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李禾跟李楠吃的是白饭青菜配海带。
县衙的厨娘手艺有限,能做出差不多的饭菜就不错了,要想吃的好点只能等新厨娘来了。
饭桌上只有李禾跟李楠两人,李鱼他们都在灶间吃。
如今李禾跟李楠两人经常会在饭桌上谈论公务,至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两人如此忙碌的情况下早就抛之脑后了。
李鱼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再跟李禾李楠两人同桌了。
桌上李禾夹了一口海带,惠来县海货并不多,毕竟禁海令还在这摆着呢。
只是沿海的百姓都靠着大海活着,靠内陆的还好,还能耕种,紧靠着海边的便只能出海打鱼了。
这样的情况朝廷自然也心知肚明,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倭寇犯边的事情一出,禁海令恐怕又要加强了。
跟需要渔民们冒着风浪出海才能打到的海产来说,海带这种东西每次在退潮之后都会在岸上留下一大堆,因此沿海也是最不缺少盐的地方。
县衙还好,都是尊贵的官老爷,海带只是一味小菜,可是底层百姓便直接拿海带当菜吃了。
李禾夹了一筷子海带放到嘴里咀嚼起来,发愁道:“你说这惠来县怎么才能富裕起来呢?”
李楠闻言也开始凝眉思索,筷子放在盘边久久未动。
这个问题自从两人到了惠来县便开始想,只是如今依然没个章程。
李禾身上还挂着一个市舶司提举的官衔,只是如今的神泉港还只是一个破旧的港口,只不过是南下官船补充淡水的地方。
要想引来船只在此停下,李禾便需要许多银子将神泉港重新修葺,修建出一个能容纳大船的港口。
但这些都需要钱。
钱从哪里来?
自然还是从惠来县的税收上来。
李禾带来的那五百两只不过能将县衙运转起来,想要修建港口?
他怕不是在做梦!
李楠想了半天,但他也是第一次做师爷,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没有头绪。
李禾见李楠一脸挫败,出言安慰道:“好了,楠哥,这事也急不得,等咱们将县里情况熟悉一遍就好了。”
其实李禾刚刚已经想出一点章程了,只是还不完善,需要等他正式见过所有官吏,招收好人手才行。
另一边的惠来县胡家家主胡钦也得到了李禾空闲下来的消息,赶紧吩咐人带上礼物,次日一大早便上门送了拜帖。
惠来县的事情并不多,李禾一早起来就让人将县衙文书叫了过来,让他们写一个通知今年秋税不收的告示。
李禾看了往年的告示,说的云里雾里,大谈之乎者也,这样的告示有几个人能看懂呢?
就算每个村镇都有识字之人,但他们也不过只是认得字罢了。
文言文微言大义,一个字在不同语境就能延伸出不同意思,而且李禾也不想让人曲解自己的意思。
李禾将自己的要求说了,见文书一脸为难,他直接挥手让人下去了。
真是的,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副表情作甚!
李禾刚把人赶去干活,就有衙役进来通禀,说胡家家主胡钦来了。
过来通传之人正是马老六,那天给县丞田永收拾完东西没两天田永就回了家,马老六为此一直心存忧虑。
他以为李禾是因为田永占了他的地方才把他赶走的,就算表面上是说给田永放假,但是马老六总是忍不住多想。
因此这通传的活他直接揽了下来,也不嫌自己年纪大跑不动了。
李禾听到胡钦上门,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只是面上依旧十分平淡,将拜帖收下之后便淡淡道:“去请胡家主过来吧。”
马老六见李禾面上没有对自己表现出什么异样,心下微松,应了一声便就赶紧出去接人去了。
胡钦过来的时候李禾正拿着一本账册认真的看着。
胡钦见状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一直在旁边站着等待。
一炷香过后,李禾才假装刚刚发现胡钦的样子,笑着说道:“胡老爷来了怎么不出声提醒我一下,快快坐下!”
然后对着屋内喊道:“来人,将我从京城带来的福鼎白茶给胡老爷沏好送上来。”
胡钦刚刚坐下,闻言又赶紧站起来向李禾道谢。
等李禾示意他坐下之后他才说道:“今日上门实属冒昧,还请大人见谅。”
然后就将手上提着的礼盒送到了李禾的书案上。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胡钦见李禾只是瞟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赶紧伸手将盒子打开,露出来里面的一方砚台。
胡钦弯着腰说道:“大人,这是以前草民从杭州买的一方端砚,草民虽也念过几本书,但着实配不上这么好的砚台,如今大人来了,这方砚台也不算蒙尘了。”
这个砚台对于李禾来说可有可无,毕竟他现在并不算缺钱,手上的好东西也不少,并不缺这一方砚台。
只是两人都清楚,这砚台就是胡钦的投路石,李禾对胡家的态度便都在这方砚台上了。
李禾笑了笑,将砚台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说道:“胡老爷有心了,本官很喜欢。”
胡钦这才放下了心。
东西已经收下,李禾也就让胡钦坐回座位上,然后温和说道:“难道胡老爷上门拜访就是为了送本官一个砚台吗?”
胡钦掩饰性的轻咳一声,不好意思的说道:“草民听说了大人的名声,十分向往,因此特来拜会。”
李禾眼中闪过兴味,这个胡家家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李禾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身份,但潮州府距离京师七千多里,而惠来县更是有八千里之多。
就算李禾的名声很向,那也是在读书人中的,像胡钦这样在偏僻地方的即使知道他叫李禾,应该也不会觉得此李禾就是彼李禾。
天下叫李禾的读书人何其多,堂堂的六元状元郎怎么会到一个偏僻的不得了的县里当县令呢?
李禾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清脆的咚咚声引得胡钦也紧张起来。
他并不了解这位新任县令的脾性,只希望自己没有惹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