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考摆摆手说:“剿匪而已嘛!对于普通军队来说或许非常的困难,但对我们来说其实很简单。”
——周发问:“为什么?”
——周考一脸骄傲回答:“他们遇见军队直接一头猛扎山林,普通军队拿他们没办法。但我们周氏军队,每年都被他们打劫七八次,他们对我们没有戒备心。”
·
六年前。
邻近商国朝歌城。
这伙山匪打劫岐山周氏队伍的第一次。
“打……打……打劫!”山匪头子武吉颤颤巍巍地说。
因为虽然他拉了个五十多人的山匪班子,但他要打劫的是拥有七十余名士兵的一支周氏军队!
先把打劫这件事抛开,就拿打架来说,闭着眼少算对面二十多个人要保护领队和物资,可也不是用人数判别输赢的!
他的山匪小弟有些虽然算还有本领,但总体上乱糟糟,真混战起来压根没有配合性,而且这个时代青铜锻造的技术属于高端科学,掌握这种高超本领的人压根不会跟着他混,所以他们一伙山匪用的都是些石斧、石矛和木棍。
反观周氏士兵,一步一行说不上步伐完全一致,但至少训练有素或者锻炼有佳,而且各个手里都拽着青铜兵器,有的手上还有盾牌。
说实话,
按道理,
他是不敢打劫这支队伍的。
但他有个小弟是从另一个山头跑来的,就硬说——
真的是硬说,
有支西岐来的周氏队伍好欺负,还经常走这条路。
当时一伙人也喝醉了,夸下海口说要碰一碰。
现在好了,周氏来了!
原本也可以不上,大家都是吹牛皮的,这不等于大家都没有吹牛皮嘛?
假装没什么事情发生不就好了?
哪个缺心眼的山匪想着和军队碰一碰的?要能碰有实力碰,自己还能叫匪吗?自己不就是军队了嘛?!
就那小弟!
一脸兴奋说生意来了生意来了,搞得所有人都很下不来台,鉴于对方人数,又所有人全部出动。
现在武吉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一脚把那小子踹下悬崖算了!
结果……
周氏队伍中一个少年拎着一个袋子就走了过来,一脸媚笑:“好汉辛苦守山了,这里是五百枚贝币,天热注意防暑呀……”
·
——周发好奇说:“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诱骗这些山匪主动跑到我们面前,然后呢?然后我们要怎么做?和他们硬碰硬吗?”
——周考犹豫回答:“不……不了,先聊聊天吧,多少也算老相识了,都……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
此刻。
走流程一样,武吉吹出一声哨声,所有的小弟一股脑地将路过的周氏队伍包围住。
今时不同往日,他手底下人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号。
倒不是没能力继续扩建,而是人一多管起来就麻烦,这一百多号人就算是他的极限了,再多压根管不了。
像往常一样,他跨着步子走到周氏队伍的跟前,摆足架势装腔作势喊:
“打劫!”
然后他就等待周氏队伍中那个青年将一袋子贝币给他。
怎么说呢?
如果这样也算的话——那个青年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对,也不能说长大,应该说看着成长的。
这个青年就是六年前的那个少年,此刻大约已有二十来岁了。
但这次青年没有拿钱袋子给他,连马都没下了,带着股懒散味,像是刻意摆出挑衅的架子,说: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打了六年照面了,还不知道好汉的名字呢。”
武吉笑着下巴点了点,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不对,甚至有些得意,他心中只想着,没想到这个青年也对他有那么点儿微妙的默契,回答说:
“殷氏,武姓,名吉。当然了,你也知道像我们做山匪的,已经没了氏族关系,所以不用称氏称姓就行,武吉。”
这个时代的名字体系确实比较复杂。
姓、氏、名三个合在一起才是一个人完整的名字,“氏”代表团体,“姓”代表血统血缘来历,“名”代表个人。
一般来说称呼男的叫他的“氏”就行,不需要连带着说“姓”,只不过武吉的身份相当于脱离了氏族,所以此刻的他其实没有“氏”只有“姓”。
他刻意强调自己的“氏”,大约是因为他原本属于殷氏,强盛商国首都的人才会拥有的“氏”。
“哦。”青年还是没有下马,“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直接叫我周考。”
“好了好了知道了!”
