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李禾的信件先一步到了京城,盛保麟在下值回家之后便被自己夫人告知南方来信了。
“送信的人说是从潮州送来的,我已将人安置在了府内,老爷要见吗?”
柳氏嘴里说着话,手里动作也不停下,替自己夫君将官袍脱下换上常服。
盛保麟抚了抚衣袖,说道:“让人去书房等我,我这就去见他。”
董良忐忑不安的站在书房外等着盛保麟过来,等见到一个表情严肃,肤色微黑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赶忙抱拳行礼:“小的见过盛大人。”
盛保麟冲着他点了点头,随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董良紧随其后,等盛保麟坐到书案后面,赶紧掏出怀中书信放到书案上。
“盛大人,这是我家大人遣我送来的信件,我家大人的意思是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请大人写信让我送回去。”
盛保麟拿起信封检查了一下,见上面并没有被打开的痕迹,问道:“你是?”
董良赶忙回道:“回大人,我是尚书大人送给我家大人的护卫,因我认路,特意遣我走这一遭。”
没错,李禾这次的信是派人专门送回去的。
这信件与以往的家书不同,以前的信走得慢点也没关系,可以花钱让商队帮忙捎回去。
但是李禾现在写的信里难免会有一些隐秘之事,这些都不能让外人知道,正好董良认识路,又会些粗浅功夫,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于是李禾便在去潮州府城的路上将董良带了过去,待确定徐伯文答应帮他上奏之后便让董良带着信件动身了。
不过因为董良此行隐秘,所以李禾也不能想办法让他坐上官船,好在押送雪花盐的官兵即使乘坐官船也因为货物原因在陆路上行动缓慢,这才让董良赶在雪花盐之前进了京。
盛保麟先是打开信看了看,随后又问了李禾在惠来县的情况,等稳定的差不多了就让董良下去休息了,自己则带着信去了尚书府。
盛保麟到尚书府的时候被告知柳怀芳正在书房会客,于是又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一个官员神色郁郁的走了出来。
盛保麟站在照壁后面,正好将自己的身形遮掩住,等人走得远了他才穿廊而过来到了书房。
方才他有些等不及了,才想着离着书房近些,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样一幕。
盛保麟皱着眉敲响了房门,听到屋内柳怀芳问了一声方才答道:“岳父,是我。”
“哦,是致知啊,进来吧。”
盛保麟推门而进,见柳怀芳正在窗前的小榻上沏茶,屋内的香炉里飘出袅袅白烟,盛保麟细细嗅闻,赞道:“好清雅的兰花香。”
柳怀芳听到盛保麟夸赞屋内的香气,忍不住自得道:“这可是老夫精心调制的,你若喜欢,我把方子给你一份。”
盛保麟笑道:“那就多谢岳父的赏赐了。”
随后就将怀中书信掏出递给柳怀芳,说道:“这是慎之送过来的信。”
柳怀芳放下手中茶杯,将信纸接过来细细,半晌才皱眉说道:“这有些难度啊!”
盛保麟也走到柳怀芳对面坐下,郁闷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这孩子为什么偏要朝廷开榷场,要知道朝廷虽然对外经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赚取军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停了。”
“而且上次倭寇作乱,朝内禁海的呼声隐隐扩大,若不是国库紧张,怕陛下真的会彻底禁海啊!”
要说谁不想禁海,那一定是柳怀芳了。
他身为户部尚书,每天都为了钱财发愁,任何一个能来钱的路子他都不会放弃,更何况是海贸这样利润巨大的生意了。
而且随着近些年朝廷对禁海之策的放缓,已经有不少商人偷偷南下贸易了,这其中不乏官宦显贵,禁海一策早就形同虚设,真正禁的只有沿海百姓。
但是真的彻底开海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海上倭寇作乱,就说朝廷现在根本没有余钱建立海军。
现在海边的卫所都以防守为主,若说真的在海上战斗,怕是会死伤惨重。
到时候若是大景的船队在海上被截了,朝廷是去还是不去?
去,没钱!
不去,丢面子!
这正是朝廷的为难之处。
但柳怀芳很清楚,现在的沿海就像一张纸,只要捅破了就在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想到这,柳怀芳又叹道:“慎之真是给老夫出了一个难题啊!”
盛保麟也知道这事为难,但是自己弟子若真的献出精盐的制作方法,必定是大功一件,在惠来县的日子显然不会长了,现在这些也不过是为了给他的政治生涯加码罢了。
“岳父,若真的为难,就不必办了,左右慎之也在惠来待不长了,这政绩等以后给他挑一个富庶之地再做谋划吧!”
柳怀芳听到这话却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说道:“就怕来不及了啊!若是可以,最好五年内就让他累计足够的政绩先回中枢,我就怕他以后回不来了啊!”
盛保麟心中一惊:“岳父,您这是何意?”
柳怀芳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刚离开那人你见到了吧。”
见盛保麟点头,柳怀芳无奈道:“那是成王的说客!”
“大皇子?!”
见柳怀芳神情凝重的点头,盛保麟脸色一下子难看下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拉拢您吗?”
柳怀芳:“刚刚老夫已经婉拒了,只求这位成王殿下能放过我,不然这最后几年我怕是安生不了了啊!”
随后他就神情严肃的看向盛保麟,郑重道:“致知,你要尽快在京城站稳脚跟,等时机成熟,我就助你迈入三品,到时候我也可以安心的退下了。”
“岳父!”
盛保麟一脸惶恐,随即诚恳道:“小婿还需要您在旁边时时鞭策,不然小婿怕是在朝中寸步难行啊!”
柳怀芳见盛保麟一脸诚恳的模样,心中那些许的不舒服也散去了,笑着说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总看着你不成,只要你在我离开之后照顾一下你那不成器的兄弟们,我就能放下心了。”
盛保麟见柳怀芳盯着自己要一个交代的样子,赶紧说道:“岳父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看顾大舅哥他们。”
柳怀芳见转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商量起来该给李禾怎么争取好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