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轻轻点头,看着凝神沉思的皇帝许久,斟酌道:“沙洲乃是我朝重地,虽有孟王爷镇守,可是政务还是需要一位妥帖的官员处理的。”
皇帝眼眸轻动,看向了他,犀利的目光直探太子的内心深处,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你有人选?”
太子一怔,张了张口。
见他这副样子,皇帝皱了皱眉,说道:“这里就我们父子二人,你直言便是,一国储君,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不远处候着的胡德海,“”敢情他不是人,是吧
太子心中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若是他的举荐成功,代表的意义也不同了。
他日后再也不用这般小心忐忑了。
想到近日的相处,太子安慰了自己数秒,大着胆子道:“儿臣举荐富安府通判齐温玉。”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来,见对面的皇帝静静的看着他,他赶忙低头继续说,“齐温玉自从到了北地,功绩不菲,之前,父皇虽然嘉奖了家中女眷,可是男子入朝为官,为的还是功名利禄。”说着,太子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帝,见他神色不变,又道:“再者,儿臣觉得他如此年轻,便有这般能力,若是到了沙洲一定能做的更好!”
皇帝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几息后,他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声道:“齐温玉。”
太子赶忙点头,“富安府通判。”
皇帝挑眉看他,“宁阳驸马的那个好友吧?”
此话一出,太子顿时一僵,只觉得后背发凉。
皇帝看着他这样子,轻轻笑着,低低的笑声在整个御书房内响起,不远处的胡德海噤声不敢大声呼出一口气。
眼睛却是偷偷瞄着太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表现。
不过几息之间,太子的脑中已经想过了无数可能。
最后,他点头,承认道:“正是。”
齐温玉是皇帝登基的第一届科举状元郎,皇帝怎么会不记得。
他这般问自己,也是提醒自己,他知道自己曾经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
太子心中一紧,就在刚刚他还在放松对父皇的警惕,现在他的父皇又给他上了一课。
想着,他抬头直视着皇帝,恭敬的道:“父皇圣明。”
皇帝微微笑着,“这人是不错,你说的也不错。”
“他在富安府所行之事,确实功绩不菲,之前的赏赐确实低了。”
太子点头,说道:“父皇曾说过,上位者指挥下臣,务必要舍得。”
舍得,可不就是功名利禄。
皇帝嗯了一声,声音很轻。
“你说的不错。”
“那父皇觉得儿臣举荐的人如何?”太子试探问。
皇帝笑了笑,慢慢的靠在了椅背上,直勾勾的看着他,“景弘,你一开始是不是就想拉拢齐温玉这些寒门学子?”
景弘这个名字,太子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唤过了,陡然被这么一叫,太子有过片刻的失神。
可是这个问题,他只能回答,“父皇圣明。”
皇帝轻轻点头,“你母后是个贤良清醒的皇后,你外祖父也是聪明克己之人。”
“他们为你打算,朕明白。”
当年,他何曾不是这样的处境。
太后,国公府,个个为他提心吊胆的。
太子牙齿微颤,赶忙走到边上,跪下道:“父皇圣明,儿臣羞愧,竟这般怀疑您的慈父之心。”
皇帝听他这话,眼角一抽,摆手道:“成了,起来吧。”
“都说了,这里就咱们父子二人。”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太子,“”
此时的太子是轻松的,压在他心底多年的忐忑惊恐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
日后他可能会对皇帝继续尊敬,小心,但不会像从前那般害怕,担心了。
“父皇,您,您怎么这般说儿臣。”太子涨红了脸,一副被戳穿了心思的样子,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皇帝哼了一声,没看他,“朕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那些勋爵给打压下去,你若是还想拉拢他们这些人,你觉得朕会立你为太子?”
勋爵如今虽然不成气候,可是同世家经过多年的经营,底下盘根错杂,势力已经不容小觑,否则他当初也不会留下那些人,还让宁阳下嫁寿安伯府。
若是太子同他们交好,不知道重视寒门子弟,日后登基,岂不是又是一个被架空的皇帝。
那处境跟他刚登基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那他还立他做什么太子!
听到这里,太子忍不住解释道:“父皇,其实,其实,儿臣还没有拉拢任何人。”
皇帝一怔,沉默许久后,他明白了 。
是啊,他如今还康健,这小子还是有良心的。
不愧是自己选的太子,比老二老三有良心。
太子若是知道皇帝的想法,肯定也无语了。
他是害怕,毕竟刚刚做了太子,位置还不稳,哪里敢手伸的那么长。
还是边疆重地,镇北王那里。
他母后外祖家的小动作他不管,可是他手里可是干干净净的。
父子二人就这般静默了下来,许久,皇帝终于开口道:“就齐温玉吧。”
“富安府的通判,今年从翰林院拨一个过去,人选你来定。”
此话一出,太子大喜也!
他赶忙跪下,行礼道:“父皇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头,这个礼,他行的是心甘情愿啊!
他感动啊!
皇祖父,您瞧瞧,同样都是当爹的,你看看你当得什么样子。
再看看我爹,当真是慈父啊!
远处的胡德海,又是收获颇满的一天啊!
名单定下,胡德海很快就去禀报了吏部。
吏部。
左右侍郎同吏部尚书坐在一起,皆是惊讶至极。
左侍郎惊叹道:“原以为皇上已经忘了这个齐温玉,没曾想,还记得。”
右侍郎有些不赞同这话,反驳道:“他闹出的动静这么大,皇上怎么会不记得,再者,他可是登基后第一届的状元郎。”
左侍郎怔了,微微有些遗憾的长叹了一声。
“我真是糊涂了,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