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之上,陈风怒发冲冠,将手中天王送来的奏章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奏章与地面接触后发出的沉闷声使得整个大殿更显压抑。
这是陈风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当着朝臣的面发怒,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就连几位留守唐城的内阁大臣也不敢出声。
“看看,都给朕看看,这就是朕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人,这就是朕予以重任的地方官员,朕要这群败类何用,这大汉江山,迟早要败在这群混账之手。”
“朕屡次交代,主政一方,要以民为先,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你们审核上报的官员,就是这么回报朕的信任的吗?”
“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官商勾结的有之,替各地世族效力的有之,搜刮民脂民膏的亦有之,中原才平定多久,就出了这么多贪腐之事,是不是十年后,整个官场就要腐朽不堪了?”
“将士们在前浴血,换来的就是这帮混账的奢侈生活?是朕给少了吗?你们一个个平时不是很能说,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吏部尚书司马防出列跪伏在地,颤声道:“陛下息怒,此乃吏部识人不明,微臣有不可推卸之责,请陛下…治罪。”
陈风胸膛急速的起伏着,他冷冷的盯着下方的司马防,冷哼一声:“息怒?奏章上涉及兖、豫、青、徐三州之地,总计二十一郡九十二县的官吏。你让朕息怒?朕的大半江山,百姓们所信赖的朝廷,已经烂了一半了。”
说到后面,陈风的声音已然是在咆哮了。不由得他不生气,他平定中原诸雄,在中原大地上广施新政,结果地方上竟是从根上就开始烂了。而这些根,才种下去多久……长此以往,大汉还谈什么万年,万万年。要知道中央在怎么廉洁开明,制度在怎么完善,也需要地方的执行支撑才行,地方官都烂了,还谈什么开创盛世。
陈风实在想不通啊,这些名单上的官员,几乎都是在他的体系中培养起来的,怎么一到地方,就变得如此不堪。
就拿许昌一地来说,健恢率领天网把江东夜冥军在中原的核心人员一网打尽,从中顺藤摸瓜,几乎许昌城上下官吏,都和城中的世家门阀有所牵连,为这些世家子弟的违法行为提供了最好的保护伞,使得城中欺压民女,打砸良商之事层出不穷,治安上甚至比当年曹操主政时还差,这陈风如何能忍。
看着跪伏在地的司马防,站在前排的司马懿和站在朝班中间的司马孚脸上都流露出焦急之色,但是碍于身份,又不能出来求情,只能干着急。
这时,陈宫叹了口气,他轻轻的拍了拍司马懿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走出班列,拱手言道:“请陛下暂熄雷霆之怒,此事虽难以接受,但却不难理解。”
陈风闻言,眼神微眯,他冷冷的看着陈宫,今天陈宫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不介意将其一撸到底。
朝中与陈宫叫好的人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看得出来,陛下是动了真怒了,而且陛下对贪腐之风一向都是零容忍,陈宫如果要为这事辩解,恐怕落不着好啊。
陈宫却无所畏惧的直视陈风,朗声道:“陛下以天威震慑中原,朝廷大军以迅雷之势平定江山,此旷世之功,天人共鉴也。”
陈宫话锋一转,低沉的道:“然治天下不同于打天下,汉朝积弊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陛下之新政,利于民而弊于世家阶层,须知自高祖开创大汉以来,这天下便是世家的天下,没有世家的认可和协助,莫说一州之地,哪怕是一县一亭,都很难做到政通人和。”
“朝廷所遣派的地方官员,多是起于微末,在地方根本无势可言,他们想要施行政策,就得通过当地的世家之手啊,如此一来,世家便掌握了地方官的命脉,从而本末倒置,上下逆反。”
“地方官只要收了一次好处,又如何能够停下对当地世家的依赖,这是朝廷与世族阶层的利益搏斗,这些地方官只是这场搏斗的牺牲品而已。换言之,不能泯灭世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这种事情将会成为常态,打压一批,又会有新的一批出现。”
“吏部遣派官员,并非吏部一部之职责,上到陛下,下到内阁,都有不可推卸之责。臣并非推卸责任,臣只想说,世家已成我朝切肤之痛,不忍痛将毒瘤切除,我大汉之病,将无人能治矣。”
陈宫说完,便拜倒在地,等待陈风的惩处。
