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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一网打尽

    6月的中午,正是夏天最热的时节。在满山的蝉声中,八里沟一线天的山道悬崖峭壁上方,有两个采药人正准备吊下悬崖去挖草药。

    这道峭壁非常高,约有300多米的绝对高度。两个采药人是父子俩,中年人名叫黎老贵,四十多岁的样子,小的名叫黎少松,约有十七八岁,两人都背着药箩、拿着药锄。

    此时,黎老贵正紧拉着绳索,小心地将儿子黎少松吊下峭壁,打算让他去挖一颗他们每年都要来挖的野山参。

    那颗山参因为已经在这道峭壁上生长了不知多少年,根系比较发达,所以他们每年来都可以挖到。

    一线天是一条非常狭窄的山缝,也是进山必经的一条盘山小道。小道蜿蜒曲折,延伸得很长,足有一两里路,远望如同一条巨龙,盘旋逶迤于山崖之间,被当地人称为“龙盘梯”。

    一线天内的“龙盘梯”,有数千级台阶沿崖而上,非常陡峭和险峻。这是八里沟村民和相邻的山西老乡相互贸易往来的唯一通道,他们购物和运货都要从此经过。

    一线天两边断壁如削,四周云雾缭绕,沿途怪石林立,险峻清奇。人行走在原始山路之中,时而要低头曲背,时而要侧身贴壁,时而要仰首攀援,时而要俯视沟壑。山路弯弯,石阶起伏,像一条空中飘带,忽上忽下,时隐时现。行人从中走过,抬头看天,只能看到一线青天,所以得名一线天,又叫“一线雄关”。

    黎老贵手中的绳索还没放到一半,突然感觉到绳索被下方的儿子连扯了三下。黎老贵大吃一惊,这是两人采药时约定的紧急暗号,就是要求马上将他拉上来。

    黎老贵赶紧回收绳索,很快就将儿子拉了上来。只见黎少松满头大汗、满面惊恐之色,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黎少松随后紧走两步,将父亲一把拉下蹲在地上,才对着他悄声说道:“阿爸,千万不要大声说话!下方山道上来了大队的鬼子兵,还有许多的二鬼子,不知道他们进山来干什么!”

    黎老贵一惊,沉默了一会,低声叹道:“孩子啊,小鬼子肯定是冲着那支队伍来的!快走吧,今天的药咱们不采啦,得赶紧去告诉他们一声!”

    黎少松有些迟疑:“这,这么多的鬼子兵,我们要是被他们发现,那就没命了!”

    黎老贵的声音大了起来:“孩子,那都是些好人啊!你忘了咱们还得到过他们放在茅棚外的两袋粮食啦?他们来的这些日子,又打鬼子汉奸,又帮助咱们穷人,他们连那些被黄水祸害的难民都在救济,咱们可不能昧着良心,眼睁睁的看着鬼子来祸害他们啊!快走吧!”

    黎老贵边说边将手边的绳索盘起来,收进背上的药箩里,迈开大步就朝着山下走去。

    黎少松只好紧跟在父亲的后面,一起抄小道去给那些“义匪”报信去。

    但是,还没等黎老贵父子俩走出多远,他们就听见山下传来了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是炮仗一般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间杂着还有“通通通”的炮声,各种惊叫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下方山谷顿时喧闹起来。

    父子两人既震惊又好奇,忍不住都爬到悬崖边上,攀着树枝朝下观看,顿时就看到了一副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场景:

    一线天首尾两头,剧烈的爆炸已经将部分山体炸塌,掩埋了无数的日伪军,在一片尘烟滚滚和枪炮声中,无数的日伪军在山道上惊慌地逃命。

    但是,因受地形的限制,那些日伪军只得在那条狭窄的“龙盘梯”上彼此踩踏着、争夺着山道逃命。

    在慌不择路中,有的伪军被日军粗暴地推下悬崖,激起了另外一些伪军的反抗,日军和伪军随即在山道上殴打起来,又有不少人在打斗中被推下山道,跌入下方的崖底。一时间,枪炮声、打骂声、惨叫声、哀嚎声充满了整个山谷。