武吉不耐烦地甩甩手,有那么点儿感慨归有那么点儿感慨,说这些废话又没什么用,难不成要彼此拜把子吗?
他还是山匪,他要的也还是钱:“老规矩,快把钱拿过来吧。”
“抱歉了武吉。”青年一脸没办法地摇摇头,“这次给不了你五百贝币了……”
武吉心中一惊,脸上面不改色,又是好奇又是生气,稍稍的,竟略微带着一点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担忧:“怎么着?在前边路上被抢光了不成?”
“那倒没有……”青年始终不把下面的话说出口,就故意熬着山匪头子,就看着山匪头子眉头越邹越深,青年才继续说,“但……”
·
——周发忙问:“知道了名字然后呢?直接打的话我们虽然装备精良,但不一定能讨到好!”
——周考急忙回答:“别着急。这个剿匪计划关键之一要拖时间,我还得不断转移他们注意力,然后又不让他们直接动手。”
——周发不解问:“怎么做到?”
——周考解释:“这次朝歌行,我们会多拉六辆车子,其中四辆囚车,很显眼,里面装二十个年轻漂亮的女奴,别给女奴穿太多衣服!到了朝歌再给她们穿上!另外两辆……”
·
武吉发现自家小弟眼神有些飘动,他当然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女人!
周氏这些士兵自己是怎么忍住不做些什么的?
这些关在囚车里的女人身上都没件像样的衣服,最多用那么几块布挡住了关键部位。
当然这个时代不是说人人都有衣服穿的,在他们商国以南,据说南蛮们有些是好几个人共穿一件衣服的。
但囚车里关的都是女人呀!
士兵们都是些男人呀!
这个样子就不怕士兵们做些什么吗?
周考的话还没完全说完,他说了个“但”,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你也看见了,四辆关着女奴的囚车嘛,旁边还有两辆用黑布罩着的看见了嘛?”
武吉点点头,正要说“看见了”,忽然想到自己是山匪老大,不能被一个“被打劫的”牵着鼻子走,定了定神故作淡然说:“那又怎么样?”
但他还是破防了……
周考轻飘飘地说:
“其中满满一车是丝绸……”
顿时不少小弟被这话吸引了过去。
纺织丝绸并没那么简单,要养蚕,抽丝,再纺织,一个人往往半年只能纺出一条裤腿的量来,而囚车旁被黑布罩着的两辆车子大小来看,随便哪辆都至少可以塞下一个人纺织一千两百八十年的量。
这车里的丝绸是多人合作、却也费时费力的成果,一车丝绸绝对是价值不菲!
可周考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车满满的都是……黄金!”
几个手下登时就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巴,这两句话一出,一个小弟一下子没忍住,当即大喊:“交出来!”
武吉立刻回身一个瞪眼,失口喊话的小弟立刻闭上了嘴巴。
武吉再回过头看着周考,饶有趣味地问:
“所以这次你打算给我们多少呢?”
“这次……”周考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说:
“一个子都不给!”
·
——周发惊叹问:“激怒他们?为什么说还得激怒他们?”
——周考安抚说:“别着急,不是简单的激怒,只是再度转移一次注意力,这是关键!”
·
“别激动。”周考急忙伸手表示他还有话要说。
玩过头了……
他说“一个子都不给”的时候立刻就有山匪跳起来就想冲。这窝山匪管理这么松散的嘛?山匪小弟都快要不管山匪头子的命令了。
在说完有金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山匪小弟不管老大自己开口了,所以其实不该跟后边的话。
但所幸山匪头子威慑力很强,又一个回头,一个眼神,山匪小弟立马静了下来。
“记得以前我们是几个人带队嘛?”周考问山匪头子。
这有什么不记得的?
打了六年交道了,从第一次到上一次为止,除了领头几个年纪变了,规格就没变过。
“三个。”武吉说,“之前是一个老大叔,还有你,还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
说到这儿,武吉猛然发觉,变了!
规格变了。
带队的三个中,此刻只剩下了这个叫“周考”的青年,于是又忍不住追问了下:“另外两个呢?”
