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翻滚而上,战船上炙热的烈焰疯狂吞噬着触及的一切。整个水寨大门也被层层火海笼罩,木头在烈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张乐不顾被烧掉的须发,在他踹翻一块船板后,终于来到了两位弟弟面前。
来不及哀伤,张乐快步上前将张射和张书的尸体解绑下来。
随后他探出身子看了眼江面,他知道此时多耽搁一点时间就多一分危险。于是咬了咬牙,一手抱住一个弟弟,就这么纵身一跃,落入水中。
周围的北汉小船见状,急忙上前搭救。
还不等小船开到,张乐已经从水中钻了出来,张书和张射也被他牢牢护在怀中。
看着两位弟弟苍白的脸颊,张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但就在这时,悬挂在张乐头上的大门横梁经受不住烈火的炙烤,“哐”的一声垮了下来,笔直的砸向水中的张乐。
“轰……”水花四溅开来,正在调度指挥的张御忽然心头一顿,他看向水寨大门的方向,一滴血泪缓缓流淌而下。
……
但此时的局面却容不得他有半分情感,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的寨门,此时北汉水军已经在他身后集结待命。
随着水寨门口的战船纷纷移开,水寨栅栏也尽数被放倒,一支阵列整齐的水军方阵出现在了魏延和徐盛面前。
回到己方船队的魏延见此情况也是大骇,自己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未能让北汉水军大乱。
但是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魏延拔出佩刀,大喝一声:“击鼓,今日就将北汉的水军击溃,让他们见识一下南方儿郎的风采。
“咚、咚、咚……”
“杀啊…”
……
两军的前列战船快速的撞击在了一起,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张御冷静的分析着战场上的情况,哪里呈现颓势他就补充哪里,一时间魏延和徐盛根本没办法打开缺口。
与此同时,东岸的北汉弓弩阵已经成形,他们不断的朝着江面上的江东与南汉联军抛射着箭雨。另外一侧绕行而出的北汉战船也排成战阵,朝着魏延和徐盛的侧翼杀来。
魏延阴沉着脸,他已经看出今天不仅仅占不到便宜,恐怕还会有不小的损失。
一旁的徐盛也沉声道:“这战再打下去我们一点优势都没有了,撤吧。”
魏延咬了咬牙,虽然不甘心,但是现在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同意。
随后他们后队变前队,开始撤离战场,但是陷入锋线战场的船只却撤不回来了,他们只能留下来面对北汉水军的怒火。
“杀…”
一个北汉士卒翻身跳上一艘南汉的艨艟,他举刀劈翻一人后,一脚又踹飞一个。
艨艟上的十几个士卒见周边都是北汉的战船,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他们赶紧跪地乞降。
不过那跳上船的北汉士卒却一点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操起刀就朝着跪在身前的南汉士卒脑袋剁去。还伴随着一声咆哮:“现在他奶奶的知道投降了?啊?晚了!”
刀落血溅,北汉士卒继续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其他几个南汉士卒眼中闪过狠辣,再度操起刀子就想起身反抗。只是他们早就被其他北汉战船的士卒盯上了,见他们还敢反抗,一通乱箭射过,将他们狠狠的射翻在地。当场死的是幸运的,那些没死透的就只能躺在甲板之上呻吟着,感受着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
张御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阻止手下们的屠杀。这场突袭,使太多人失去了兄弟,太多人失去了亲人。豫州水军自成立以来,这是打的第一场大战,竟以这等形势收场……豫州水军的将士们想要发泄是绝对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本身就是只有鲜血可以洗刷的耻辱!
