迫击炮的士兵,此时他们看见自己的队伍就快要冲上山头,都在狂笑着、议论着,听到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都惊得回过头来。
没等他们有所反应,李向东的手枪已经开火,跟随在他周围的官兵们也是连续开火,将这十来个鬼子顷刻就打倒在地。
李向东喝令留下几人使用迫击炮攻击山上正在进攻的日军,同时架起机枪向日军射击,掩护他带着十几个队员,借助地形朝着山上的敌人冲去。
此时日军快要冲上山顶,山顶的国军弹药已经耗尽,正打算出击和鬼子拼死肉搏。没想到下面竟然来了援军,将中间和右边的鬼子打得纷纷倒下。
山顶上的那名国军指挥官顿时喜出望外,他大喊着带着士气大振的幸存官兵,一起呐喊着朝着快要冲上山顶的敌人,挺起刺刀就冲了下去。
李向东和荣少楷听到山头上的呐喊和冲锋,也趁机带领两组官兵继续猛冲上山,他们密集的火力,加上山下的迫击炮和机枪,顿时又撂倒了不少日军。
此时,就连右边的那路日军也遭到了邵东来带领的第3组队员的炮火攻击,日军顿时感觉如同陷入了几面受敌的险境,吓得中间这路剩余的敌人赶紧朝右边逃跑,右边的敌人也跟着转身就逃。
只有左面的这路日军没有逃路,他们惊慌得顾得了头,却顾不了尾,在山顶国军和山下两边突击队的包抄攻击下,很快就被两股国军围在半山腰上,经过一阵短兵相接的拼杀,50多个小鬼子很快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