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要过来的消息李砚提前就知晓了,因此一大早就在门口候着,至于干活的工人,李砚只告诉了那两个老匠人,省的他们到时候出了差错。
李禾刚一到,李砚就一边引路一边介绍着工坊的布置和干活的人。
那些打下手的都是附近庄子里的人,李砚特意挑了老实本分的人家,给了一月一两月银的待遇,包吃包住。
如今还没到播种的时候,这些庄稼汉正闲着,都打算去镇上或者县里打短工,挣几十文钱贴补家里。
听到主家有这么优厚的差事,都跟疯了一样往上涌,还好李砚提前打听好了这些佃户的性情,不然就要挑到一些好吃懒做之人了。
虽事后也可以辞退,但终究是太麻烦了。
李禾在李砚的带领下进了工坊。半圆形的土窑里面炭火烧的正旺,几个青壮汉子正搅拌着一缸灰色液体,旁边站着的钱木头正和吴窑用刀片刮着手里的铁壶。
以往他们烧制琉璃都是浇灌在瓦片上,至于进贡给皇宫的琉璃器皿就不是他们可以动手的。
那天李禾给了他们那个杯盏之后,他们就瞧出来那是铜制的,只是上面用银丝敲出不同形状的图案,再将琉璃填上色粉烧制,最后才出来那般艳丽的色彩。
这杯盏色彩华丽,并不是中原样式,他们又不敢打破杯盏瞧瞧断面,着实废了一番功夫,这两日这才烧出来第一批成功的,现在正检验手上的的东西耐不耐磨。
两人正忙着,一抬眼就瞧见李砚领着李禾在屋里观看,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过来行礼:“老爷,您来了。”
这时专心搅拌液体的那几个青壮也瞧见了穿着体面的李禾,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局促的喊道:“老爷。”
李禾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继续吧,我只是来看一看。”
随后看向钱木头和吴窑,说道:“我听李砚说二老烧好了一批,拿上成品跟我进屋详谈吧。”
钱木头和吴窑两人对视一眼,弯腰拿着手里的铁壶跟在李禾身后进了屋。
一进屋李禾就拿过吴窑手里的铁壶来回翻看,感受着那滑腻的触感,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李禾看向李砚,说道:“去拿把刀过来,我来试一试。”
等李砚下去,李禾才笑着看向两位老人,说道:“若是搪瓷真的烧成了,我一定不会亏待二老的。”
钱木头跟吴窑连忙说不敢,随后李禾提出的一些疑问他们也都一一作答,看出来这个搪瓷不是偶然烧制成功的。
李禾没问几句李砚就拿着菜刀过来了,见李禾就要上手接过菜刀,李砚担忧道:“老爷,这刀锋利,不然还是我来动手吧,可别伤着您了。”
李禾白了他一眼:“你家老爷我又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拿过来!”
李砚不情不愿的将刀递给李禾,同时身体微微前倾,时刻防备着李禾受伤。
李禾先是用菜刀狠狠地刮了几下釉面,见只有轻微的划痕心中微定,又用刀背狠狠击打釉面,见没有崩裂的痕迹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禾:“哈哈哈,好!李砚!给钱师傅和吴师傅两位一人五十两的赏钱,工坊一人发三月的月银!至于你,我另有赏赐。”
钱木头跟吴窑赶紧跪下来谢恩,李砚却没有马上谢恩,而是赶紧将李禾手里的菜刀拿走,省的他不小心伤了自己,这才喜笑颜开的感谢李禾的赏赐。
李禾此时十分高兴,既然搪瓷已经烧制成功,那自己的水暖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李禾当即乘车离开,临走之前让李砚配合两人多做一些釉料,以备后用。
李禾回府之后就差人将李婉从店铺里面叫了回来,顺便又让李墨将徐虎也请了过来。
水暖的图纸他早就已经画好了给徐虎,此时就等着锻造了,现在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到半个时辰,徐虎就跟李婉陆续赶了过来,在听完李禾的布置之后两人赶紧忙活去了。
李婉是要在外城最热闹的一个地方租一个铺面,不用在意银钱,因为这个水暖他是要卖给达官显贵的,到时候自然是越贵越好。
徐虎则是要加紧铸造暖气片,越多越好,到时候好直接去上釉。
如今的釉料还是灰色,李禾外面也打算上釉,到时候肯定要调制出许多釉色的,这并不难。
李禾也有自己的任务,比起自己这个正六品的侍读,自己师父这个圣眷正浓的正四品左佥都御史自然是比他人脉更广的。
若不是柳怀芳如今处境不妙,户部尚书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有盛保麟这一层关系在,李禾也相信以柳怀芳的为人不会做出抢夺自己方子的行为。
李禾回来的时候刚过午时,来不及吃饭,李禾直接带人坐马车去了盛府。
盛保麟来了京城自然是要跟自己的好友同年们互相交流交流感情,关系越处越近,人脉越处越多嘛!