    黎老贵和黎少松父子俩此时才看清楚,一线天两边的悬崖顶端,竟有两排枪手隐藏在那些灌木丛中,他们枪法精准,每开一次枪,那些在“龙盘梯”上的日伪军都会有人惨叫着掉下悬崖。

    看到“龙盘梯”上的日伪军相互打斗起来后,崖上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呼哨,枪手们马上停止了开枪。随即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山谷中:“下面的伪军听着,你们如果还愿意当中国人,就将你们身边的小鬼子杀了,然后缴枪投降!老子们可以饶恕你们,否则的话,将你们和小鬼子一起全杀了!”

    这洪亮的声音在山谷中激起了回声,惊得许多鬼子举枪朝上胡乱射击。幸存的伪军人数本来就比鬼子多,他们听到这话后更是反抗精神大增,不约而同地朝着鬼子动起手来。

    有的伪军乘鬼子正在朝崖顶上射击,将鬼子猛地推下山道;有的伪军三两个对付一个鬼子,将鬼子杀死后又将他们丢下悬崖;还有的甚至在拼杀中抱着鬼子一起跳下了悬崖。

    崖顶上的枪手虽然还在开枪,但他们都是瞄准了小鬼子打,帮助许多伪军消灭了正在和他们拼杀的鬼子。

    渐渐地,崖顶的枪声由稀疏到最后全部停了下来,山道上的鬼子都已经被消灭完了,只剩下了一两百号伪军,他们都将枪举过头顶,高呼着愿意投降。

    在崖顶那个洪亮的声音命令下,伪军们慢慢走下山道,走到已经被炸塌了一半的谷口,拉着枪手们扔下来的十几条绳索,爬了到了山顶,缴枪当了俘虏。

    黎老贵和黎少松父子俩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场战斗,就像是进入了一场大梦,这时才如梦初醒。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东洋鬼子个个如狼似虎、凶神恶煞,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没想到在“白虎营”这些好汉们面前,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而且,让他们父子二人感到惊奇的是,他们先前在悬崖上采药,竟然没有发现那些枪手就埋伏在悬崖上的灌木丛中。父子俩这时才反应过来,难怪他们先前在崖顶,就没有见到过一只鸟儿的存在。

    这时,他们所在的这边崖顶上的那些枪手正向他们走来,最前面那个帅气的年轻人将枪背在肩上,向他们招手喊道:“两位老乡,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白虎营的人,刚才打鬼子影响了你们采药,现在你们可以继续采药啦!”

    黎少松忍不住脱口问道:“这位老总,你们还需要人吗?我想要参加你们一起打鬼子汉奸!”

    黎老贵也接着说道:“如果你们不嫌我年纪大,我们父子俩都来参加你们。这八里沟的每一个旮沓,我们都熟悉得很,一定可以帮到你们的。”

    黎少松听自己父亲这么说,欣喜地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是啊,我阿爸和我还会采药治病,你们一定要收下我们啊!”

    那群枪手已经围拢上来,打头的那个帅气年轻人拍拍黎少松的肩膀,又看看他背上的药箩,露出了欣赏的笑意。

    他旁边的一人忍不住开口说道:“营长,我看这小伙子不错,刚才见他在悬崖上溜下爬上的,身手非常敏捷,将来打仗一定是把好手,就收下他吧!”

    黎少松一听,吃了一惊,看着眼前的帅气年轻人问道:“什么?你,你就是白虎营的营长?”

    站在黎家父子面前的正是李向北,他旁边那人是刘虎子。

    李向北和周围的人一起哈哈大笑:“你觉得白虎营的营长应该是一个什么人呢?是不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莽大汉啊?”

    黎少松一时语塞,也有些脸红。事实上,他心中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黎老贵在一旁忍不住开口了:“老总,你们到底要不要我们父子俩啊?给个痛快话吧!”

    李向北赶紧转身对着黎老贵笑着说道:“这位大哥,你们父子俩都来参加我们抗日,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啊!只是你们家里其他人没人照顾怎么办呢,还是留一个在家吧,家里总不能没有男人啊!”

