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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螳螂捕蝉(四)

    翌日凌晨三点,洪氏驿站突然间热闹起来,人喊马嘶的声音吵醒了驿站及周边铺子的人们,但这些人早就习惯了驿站特有的这种情况,因为南来北往的马帮,有不少就是喜欢昼伏夜行,这不仅是为了赶时间,更重要的是为了不让人轻易弄清马帮的行藏。

    两个蜷缩在驿站屋檐下的乞丐观察到了马帮出发的情况,他们还仔细地倾听了几个马帮伙计的议论,确认了这支马帮就是来自滇东北的陈家马帮,他们连夜启程的目的地就是四川宜宾。

    马帮还没有走远,两个乞丐就已经在驿站消失了。他们消失后不久,驿站内又出来了一长串牛车,牛车上的东西被黑布遮盖着,看不出装的是什么货物。这些牛车由洪氏驿站挑选的三十几个伙计分别赶着,朝着陈家马帮的方向跟随而去。

    不久,飞鹰寨的值班土匪头目就收到信鸽传来的消息,他对着油灯看到是一封急报后,赶紧跑去敲响了大当家韩尚魁的房门。

    在韩尚魁着急的叫骂声中,飞鹰寨随即沸腾起来。很快,马队的100余人在二当家韩尚武的带领下紧急出动,他们点起火把出发,在蹄声阵阵中直奔据此有二十来里地的双龙口。

    随后,三当家刘向骅、四当家郭金龙分别带着两队土匪共150多人,也是跑步赶往双龙口。只有大当家韩尚魁带着剩下的160余人留守山寨。

    两个半小时后,天色仍然未明,提前到达双龙口的飞鹰寨土匪看到了远处正在走来的陈家马帮,明亮的火把暴露了马帮的规模,长长的队伍竟有里左右。

    双龙口是一个地势险要的地方,因两座大山差点在此相连而得名,一东一西的两座大山蜿蜒至此后嘎然止步,面对面的是两道悬崖峭壁,看起来更像是被天地之神用巨斧劈开的两道峭壁,两道峭壁之下是一条宽阔的车马道,穿过峭壁的长度约有五六百米。

    这里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伏击地点。此时,飞鹰寨的250余名土匪,正分别埋伏在峭壁下的车马道两边茂密的草木丛中,正在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猎物。

    眼见马帮的队伍很长,而土匪兵力的有效伏击范围只能维持在三四百米内。埋伏在西边的三当家刘向骅和四当家郭金龙有些慌了神,赶紧派了两个土匪过来东边,紧急请示二当家韩尚武的意见,问他怎么打,是打头、打屁股还是打中间?

    二当家韩尚武不仅是韩尚魁的堂弟,而且在飞鹰寨的四个寨主中也是武功最高,最能打仗的,他看看越来越近的马帮队伍,稍一沉吟,立即作出了决断:

    “回去告诉三当家、四当家,马帮前面都是探路的,他们的货物一般都在中间,咱们放过前面的,集中火力打他龟儿子的中间,记住一点,给老子连打三排枪后,就大声呐喊着杀出去,两边一收紧,砍倒他们中间的人,就会吓跑了前面的和后面的人,到那个时候,中间的马匹和货物就是我们的啦!哈哈哈!”

    两个传信的土匪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转身去西边回信。

    十几分钟后,马帮的前队约有二十多人,个个骑马挎枪进入了二龙口,他们有的还在大声地谈笑着,全部毫无戒备地走过了土匪的埋伏圈。不少土匪虽然看着他们的马匹和枪支有些眼馋,但也只有按照预定计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过去。

    但让土匪意想不到的是,紧跟着马帮前队进来的,竟然是三十多辆牛车,而且牛车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开,头车都已经快要出埋伏圈了,后车才进入圈里。这些牛车虽然都装满了货物,但因有黑布遮盖着,看不出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土匪三个当家的都有些懵了,在他们掌握的情报中,这支马帮没有这么多的牛车啊!是打这些牛车,还是等后面的驮队来了再打,他们一下子都有些难以决断了。

    就在这时,牛车停下了,赶车的那些伙计们竟然跳下车来,将牛车掉转了方向,一半的牛车朝东、一半的朝西,他们突然用手中的火把点着了事先就拴在牛尾巴上的一串鞭炮,然后将火把丢在牛车上。

    鞭炮一响,牛车顿时就朝着两边的草木丛直冲过来,事先洒过桐油的牛车也被火把点燃,马上熊熊燃烧起来,竟然都是满车的柴禾。赶车的伙计们在鞭炮声和燃烧的牛车制造出来的混乱中,飞快地朝着两边的山口逃走了。

    被尾巴上的鞭炮炸得剧痛的30多头牛,全都受惊地拉着燃烧的牛车,朝着峭壁下的两面草木丛疯狂冲去。埋伏在草木丛中的土匪顿时慌了神,因为他们身处的位置无法后退,周围的草木又非常茂盛,五月的时节正好又是天干物燥,三十多辆牛车很快就冲进了两边的草丛中,立即引发了连片的草木燃烧起来。