不消片刻,敌人的前军已经被斩杀殆尽,只有寥寥无几的人侥幸逃脱一死,被粗暴的绑成一团。
魏延和徐盛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从豫州水军大营望去,他们已经远遁到只剩下一个个黑点了。
张御冷冽的脸上并无任何情绪波动,他继续指挥着将士们打扫战场。此时天色已经渐晚,原本平整的水寨此时到处都是船只残骸,浮尸密布,烧焦的木头与沾满血迹的木板更是随处可见。
张御就站在黄昏之时,他和父亲与哥哥所站的地方。黄昏时的欢声笑语还历历在目,仅仅过了这么一会的功夫,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找到了,快,快拉起来……”
张御神情一动,急忙朝着岸边走去。只见打捞的队伍从水中捞出几具抱在一起的尸体,虽然天色昏暗,但是张御依旧在未落的火光中看到了二哥的披风。
张御的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这一刻他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眶中疯狂涌出。
尸体被小船护送上岸,只见张乐用身体紧紧的护住了张射与张书,而他的后背却被砸得血肉模糊,还伴随着烧焦的痕迹。
到死,张乐都没有松手,哪怕两位弟弟早已是尸体……
张御踉踉跄跄走到三位哥哥面前,他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
今早的时候,三位哥哥还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如今却已是冰凉的尸体。
张家一门,此时竟只剩下他一人,这让他如何面对……
张御痛哭流涕,那嘶吼的声音让周围的将士们无不垂泪…
张御轻轻抚摸着二哥的脸颊,颤声道:“二哥啊,你…你让我如何向嫂嫂交代……你们都走了,你们留我一人,呜呜呜…啊,呜呜…痛煞我也……”
……
翌日天明,张御憔悴的坐在中军大帐之中。
他已经在此枯坐了一夜了,经过一夜的打扫,水寨也焕然一新,只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还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众人,昨日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
一个军候挑开中军大帐的帘子,他走进来拱手道:“少将军,已经…准备好了!请将军前去主持大局。”
张御神情动了动,他询问道:“牵招将军和辛刺史那边,可派人知会了?”
军侯言道:“已经连夜将军情传递过去了,想必两位大人很快就会前来。”
张御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前往洛阳传信的,已经出发了吗?”
军侯回答道:“已经出发,天网也安排了特殊渠道传信…陛下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张御站起身来,毫无血色的脸上闪过沉痛,他捂住胸口,缓缓平复下心情,言道:“走吧!”
随后他和军候离开中军大帐,走向北营的空地。那里早已将牺牲的将士的遗体安置好,等待最后的送行仪式。
张硕以及张家诸子的尸体,就在所有烈士的最中间。
……
————
当陈风得到豫州战报之时,年关才刚刚过去,洛阳城的年味都还没有减退多少!
陈风原本正在处理公务,突然看见各部大人与内阁诸臣联袂来到御书房。
陈风微微一愣,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天网的负责人黄佑也闯了进来。他看到各部大臣后并未觉得意外,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大臣们的后方。
艳艳见状,放下手中的茶盏之后快步退出御书房。陈风也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他能感受到,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而且看大家的表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何事?”陈风沉声问道。
众人张了张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率先说出口。
过了一会,诸葛亮长叹一声,向前跨了一步,沉声道:“陛下,七日前豫州水军大寨遭遇伪汉水军和江东水军联合袭击,张硕将军连同二子张乐,三子张射,四子张书全部阵亡。五子张御临危不乱,击退来犯之敌。”
礼部尚书王凌也拱手道:“伪汉那边传来消息,曹丕昭告天下,言我军掳走天子刘琮并残忍杀害,尸体已经抢了回去……”
陈风身体一晃,随后重重的跌坐在龙椅上,吓得众臣一阵慌乱。他们自跟随陈风以来,很少看过陈风这副样子。
陈风现在只觉得脑袋嗡鸣声不断,他的眼中尽是哀伤之色。
当年雁门关上,跟随在他身旁抵御匈奴右贤王去卑的几人,韩庸,汲骞,张硕,张汤。如今全都离开了他,先后战死……
陈风缓缓闭上双眸,往事一幕幕慢慢浮现。那时,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边疆少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