周考很满意对方自己发现出来的结论,笑笑,说:
“你嘴巴里那个老大叔是我的父亲,也是之前的领队,我父亲在的时候我只是副队而已,不过我父亲最近遇到点麻烦,短时间没办法带队。所以这次的领队是我。”
“所以就只剩你了?”武吉努力扯了扯笑。
他就算再愚钝,此刻心中也开始焦躁,他摸不准对方的意图,摸不准为什么这次周考要和他说这么多的话。
慢慢的,他像是回到六年前那般,心中的不自信悄然升起,但他已经是一百多山匪的头领,他不能露怯,更需要抓住一些信息让自己变的心安。
他本早该下令用强硬手段了,但一来六年他仍旧知道“高科技”青铜器的威力,还有排兵布阵的恐怖。更何况他的心中,始终牵绕着一丝侥幸,那就是六年过去了,哪次不是顺顺利利打劫成功这伙人,能出什么幺蛾子?
他问:“不是应该还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吗?”
周考一瞪眼:“你现在只看见我一个带队的吗?”
“不然呢?”
周考手指一指,说:“这个你看不见吗?这是我的四弟,以后可能也是队伍的长期副队了。”
不少山匪笑了笑。
但武吉没笑,刚刚没注意到只是因为陷入了思维惯性,随着眼前这少年长大了,所以带队的也应该至少是青年,至少不能比他小太多。
周考指着的是他身边同样跨在马上的一个小孩子,年纪比六年前的周考还要小七八岁。
……大换血了?
但……也没解释和周考年纪差不多大的人去哪儿了呀?
这次……也有事情处理去了?
·
——周发终于问:“对呀!那我呢?你一直没提到我,我还以为和你在一块儿呢,我不在队伍中吗?”
——周考再度解释:“你当然不在队伍中!你在队伍中我们可怎么剿匪?硬碰硬吗?你知道我武艺一般,我最厉害的也就是动动脑子了。”
——周发不解问:“那我到时候在哪儿,又在干嘛?”
——周考认真提醒:“当然是趁着我在拖延时间,并且操控着所有山匪注意力的时候,做一些重要的事情啦。”
·
周考在马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说:“每次出行,三个带队的是最舒服的,少了一个人管的事情太多,多了又容易乱糟糟。所以呀……”
武吉微微叹了口气,被周考打乱的节奏慢慢归于稳定。
自己是山匪!山匪要什么?
要财宝!要食物!要女人!
现在周氏这支队伍三样都有!
哪怕也算认识六年了,但自己又和他没啥交情!
而且六年来,杀人抢财的事情他们这支山匪也不是没有做过!
虽然山匪们装备不好,手上只有石斧、石矛,还有木棍,可自己有一百多号兄弟,不能说一定打的过七十个装备精良的周氏士兵,但……
但打打他们,中途趁机抢一点东西走还是可以的!
既然已经狠了心,那接下去就不用多聊了,武吉左右观察了下自家小弟——
没错,这些小弟眼神中依旧透露着贪婪和凶狠,这正是他想要的!
定神又看了看周氏士兵的布防,就说怎么这次布防怎么比起往常严密这么多,原来是有这么一出。
而倘若当所有山匪开始进攻之后……武吉瞧着,他可以悄咪咪从另一个方向带人钻入周氏的防御圈,到时候就能打散他们,这对趁乱偷一些黄金走应该有帮助。
行了,计划还算周密,可以动手。
“动手!”
武吉一懵。
因为这两个字居然不是他说的,也不是他的手下山匪说的,这个两个字是周考说的!
??
最关键的是……
武吉看了下……
没有一个周兵“动手”了……
周氏的士兵,没有一个听周考这个领队的话,动手了……
多差劲的领队才能让手下这么不听他话呀!!
武吉就要笑出声来,忽然间,他感受到了什么!
一把青铜短剑从他的肩膀后探出,然后横锁在他的喉间!
这是谁?
山匪中没人有一把青铜剑!
刚刚周考说“动手”??
这两个字不是对周兵说的,是对这个人说的!
用剑横锁他喉咙之后,这人顺势一个转身。同时靠近这边的周兵立马收起了青铜矛,留出一个通道。
这人用剑抵着武吉的喉咙,武吉只感觉到这人也不打算用力拽他进周氏的防御圈,只是将剑朝后硬拉。
如果武吉不乖乖跟着走,那这把剑,能直接割断他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从持剑锁喉,转身,周兵留出通道,带着武吉进入防御圈,周兵恢复防御阵型将通道堵上。
听起来这些动作要好几个步骤,但事实上一气呵成,这一切发生地又快又静,等山匪们反应过来,他们的老大已经成为了人质。
一时间山匪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样。
冲上去救老大?