    更让土匪们惊慌的是,牛车上燃烧的不仅只有柴火,还有硫磺和辣椒,顷刻就产生了大量的烟雾和呛人的辣味,不仅将他们呛得难受,还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视线。

    虽然有十几个土匪反应较快,他们赶紧开枪,企图将拉车的惊牛打死,但因距离太近,即使打死了几头惊牛,也仍然难以阻止牛车带来的火势。

    随着牛车疯狂的冲击和火势的增大,不少土匪不是被牛车撞死撞伤,就是被大火烧死烧伤,其余的土匪纷纷惊叫着跳岀峭壁下的草木丛,向着中间的车马道逃去。

    峭壁下的道路两头随即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因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将中间的道路照得通明,土匪们只要踏上道路,就会被守在两头的陈家马帮和洪氏驿站的伙计们的排枪打倒,道路上很快就堆满了土匪尸体。

    幸存的土匪被吓得四处乱窜,在奔突的牛车、燃烧的大火和密集的弹雨中不断惨叫着,但也很快就栽倒在了两边密集的枪声里。

    “该死的马帮,老子们上当了!弟兄们,反正都是死,跟着老子一起跟他们拼啦!”全身被火焰烧得衣衫褴褛的韩尚武嘶哑着嗓门大吼着,他纠集了剩余的几十个土匪,一边开枪一边呐喊着朝二龙口前方冲锋,企图打开一个缺口突围。但他们只冲出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就被前后两头更加精准的排枪陆续打倒在地。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韩尚武前胸后背身中数枪,最后一个扑倒在地上,临死前他还不甘心地扭头看向西面的飞鹰寨方向,虽然峭壁挡住了他的视线,但是飞鹰寨方向升向天空的滚滚浓烟,让他的心更加冰凉,他不由得睁大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完了,飞鹰寨也被一锅端了!

    事实确实如此,就在陈家马帮和洪氏驿站联合在两龙口反杀埋伏的这些土匪时,飞鹰寨也被洪绍龙带领的保安团偷袭成功,他们活捉了还在被窝里的大当家韩尚魁,将他手下的土匪全部杀死或打死,在抄没了土匪囤积在山寨的各种财物和武器之后,将飞鹰寨匪巢付之一炬,滚滚的浓烟整整持续了两天时间。

    飞鹰寨匪帮的彻底覆灭,不仅使来自云南昭通的陈家马帮在川道上威名远震,而且沉重地打击了屏山棒客们的嚣张气焰,屏山县保安团乘机展开了一连串的剿匪行动,先后又剿灭了剩余的几小股棒客。

    洪绍龙因剿匪有功,很快就被提升为宜宾专区的“剿总”副司令,在他连续的重拳打击之下,川南宜宾范围的棒客纷纷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匪患既除,交通更畅,吸引了滇黔一带的马帮纷纷重走屏山、宜宾这条线做生意,洪氏驿站不仅生意更加兴隆,而且在道上也是名声大噪。

    陈家马帮到达此行的终点宜宾城之后,在宜宾一边卖货,一边就地休整,双龙口一战让他们又收获了一百多头健马和两百多支枪和其它武器,单是将几次战斗缴获的这些马匹和枪支武器处理掉,他们就赚了好大一笔钱财,加上货物卖出后的进账,陈家马帮这趟入川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

    陈正义和陈正高虽然爱财,但他俩也深知,这些钱财都是众人拼死血战挣来的,忠义武馆的这些人和沈铁匠父子,更是出了大力,特别是凌风道长和李向东,如果没有他俩的蹲守和跟踪,根本无法把握土匪的行动计划,如果没有他俩坚持到双龙口勘察地形,就不会有火牛计大破两边埋伏的土匪。

    于是,陈氏兄弟在宜宾就将缴获物卖得的钱财,三分之一送给了忠义武馆作为额外的酬谢,三分之一用作战死者的抚恤和伤员的治疗费,三分之一按人头分给了大家,包括李向东和沈八斤两位少年在内,每人都得到了20两纹银。

    这20两纹银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众人无不欢天喜地,他们高兴地在宜宾吃喝玩乐了几天,多数人都花钱给家人购买了一些好东西,直到陈正义将运来的货物都处理完后,马帮才又启程回滇。

    马锅头陈正高特地定做了十几面锦旗,上书“陈家马帮”四个大字,回程路上,他让伙计们将这些锦旗撑起来插在马帮的驮架上,果然是一路平安畅达。

    陈家马帮从此就专门奔忙在昭通至宜宾的这条驿道上,生意越做越大,马帮的队伍也越来越强。

    忠义武馆尽管保护马帮归来后非常低调,从来没做过任何宣传,但在滇东北一带江湖上的名头,也从此越来越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