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快有人站出来指责王元宝。
刑部员外郎何光裕立马手执笏板站出来质问道:“王大人,御史虽有风闻上奏之责,却也不能信口开河,王大人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构陷朝廷命官,若是如此都察院的众位大人日后如何服众,难不成众官员的清白全靠御史们的嘴吗?”
王元宝闻言不屑冷笑,从怀中掏出来一张写满红色字迹的丝绢高高举起,大声道:“陛下,这是郑州清源县远水镇王家村幸存的村民写的血书,王家村全村五十七户,共计二百六十二人在雪灾之后只活下来了青壮五十九人。这五十九人中有三十二人为了活下去自卖自身,余下的为了求一条活路便沿路乞讨想往县城求条活路,哪知到了之后却被清源县县令张秋科当做流民赶了出去!”
“臣家中老仆回乡探亲,正遇上这艰难求生的二十七人,心下不忍,这才带着其中几个识字的一同进了京城,想要让臣帮他们找条活路!”
“陛下!”
王元宝神情悲愤,大声疾呼道:“臣身为御史,可参天下官员不法之事,难道因为郑州知州于德昌是肃王的姻亲便畏惧不前了吗?!”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下旨赈灾,严惩犯事官员,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吧!”
王元宝这一通表演下来,肃王的压力一下子便上来了。
要知道今日的朝会何其重要,许多安抚民心的政策都是在今天下旨颁发的,为的就是让百姓感念朝廷的恩德。
如今因为他的姻亲将朝会搞得一团糟,到时候父皇会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不堪大用?
思及此,肃王忍不住抬头往上看去,却陡然瞧见自己父皇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贤王就站在肃王旁边,今天这一出盛保麟已经给他透过气了,见到肃王这副被吓坏的样子忍不住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平静,甚至在肃王险些摔倒的时候还有心情关心的问了一句。
“三哥,你怎么了?是因为听到于德昌的恶行忍不住心中激愤吗?”
肃王恨恨的看了一眼明显是在幸灾乐祸的老五,假惺惺说道:“是啊,本王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办出这样混账的事情!”
此时官员中依旧有人在不断反驳王元宝的话,只是被他一一驳斥,一时间整个朝会都变成王元宝一人的舞台了。
肃王知道现在情况紧急,虽然景平帝还没表态,但越是这样他心中就越慌,现如今只能先放弃于德昌这个棋子了,反正他也没多大用处。
想到这里肃王便一脸不可置信的站出来跪了下去,痛哭道:“父皇!儿臣怎么都没想到于德昌是这样的人,是儿臣识人不清啊!”
说完之后他抬起头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睛,哽咽道:“王御史从不无的放矢,他既已说了出来,想必是有确凿的证据。此事儿臣是一点都不知情啊!因为番邦使节来访一事儿臣已经很长时间都没休息了,更何况儿臣跟于德昌的情分只有当初碍于王妃举荐他一次而已,余下便什么都没有了,还请父皇明鉴啊!”
肃王这一番话说的感人肺腑,先是表示自己相信王元宝,随后又表达自己毫不知情,他最近因为使节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最后表明自己跟于德昌之间不过是碍于王妃帮他一次罢了,剩下的他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肃王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他也不清楚景平帝吃不吃他这一套。
而坐在上位的景平帝心中有什么感想呢?
他什么都没有。
百姓如何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身为一个帝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共情自己的子民,不然就会变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
这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只要掌握好整个王朝前进的方向,而在此期间死去的百姓不过是星火一瞬,成为王朝蓬勃发展的养分罢了。
但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底下臣子的隐瞒。
皇帝坐镇中央,要是没有臣子的汇报,皇帝就会变成一个睁眼瞎,因此朝廷对于各级地方官的掌控必须要大,对于各地的事实情况都要清楚个大概。
这也是监察御史存在的必要性。
但现在河南道的监察御史一直都没有奏疏上呈,看来这些监察御史已经跟那些官员同流合污了啊
景平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三,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就是他的儿子,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住,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由着底下人哄弄他却还什么都不清楚。
可真愚蠢啊!
这时景平帝突然觉得自己那个平庸的老五也不是一无是处了,最起码他能在如此劣势下能跟老三旗鼓相当,也算是有本事了。
虽然这其中也有他的有意提拔,但老五要是无能抓不住这个机会,也不会有如今这些势力。
他想起了皇城司查到的关于老五的消息。
盛保麟是个有能耐的官员,能够让他辅佐,看来老五也是有过人之处啊。
景平帝迟迟没有说话,广场原本嘈杂的环境慢慢静了下来,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回旋。
半晌景平帝方才回过神来,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冲着身边的内侍说了什么,随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此刻跪在地上的肃王见自己父皇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抬头去看,却只瞧见自己父皇离去的背影,心一下子便慌张起来。
这是怎么了,父皇怎么不理我啊!
肃王想喊,却怕迎来景平帝的严厉斥责,一时间又急又怕,不知该如何处理。
等景平帝的身影在拐角处不见,肃王急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就要上前追上景平帝的步伐。
哪知刚走两步留在原地的内侍便清了清嗓子,尖声道:“陛下有旨,着贤王审理河南雪灾瞒报一事,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协助审理,涉案官员全部押往京城受审,不得遗漏!”
随着内侍旨意的宣读,肃王的脸色越发惨白起来,于此同时贤王的脸色越发红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等旨意宣读完毕,贤王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肃王耳边响起,震得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虚幻起来。
“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肃王此时的脑子只有一句话来回回响: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