只怕刚冲上去老大已经没了。
冲上去抢东西?
还是一样,刚冲老大估计就没了。
那……等等看先?
“你刚刚不是问和我年纪差不多那个副队去哪儿了吗?”眼见计划就快完全成功,周考喜笑颜开,一拍大腿,慵懒之意全无,像是对武吉说,又像是对所有山匪说:“那是我的二弟,现在用剑架在你脖子上的就是他。”
“什……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武吉心中只有吃惊,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山匪队伍里有周氏的人插入。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猜不到什么时候。
不能太早,早早混入山寨就有被察觉的可能,甚至于山匪一窝蜂从林间窜出的时候混入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才需要周考用女奴,用丝绸,用黄金,一步步拉扯所有山匪的注意力,使得他们甚至注意不到身后一个人一步步走来。
以至于周考二弟能够从山匪包围圈的最外沿,硬挤着,穿过人群,
一步。
一步。
将剑悄悄地放在武吉的脖子上。
·
——周发感叹:“这个计划很不错。但是剩余山匪我们不抓吗?”
——周考却反驳:“抓不了,咱们队伍从岐山走到朝歌,需要粮食,需要各种物资,我们每次只能带七十个士兵。既打不了那么多的山匪,就算打下了之后,一整条路,三十八窝山匪呀!也管不了那么多的山匪。”
——周发惋惜说:“所以就这样?”
——周考提醒:“当然不是了!这样怎么可能结束?山匪头子被抓了,剩下的小山匪就不觊觎我们带着的黄金、丝绸和女人了?不会的。虽然不能把小山匪一块儿绑了,但还得解决这最后一关!不过幸好这些小山匪都很好忽悠……”
·
这时候在周兵防御圈之外的山匪,终于,有某个山匪叫嚷起来了:
“别管大当家的了,抢了东西我们再选一个大当家出来!”
一句话出来,登时引起不少山匪呐喊,还有一部分山匪忠心于武吉,安抚这些想要直接开打的山匪。
眼瞧着山匪叽叽喳喳说起话来,周考微微一笑,指着武吉大声叫喊:
“你们不能不管他!如果你们不管他生死的话,你们一定会死得比他早!比他惨!”
一句话让山匪们又安静了下来,但只一下,立刻有山匪问:
“他都被你抓了,我还能死的比他早比他惨?”
周考瞧着这个说话的山匪,直直地盯着他,也不转头,只撇了撇下巴问武吉:“武吉你看清这个说话的了吗?”
武吉一懵,不知道自己现在一个人质,一个阶下囚,怎么还有看管自家小弟的任务。
周考继续大声对众山匪说:“如果你们不管你们老大冲上来——你们先搞清状况,我周氏士兵不一定败!而我呢,那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也许是杀了他,但也许也可能是——
“放!了!他!”
众山匪一懵。
但立马明白了过来。
如果他们动手就是不管大当家生命了,这时候大当家死也就死了,就是一场山匪与周兵之间普通的火并,就这么简单。赢了的话,那黄金、丝绸还有女人都是他们的。
但如果他们动手了,而大当家的给活了下来……
最后活下来的大当家会怎么对付不顾他生死的自己?
特别是刚刚说话质问周考的那个山匪,顿时一身冷汗,周考居然还让武吉优先记住自己的模样……
“现在明白了什么情况了吧?”眼见这些山匪一个个面露犹豫,周考知道自己忽悠成功了,开心地说:“你们老大被我当作人质的这一刻,就是你们最大的麻烦了,我相信你们都不想自己变的这么麻烦……”
一部分山匪彷佛领悟了周考的意思,手上的石矛慢慢地垂下……
垂下……
但这可不是周考想要的!
周考大声说:“希望我妥善处理你们老大的!现在!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放地上!”
没人放。
打劫……打劫的?
这青年脑子秀逗了?
不不不!这青年他妈的是个天才!
过了五秒,八秒。
忽然有贝币落地的声音,紧接着越来越多人放下身上的贝币。
当然不可能是全部,也有的只是做做样子浑水摸鱼滥竽充数,当然,周考也压根没想着要打劫掉山匪身上所有的东西。
“行了,你们的老大永远都不会回来找你们麻烦了!”