    黎老贵神色一黯,低声叹息道:“家里就只有我们父子俩,其他的人早没了。”

    李向北伸手紧握住黎老贵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道:“既然都是穷苦人,那我们就一起打鬼子啦!”

    李向北说完回头对警卫排长刘老幺吩咐道:“刘老幺,你带他们父子俩一起回去,小的就安排在你的警卫排,老的先安排在营部跟着卫生员。”

    李向北说完,向父子俩挥挥手,带着刘虎子等人就朝着山下走去。这一仗虽然大获全胜,消灭了日伪军进山的部队近2000人,但还有那些投降的200余名伪军,他必须及时妥善处置。

    而且,外面还有一个日军骑兵小队和另外一个营的伪军,他得动作快一点,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要不然便会放跑了他们。

    当天傍晚,守在八里沟外面的日军骑兵小队和一个营的伪军,首先迎来了一小队从山里回来传令的伪军。

    按照这队伪军传回来的命令,日军骑兵小队和这个营的伪军,很快就分别列队,迎来了凯旋归来的大队皇军和伪军。他们远远的就已经看见,他们自己的队伍后面,还押着两百多名被活捉的土匪。

    特别醒目的是,在那些被活捉的土匪队伍前面,还有几个伪军赶着几辆大车,上面装满了缴获的枪支弹药。

    日军骑兵小队和这个营的伪军都感到了羡慕和悔恨,悔恨没有参加这次进山围剿。但他们很快就感到了更大的悔恨。

    因为,当那大队日军走近时,他们才发现,从打头的日军大佐,到队伍中的每一个士兵,他们都不认识。而且,走在最前面的那十几个凶神恶煞的“自己人”,竟然将扛在肩上的歪把子机枪突然端起来,对着他们就猛烈扫射。

    当日军骑兵队的士兵,在密集的枪声中纷纷倒在血泊中时,旁边的伪军也被随后的大队日军和伪军团团包围,他们一边高喊着“缴枪不杀”,一边架起机枪对准了这个营的伪军。

    那些被俘的土匪,也纷纷抖掉身上的绳索,从那几辆大车上拿起武器,加入了包围伪军的队伍。

    这些伪军中,有一些就是进山围剿“白虎营”的,他们经过李向北等人的教育训导后,愿意回头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这才参加了此次突袭行动。他们一边跟着“白虎营”包围了这个营的伪军,一边大声劝着其中熟悉的人,要求他们赶紧投降,不要再给日本鬼子卖命。

    这个营的伪军眼见一旁的鬼子已经全部报销,顿时被吓得纷纷跪倒在地请求投降。因为他们明白,放弃抵抗是唯一的出路,也只有放弃抵抗,才能避免和小鬼子一样的下场。

    仅仅一天时间,白虎营就将进剿他们的日伪军一网打尽,不仅消灭了1600多名日伪军,还活捉了800多名伪军,缴获了大批的武器弹药和辎重物资,特别是将日军骑兵队的150多匹战马全部缴获,让众人都喜不自禁。

    这一仗,白虎营仅仅损失了40多名弟兄,但经过教育训导,他们又从俘虏的伪军中挑选了350多人参加白虎营,使队伍更加壮大。其余的伪军多数被他们遣散回家,并警告他们如果再参加伪军为虎作伥,下次抓住定斩不饶。

    驻守新乡的日军联队长藤野大佐,很快就得知了矢田浩二带队围剿白虎营遭到全军覆灭的消息,气得他将报告这个情报的参谋连扇了几个耳光。

    此战后,辉县八里沟的白虎营这股土匪名声大振。驻守新乡的日军联队长藤野大佐更是将他们当成了心腹之患,计划着要再次调集重兵再次围剿他们。

    但是,藤野的围剿计划根本来不及实施,因为,此时整个华北的日军,甚至日军东京大本营,都正在紧锣密鼓地策划着一场更大的战役。一场更大的会战,在距离豫西北不远的中条山,即将拉开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