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极殿书房内,景平帝正在批阅奏折。
他自上位之后便成立了内阁,一共七人,分别加封为各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为首辅,其余五部尚书为次辅。
为了平衡内阁,景平帝还会选一心腹进入内阁作为次辅,防止内阁阁员之间互相勾连。
这些年下来内阁运行良好,在他外出征战之时也没出乱子,给他省了不少心。
一般朝臣送上来的折子分为两种,一种是题本,一份两式,一份交由通政司传达到陛下桌上,一份交由六科廊坊抄录;第二种就是奏折,只有四品及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奏,一般写的都是私事,等到皇帝看完才会交由六科廊坊抄录。
以前景平帝都会自己先行批阅,然后再叫来内阁成员进行商议,现在景平帝年纪大了,便给内阁成员放了一部分权利,允许他们将奏折分类,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以先行处理,不必事事奏报于他。
因为内阁中有景平帝的心腹,他便也不怕内阁成员以权谋私。
毕竟天下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皇帝给他们权利,他们才是高高在上的阁老,不给,那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
景平帝将题本批完,捏了捏眉宇,身旁的王继伟见状赶紧上前关心的问道:“皇爷可是累了,不如先歇会吧,您已经批了三个时辰的折子了。”
景平帝叹道:“还是老了啊,以往朕就是批一天也是神采奕奕。”
王继伟一副心疼的样子说道:“这天下都仰仗着皇爷,皇爷还是以身体为重啊!”
景平帝身子往后一靠,这是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要是年轻的时候他是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的。
只是现在他也开始放纵了。
王继伟见景平帝靠在了椅子上,赶忙上前给他轻轻按揉头部,景平帝紧皱的眉宇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继伟的手都酸了,景平帝才开口说道:“好了,朕舒坦了不少,不用按了。”
等到王继伟退回原地,景平帝才感叹道:“现在咱们这两个老家伙也不中用了啊!”
王继伟着急道:“皇爷,这话可不兴说,要是您也算不中用,那这朝廷上下就没有中用的了。而且,奴婢还没伺候够您呢!”说到最后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景平帝无奈道:“好了!哭什么!”
见王继伟停了才接着说道:“朕知道你的心意,大不了以后不再提了,你看你,哭哭啼啼哪还有首领太监的样子。”
王继伟用衣袖擦着眼泪:“要是能换您长命百岁,别说首领太监的位置就是要奴才的命也使得。”
景平帝无奈一笑:“你啊”不过看他的表情便知道王继伟这番话景平帝十分受用。
景平帝:“你年纪也大了,就别老守在朕身边了,下去休息吧。”
王继伟知道这是景平帝体恤自己,也没拒绝,只是说道:“皇爷体恤奴婢,奴婢自然十分高兴,只是您身边没人照顾奴婢也放心不下。皇极殿新来了一个内侍叫王春,人十分机灵,奴婢也调教了一番,不如就叫他进来伺候您笔墨吧。”
景平帝轻轻点了点头,王继伟赶忙出去让人喊王春过来。
王春一直在侧殿伺候茶水,听到王继伟喊自己赶紧小跑到他跟前,弯腰谄媚道:“干爹,您叫我什么事,我马上去办。”
王继伟斜睨了他一眼,说道:“王春儿,别说干爹不给你机会,前些日子告诉你的都记住了吗?”
王春心脏鼓动起来,忙不迭的点头:“记住了,都记住了。干爹,您说的我哪敢记不住啊!”
王继伟随意提了几个问题,见他一一答上才说道:“那行,一会儿你就进去伺候皇爷去吧,记住,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知道了吗?要是敢扰了皇爷,你小子的命也就到头了。”
王春赶紧举手发誓,说自己绝对不会打扰到景平帝,又对王继伟说了好一番表忠心的话,这才在王继伟的指点下送了茶水进去。
王春脚步很轻,将景平帝冷掉的茶水换掉之后就在一旁低着头候着。
景平帝刚好口渴,将桌上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茶水刚入喉间他就眉头微皱,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喝完茶后说道:“出去伺候吧,告诉外面,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王春脸色陡然变白,但他也不敢反驳,只是颤着嗓子应下,然后就捧着凉掉的茶水回到了茶水间。
景平帝一边批阅题本一边想到:刚刚的茶有些凉了,要是王继伟的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轻易给他恩典了。
景平帝将题本放到一边,打开另外一摞奏折看了起来。
第一本就是南昌府知府盛保麟写的,景平帝看着盛保麟写的内容,内心也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盛保麟是他继位以来提拔的第一个寒门子弟,他也不负所望,每次办的差事都是漂漂亮亮的。
原本处理了孔家之后他给盛保麟找了一个好地方当知州,等到时机差不多就调往京中任职。
哪知江浙一带世家与官府互相勾连,欺上瞒下,江浙一带收上来的赋税连被北方都不如。
朝廷派去的监察御史更是一问三不知,气的他当即罢了官,又另派一名监察御史查案。
那监察御史也是个有能力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偷梁换柱,自己在外面偷偷调查,驿馆的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等到一切调查清楚之后,监察御史为了安全亲自上京呈送证据,哪知半路被截杀,不过好在证据不在他身上,被他派人提前送到了自己的书案。
他按兵不动,派皇城司抓住了行凶的匪徒,问出幕后之人后便一网打尽,参与其中的大族和官员轻者全家流放,重者夷三族,抄出来的银子足足是朝廷两年的赋税,气的他在朝廷上发了好大的火。
不过这也大大的缓解了户部的压力,只是那段时间户部尚书更抠了,弄得其余五部都跑过来跟他吵。
前任户部尚书乞骸骨之后继任的柳怀芳更过分,搞得每次的大朝会都和市集一般,吵得他头疼。
就算他想调停也被柳怀芳一句没钱搞得没了脾气,说来说去,还是太穷了。
想到至今勉强运转的国库,再看看盛保麟奏折上的肺腑之言,景平帝也动了心思。
自他把盛保麟放到南昌府任知府以来,交上来的赋税是年年上涨,更何况这么多年盛保麟也是勤勤恳恳,也该往上升升了。
想到此景平帝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去宣吏部尚书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