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南岸,荆州襄阳城北一百里地左右,有处渡口名为风林。
这个渡口非常隐蔽,因为这段江域密布着暗流,所以也很少有人从此处通过。
此时风林渡口处正停着四艘中型民船,因为荆州的水军都掌握在文聘和魏延手上,和校事府不成一个体系。为了不打草惊蛇,校事府的主事裴文并未借调水军船只,只是在民间征集了渔船和渡船。
此时正值年关,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刘琮虽然穿得很严实,但仍然被冻得小脸通红。
刘琮略显紧张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就在刚刚,他还亲眼看到了一排的尸体被钉在江边。听说那些都是被抓回来的偷渡者,朝廷对于偷渡者都是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无论男女老少。
裴文像是看透了刘琮的不安,于是上前安慰道:“陛下放心,曹丕没那么快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了也不会想到我们会从此处渡河。稍后我们上船之后不走南郡,而是顺江走豫州淮南一带,只要进入北汉的势力范围,我们就安全了。”
刘琮现在哪有什么主见,也只能听啥是啥了!他虽然年幼,但是并不傻。他自然是看出了裴文无非也就是想拿自己前往北汉换个一官半职罢了。只是两人的目标不谋而合,他虽然是南汉名义上的皇帝,但是曹丕却丝毫没有把他当人。杀他母亲和母族,动辄对他又打又骂,还夜宿宫中……这桩桩件件,都让年幼的刘琮满含恨意。
但也只能停留于恨,年幼的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看到曹丕后,他都不敢让自己的表情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恨。其实他内心里,对曹丕的恐惧已经大于一切了……
一行人登船后,四艘民船前后排开,扬帆起航。
虽然裴文认为曹丕拦不住他们,但是为防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启程为好。
刘琮躲在船舱里,担惊受怕了一宿,一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了不足片刻,又被噩梦惊醒。抬头看了一眼船舱之外,天色早已大亮了!
刘琮顶着黑眼圈走出船舱,正巧看到裴文就立于船头,于是走上前去,打招呼道:“将军一宿没睡?”
裴文回头看了刘琮一眼,微笑言道:“末将也是刚醒!观陛下的面色,昨夜可是没睡好?”
刘琮摆了摆手道:“无碍的……”刘琮沉默了一会,随后问道:“将军为什么要帮我?”
裴文看着眼前这个饱经磨难的孩子,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怜意。他笑了笑,毫无隐瞒的说道:“因为我不想为曹丕效力,因为曹丕配不上校事府的忠诚,至于陛下……末将也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刘琮苦笑一声,言道:“将军倒是实诚,只是朕…只是我真的很好奇,校事府不是曹家的嫡系么,为何会变成如此?”
裴文看了看刘琮,随后就这么盘坐了下来,阳光射过江面,洒在他的身上,倒是给人一种平静祥和的感觉。
裴文也仿佛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也不管刘琮这个年纪能不能理解,就将自己所思所想娓娓道了出来:
“校事府自成立以来,我们做的就是侦查,探索,暗杀,敌后,情报的工作。我们最开始隶属于郭祭酒,直接对曹丞相负责。”
说起郭嘉和曹操,裴文眼中就闪过怀念之色。
“我们虽然行走于黑暗之中,但我们是高傲的。就像是北汉的天网一样,因为我们虽然不是在阳光之下,但是我们的存在,却可以直接左右每场外交,每次战争的走向。”
“但是自从来到荆州后,一切都变了……我们的骄傲被曹丕踩得支离破碎,可能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狗罢了,或许只是一群有点武艺的私兵?”
“要知道凭借我们的本事,随便去个世族门阀做门客,那多的是去处,又何必在曹丕身旁受这个鸟气……要不是因为先主,老子可能早就忍不住对曹丕拔刀了。”
刘琮心中嘀咕一声:“拔刀好哇,你要是拔刀了,我也不用这么颠沛流离了……”只是这句话终归是不敢说出口的。
就在这时,只听最前头的民船敲起了铜锣示警。裴文连忙站起身来,他将手搭在眼前眺望片刻,随后惊喜的道:“是北汉的战船,是北汉的巡逻队伍,我们安全啦,哈哈哈!”
与此同时,张书也发现了他们。
副官指着那四艘民船言道:“近期已经很少看到荆州百姓冒险渡江了,将军我们要上去帮忙吗?”
张书呵呵一笑:“百姓们如此信任我们,我们哪有不帮的道理。走,加快速度,我们靠过去……”
张书话音未落,只见那四艘民船背后,突然出现了非常多的黑点。他微微一愣,随后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断定四艘民船上定然是有什么大人物在,不然伪汉水军何以如此兴师动众。
只是张书也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他立刻让队伍中一艘艨艟返回水寨搬救兵,其余四艘船只快速的朝着民船靠近。
他已经预估好了距离,只要靠近民船后,尽可能多的将船上人员转移到他们的战船上,随后扬帆起航快速撤走。毕竟自己现在距离四艘民船比较近,他预估可能会挨上两三轮的箭雨射击,也就仅此而已。
随着四艘民船和四艘战船相会,张书立刻在甲板上大声喝道:“所有人立刻登上战船,快,要快……”
民船上哪有民夫,全都是身手矫捷的校事府的战士,几乎都是踏板刚刚扑上,就已经有人轻点踏板飞身来到战船之上了。这一幕可把张书看得目瞪口呆。
随后张书皱起眉来,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由不得他不奇怪啊,先不说他们一个个武功了得,就说最前面的几艘追兵的艨艟已经进入了射程范围,但却没有一根箭矢袭来。
张书已经可以断定了,眼前这波人绝对有对南汉朝廷很重要的东西或人,而且对方轻易不敢伤之。想通这一点,张书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他见最后一个校事府的人飞身上了战船,也不再等待,立刻踢掉踏板,扬帆快速起航。
就在这时,一声喊话从追兵最前沿的艨艟上响起:“陛下,陛下啊,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末将愿意跟随,愿意跟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