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吹拂着渡口边的柳枝,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映射着昨日的烽火硝烟。
渡口处的江东士卒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虽然在将官的支配下,麻木的做着事情,但是那低迷的士气远隔十里都能闻得到。
周瑜在鲁肃的搀扶下,站在渡口处眺望着江面。
他脸色煞白,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毯子。此时周瑜的眼神十分的平静,平静得异常死寂……
鲁肃不无担心的望着周瑜,他轻声唤道:“都督?”
周瑜没有回头看鲁肃,只是自言自语的道:“昨日那场大雾,也在诸葛亮的算计之中。他将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握在掌心。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输的彻底……”
周瑜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只听他继续言道:“这一战之后,天下只会说我周瑜徒有虚名,我竟成了他人功成名就的垫脚石……枉我自负智谋超群…呵呵,简直可笑……”
鲁肃惊骇的道:“那诸葛亮……竟能操控天时?如此妖人,败之不冤啊…都督切莫自暴自弃。如今江东八十一郡危在旦夕,江东还需要都督主持大局啊……”
周瑜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庐江战场一败,就意味着庐江、蕲春两郡已失。诸葛亮只需要顺流而下,建业城乃至丹阳郡、吴郡都守不住。为今之计,只有放弃扬州北部,大军退入临川、临海两郡,以庐陵和建安两郡广袤的地域作为纵深,或有苟延残喘之机。”
周瑜此言一出,鲁肃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如此一来放弃的地域又何止是半个扬州那么简单。
江东人口最多的庐江、丹阳、吴郡,包括豫章郡和鄱阳郡、会稽郡都在周瑜放弃的范围内。到时候偏居扬州以南,还有一个人丁稀少的交州……江东还拿什么反抗北汉?
但转念一想,如今江东的生力军都在孙权手上,十万大军看似众多,但失去了长江的优势,守在句容又有什么意义。此时也只有弃守建业一途了……
庐江战败的消息,早在昨夜鲁肃便已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孙权处。他相信自家主公会做出判断……
周瑜有气无力的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诸葛亮必定会分出一支偏师前来攻略庐江和蕲春。此时我们只有三千众,而且士气全无。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御。”
鲁肃询问道:“那我们该往哪里撤离?”
周瑜毫不犹豫的道:“先撤回鄱阳,让吕蒙沿途招揽兵丁收拢郡兵,我们要从旁协助主公大军撤退。”
鲁肃又是叹了一声,谁能想到,如此鼎盛的江东,竟在北汉面前这么的不堪一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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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周瑜原先的大营内,北汉大军早已摆好了庆功宴。
大胜之后的欢愉与周瑜残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北汉军队严令禁酒,但今天诸葛亮特地破例,将早就准备好的庆功酒搬了出来,送入一个个军营之中,庆功宴一直持续了一天才结束。
席间,诸葛亮将俘获的江东大将徐盛押至帐中。
此时的徐盛早已没了一方上将的姿态,整个人萎靡不振,面容十分憔悴。
诸葛亮甚至都没问是否愿降,直接下令左右将其推出斩首。
对此帐中诸将没人有异议,毕竟之前袭击豫州水寨的罪魁祸首,就是徐盛和魏延……
徐盛的头颅被装入锦盒之中,送往荆州,以慰张家诸将的在天之灵。
……
翌日军议,诸葛亮令马云禄引军两万,横扫庐江至蕲春一带。自己则率领水、陆两军继续沿江东进,目标句容……
对于庐江郡沿江的百姓来说,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了。
前一刻江东各路大军还在集结,下一刻北汉的大旗就已经越过了长江……
特别是那些从中原跑到江东“避难”的世家门阀,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天下之大,好似已经没了他们的容身之所。
庐江战场的大胜,也如同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大江南北。
南方自然是人人自危,北方却陷入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
江东孙权大寨,孙权阴沉着脸端坐在主位上,下方沉寂一片。
所有人都已经知晓了庐江战况,这可与他们预期的完全不符啊。
说好的两个月击败诸葛亮会师合肥的呢?说好的横扫豫州、徐州打开南北争霸的格局呢?
……
显然这一切都成了幻想,为今之计,竟是寻找一条出路……
孙权看着济济一堂的江东文武,之前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么的愁云惨淡。
孙权张了张嘴巴,竟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这一刻,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终于展现出了符合这个年龄的一面,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助与失落,再也没了冷静与沉稳。
见孙权迟迟没有说话,周鲂环顾了一下左右,率先出列说道:“主公,我们还有十万大军,我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如果此时放弃建邺城,只怕我们就要一退再退,甚至退出扬州,退入偏僻的交州了……”
张昭想了想,也拱手言道:“庐江一败,江东富饶之地全都暴露在了北汉的兵锋之下。臣也认为不能退,一旦后退,后果不堪设想。”
吕范与张纮对视一眼,纷纷出列道:“张大人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孙权眼神中的茫然缓缓消散,他看向这些个文官,他如何不清楚这群人想的是什么。
他们的背后就是江东的世族门阀,他们代表的就是世家的力量。
此时他们的根基都在北汉的兵锋之下,如何能退?
孙权甚至明白,如果不是北汉对于世族阶层的打压太狠,这群人此刻恐怕就不是这副嘴脸了,而是直接劝降……
孙权心中冷笑,他眼中已经写满了冰冷,如果不是此时杀人,江东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他恨不得将这些个世家领袖全部扒皮抽筋。
在他们的眼里,永远只有自己的利益,哪来的家国大事?
就在这时,一直敬陪末座的陆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可是把氛围凝重的众人都吸引了过去,所有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陆逊,听着陆逊那夸张的大笑之声。
甚至陆逊都坐倒在地,仿佛是笑得太过用力直不起腰来一般。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张昭等人,那笑声明显带着浓浓的嘲讽,这让江东政客们脸上都很不好看。
张昭恼怒道:“伯言这是何故?”
陆逊缓缓止住笑声,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张昭,一副憋笑的样子:“无他,只是笑看鼠辈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