周考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清晰明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山林了!想救你们老大的,还有不想救你们老大的,全都给我回去,不然一定会后悔!”
说罢,眼神示意了下持剑抵武吉脖子上的二弟,二弟心领神会,快速的,飞快的——他一定是个用剑好手——武吉脖子上的剑下滑,接着一剑刺在武吉大腿上,然后又立马缩回到了武吉脖子的位子。
武吉一声惨叫。
山匪们落荒而逃,蜂拥钻进山林。
看着最后一个山匪消失在山林中之后,周考点了点头,立马有卫兵上前捆绑武吉的手腕。
一路三十八窝山匪,剿匪头目三十八次,终于就要到朝歌城,剿匪的任务完成了,但他们此行真正要做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希望能救回父亲吧……”周考心中暗想。
直到他二弟周发跨上马背,直到武吉的双手在不断挣扎下被捆结实了,周考忽然转头问武吉:
“知道为什么以前你们能这么轻松打劫成功我们吗?”
看似提问,语气却像是随时自己要将答案脱口而出。
原本武吉心中是有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那就是这些西岐来的周氏都是怂蛋,只有怂蛋才明明武器精良却被他们这么一伙山匪吓到。
但现在这种情况,刚刚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些情况……从前的那种想法登时消失了,至少这个叫周考的在他眼中绝对不是一个怂蛋,哪怕曾经都是这个孩子将钱袋子交到自己手上的……
只不过……
只不过……
看着周考的目光,武吉像是陷入到一个深深的漩涡中去。为什么一来二去六年他从未发现这孩子目光的深邃,原来自己竟然这般的狂傲?
为什么……明明眼前的青年已经赢了,明明他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操控了所有山匪的注意力,只用简单的计谋就打散了所有山匪,但眼神中却有那么点儿用生死押注的决绝?
他不是已经赢了吗?
莫非他们这群山匪从未令青年感到棘手,而青年终于即将面对什么棘手的事情?
武吉没有等到周考的答案。士兵将武吉压了下去。
武吉双手捆着、肩扛着硕大树干的一角,混入了被剿的,一路三十八窝山匪头子的队伍。
这些山匪头子每个大腿上都有个伤口,看起来每窝山匪的头子都被这伙周氏用一样的计谋囚困。
而在这些山匪头子的身边,是一群同样被束缚的奴隶。每次周氏队伍去往朝歌,都会带一百来号奴隶朝贡,这是周氏部族能够依附商国的利益交换。
“因为我们不是商国人……我们部族也还没强大到可以不用依附商国……”
明明武吉已经听不见他的回答,周考却终于对着自己的二弟、四弟说出了答案。他的脸上此刻已失去了方才的风采,满面都是奚落神态。
二弟、四弟两个人没有接话,他们都知道这是个事实。他们家乡不少人会养狗,但狗是不能和主人一起吃餐桌上的食物的,狗也永远不会正儿八经被当作是家人。
这个答案周考本就不能也不想对外人说出,但也许这个答案已经萦绕在他脑海许久,也许这次的朝歌行不会顺利,他的直觉甚至告诉他,这次朝歌行一定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烦、复杂、困难!
“……我们只是想保证,不让朝贡的奴隶在路途中,有任何可能性跑掉……”
在几十年前,周考的祖父带领一众奴隶朝贡商国,结果路中遭遇风暴,最终走丢了三个奴隶。
三个……
只是三个!
结果,还是上一任的商王,居然就把他的祖父当作奴隶,最终用来祭祀先祖。所谓祭祀,结局就是如同用牛羊猪一般,是个“死”字。
周氏部族的首领位子到了他的父亲周昌手中之后,并没有选择就此断绝和商国的往来,而是开始特别谨防朝贡路上奴隶的情况。
这才会出现明明碾压局,仍不敢大打出手和山匪混战一块儿的情形。
这次不一样……
这次连朝贡的东西都不一样……
直接多出四车女奴,一车黄金,一车丝绸,甚至还有商国腹地沿路三十八窝山匪的头领……
这次他们的朝歌行,就不是正儿八经往复几十年一般的朝贡……
两个月前发生了一件震惊商国贵族圈的大事。
他们周氏部族被卷了进去……
彷佛回到几十年前一般,这次周氏部族又一个首领,周考的父亲,被商国当作奴隶一般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