李禾去的时候盛保麟正跟几个同年在花园的湖心亭赏景。
正值冬日,湖里都是残叶败枝,盛保麟几人在湖心亭赏景喝酒,一旁的香炉燃着香饼,几人忍不住诗兴大发,侍候在一侧的丫鬟赶紧捧来笔墨纸砚,供几位大人挥毫泼墨。
李禾先是跟盛元璟打了个照面,随后才在他的指引下去了湖心亭。
李禾来了盛保麟自是十分高兴,打发走大儿子,就拉着李禾介绍起来。
虽然李禾在入京之时已经去了几人府邸拜访,但由他这个师父正式介绍一番更显他对自家弟子的重视。
盛保麟眉眼带笑,指着一旁的李禾说道:“这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李禾,他家世贫寒,我怕他惹事,就给了他起了慎之两个字,希望他能谨言慎行,他也还算听话,没有给我惹出来大麻烦。”
今日来的都是盛保麟的好友,因此言语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其中一个穿着布衣的中年文士忍不住酸道:“致知,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若是有这样的弟子,怕是每天都要乐醒!”
另一个穿着富贵一些的也忍不住说道:“我真不知你这样的性子怎么找了这样一个聪慧机敏的弟子,一年功夫就升了一级,若是你不想要,不如就让与我吧,我不嫌弃!”
盛保麟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好你个老匹夫,什么你都抢 ,你若是想收弟子,自己寻摸去,别盯着我家的瞧!”
“你啊!”张泰看着盛保麟十分无奈,“若是让外人瞧见你这无赖模样,怕是要大跌眼界了!”
穿着富贵的正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张泰,他跟盛保麟是同年,不过他有家族做助力,因此留在京城做了京官,还谋了一个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虽不是高官,但通政司在大景朝的地位特殊,很多时候,他们比那些内阁大臣们更早一步知道消息。
至于那个穿着布衣的中年文士名叫邵新,身上并无官职,但他是京城东安书院的夫子。
东安书院在京城颇具盛名,里面的夫子都是有真才实学之辈,因此凡是想进去读书的都要经受十分严苛的考核。
这样的制度之下,邵新作为夫子自是不凡。
一番笑闹过后,盛保麟才问起了李禾此行目的,李禾也十分恭敬的回道:“师父,京城冬日严寒,弟子最近新得了一个取暖的法子,今儿是特意过来量尺寸的,好尽快给您安上。”
李禾的孝心盛保麟自是十分热闹,只是那个炉子就已经挺暖和的了,屋里的砚台也不结冰了,就是灰大了些,但是有下人时时打扫,倒还能忍受。
因此他推拒道:“师父知道你的好心,只是有那个煤炉就够了,改来改去也是麻烦。”
邵新跟张泰这才得知盛保麟书房里的那个煤炉是他这个弟子做的,怪不得,这人特意带他们去书房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