陈风胸膛起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他来到汉末,与世家的争斗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不管是与袁氏也好,还是与现在的天下世家,陈风想要有所作为,就必须从世族身上挖肉放血,这是解不开的结,因为他要的江山,本就是没有世族门阀的江山。
陈风缓缓坐了下来,陈宫所言是对的,这样的死循环不打破,大汉就依然在世家的阴霾下成长,再强的战力都没用,那只会让王朝昙花一现,等根都烂透了,依旧要承担阶层所带来的反噬。
陈风目光决绝,既然想要根治,那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伤筋动骨,他也要在自己掌控的时代将之根除彻底。
“传朕旨意,令荀彧加快施政速度,朕再给他三个月的时间,务必将新政推行至中原各个角落。”
“巡抚台听令,除开林到继续巡抚北境,所有巡抚全部南下。给我拿出章程,务必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巡遍中原每个角落。朕会让天网全力配合,发现一个从严查处一个。巍巍大汉,容不下任何一个贪官污吏。”
“刑部听令,立刻调查奏章上所有涉事官员,证实罪行便从严审判,明正典刑。”
“天网听令,加大对中原各地的监视,朕要让所有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陈风淡淡的看着跪在殿中的陈宫与司马防,思索片刻,只听他轻声言道:“吏部尚书对此事负有识人不明之责,司马防罚俸半年,留职察看。”
司马防听到对自己的判罚,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不可置信,陛下这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啊,他本以为自己不下狱就不错了,没想到……
这种事情发生,历朝历代的官场上,必然是要找到一个人来承担责任,但陈风并不想这么做,就像陈宫所说,此事不可能将责任全部推卸给吏部,自己又何必为了那毫无作用的面子而去伤害一个尽职尽责的老臣呢。
想要做好一件事情,就是在不断的试错中去修正自己,让事情往好的方向推进。这一点,放在家国大事上,也是一样。
……
散朝之后,陈风来到御书房批阅奏章,没过多久,贾诩与司马懿便联袂而至,二人是为了支援西域之事而来。
见礼之后,贾诩便道:“诸葛亮已经启程西去,想必此时已经和黄老将军会师了。田阁老也已经在返回唐城的途中了。”
司马懿补充道:“马超已经率军西进,根据最新情报,此时大军已过明州。”
陈风点了点头,他想起当年第一次遇到田丰的场景,那几句交谈还历历在目。
时过境迁,两人都为了心中的那份执念奋勇向前,至少目前的情况是好的,只是他们君臣之间,已经多久没有坐在一起,畅聊古今了。
他改变了田丰的一生,但反过来想,田丰又何尝不是为他的事业贡献了一生。他们彼此成就了对方,这一趟田丰归来,也该让他卸下肩上重担了。
……
贾诩看着陈风出神的样子,也不打断,他的目光越过陈风看向其背后的地图,突然他的瞳孔一缩,因为他发现,鲜州与外海的地图上,明显又多了不少标记,看来陛下还是对越海征讨倭国念念不忘啊。
陈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他自然注意到了贾诩的眼神,不过他并未过多解释,征讨倭国是他有生之年必做之事,谁劝都没用。
随后,他与司马懿、贾诩二人就西域战局讨论了一番,二人才告退离开。
两人走后,陈风的背后突然闪出一名女子,正是机云阁的艳艳。
只见她站得笔挺,拱手作揖道:“陛下。”
陈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通知阁主,调动机云阁在中原的势力,给我狠狠的查,将所有地方官员的底都摸排一遍,但凡有问题的,全部汇总到天网那边去。”
艳艳领命正要退去,走过陈风身旁时,陈风明显听到她的肚子“咕咕”作响。
陈风一愣,艳艳脸色微红,呐呐的解释道:“属下不知道陛下何时有事,就…就……”
陈风摸了摸脑门,无语道:“就一直守在朕的身旁?”
见艳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陈风突然有点想笑,这丫头真的是憨得可爱。
他端起桌案上摆放着的精致糕点,推到艳艳面前,笑道:“快吃吧。”
艳艳也不客气,对着陈风甜甜一笑,便拿起糕点狼吞虎咽起来,嘴巴还在咀嚼着,就迫不及待的把手中的糕点送入口中,眼睛都眯了起来,看得陈风心情大好。
“你这丫头,朕这边无需你时刻跟着,以后除了朕知会你随行之外,你每日只需来这里一趟即可。其余时间,你自有安排。”
艳艳闻言,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道:“那可不行,我还得保护陛下的安全呢……”
陈风看着身材娇小的艳艳,嘴角微微抽动,就你这样的,能威慑谁…到底是谁保护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