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玉为棺,文梓为椁,鼓角之声响彻落日坡。
翌日的落日坡上,一夜的雨好似冲刷了一切,整个战场早已就被北军士卒打扫了出来。
昨夜,陈风便祭奠了战死的北军英魂,并于巨野城外为英雄立碑。
今日,是属于曹操的,也是属于战死在落日坡的曹军将士的。
此时整个落日坡排满了送葬甲士,军中乐手鼓号齐鸣,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
陈风是以王侯之礼,对曹操进行安葬。整个落日坡,原曹军将士全都前来送行,曹仁一身素缟,在曹操墓前哭得声嘶力竭。
陈风将一系列的祭拜礼节做完,只身来到曹操墓前,他看着墓碑上的大字,心中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汉故丞相,曹侯之墓。”
……
或许最终的结局与曹操的理想并不相符,但陈风依旧把能够做到的都做到了极致。
就连此时在一旁哭泣的曹仁,心中也满怀感激之情。至少陈风是真的将曹操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
曹仁的投降对于陈风来说并不意外,曹操想要保住曹氏的血脉,就必须给陈风一个理由,给曹家子弟一个台阶,而曹仁就是其中最好的调和剂。
当年,北军天王在徐州救下了曹嵩父子,与曹家本就结有善缘,而此时曹操特意安排曹仁投效北军,便是为其子嗣在北军铺好道路。
此时,张辽与王传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许昌,他不可能放任曹氏集团有反扑和缓过劲的时间。
敬重归敬重,但是该做的事情,陈风还是会毫不手软的,此时兖、豫之地就犹如待宰的羔羊,自然是要全部收入囊中。
而宣告中原之战的大胜与曹氏落幕,最好的方式便是占领许昌,迎奉天子。
……
与此同时,许昌城也在紧急调动着。
从荀彧劝说刘备发兵去救曹操之后,荀彧等人便已着手安排退路。
按照荀彧所想,自然是留守许昌,待曹操归来再做计较。对于荀彧来说,要么曹操归来,要么许昌连同曹操一起覆灭,如果曹操战死在巨野,那么曹氏也就没了继续抵抗下去的可能,试问整个天下,还有谁能够对抗夺得了中原之地的北军。
但大部分人都对此都持悲观的态度,其中,又以曹丕与程昱为最。
在他们看来,此时必须先谋划好退路,如果中原事不可为,他们必须寻求新的出路,而这条出路,一定是在南方。
所以他们越过了荀彧,直接动用了校事府这条线,联络上了荆州刘表,并上表了将汉帝南迁之意。
待荀彧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南迁之举已成定局。
荀彧只身前往丞相府面见曹丕,两人商议了一夜之后,荀彧才步履蹒跚的离开了丞相府。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被曹丕强留于丞相府中。
这一夜,程昱夺得了许昌城中的政权,许褚也在曹丕的授意之下,夺得了军权。
此时的荀彧,虽还贵为令君,但却已经无权无势了。
他回身看着昔日的丞相府,此时却已物是人非。
……
翌日,整个许昌乱作一团,昔日繁华的街头,此时到处都是士卒四处掠夺的身影。
百官们不管是愿与不愿,都被赶上了马车前往许昌南郊集结,很多官职低微的属官甚至连马车都没有配备,只能徒步而行。
相比于纷乱的街道,宫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汉帝刘协被驱赶着上了一辆马车,任凭他如何想要保住天子威仪,但仍旧被曹军虎贲拉扯着塞进了车厢。
此时的他心中又惊又惧,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但一定好不过曹操在时的待遇。
对于曹操,他心中有恨又有敬,他恨曹操的专横,又敬曹操的雄才伟略。如果没有曹操,或许天下早已没了他这个天子。
但此时不管是恨是敬,他终究又一次回到了原点,那个被天下诸侯摆弄,颠沛流离的原点。
甚至这一次,他明显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人生第一次,他希望北军尽快出现在自己眼前,或许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
每每想到曹丕看自己的眼神,他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荀府中,荀彧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端坐在正堂之中,案前仍旧摆放着大量的公文,只是今日的他,并未提笔疾书,而是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切都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过了不知多久,一队甲士闯入了荀府,为首之人,正是年轻的曹丕。
曹丕负手来到荀彧面前,他眉头微皱,最终还是拱手一揖,言道:“令君,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请令君移步。”
荀彧缓缓抬手,拿起案上的一卷公文,随后缓缓展开,头也不抬的问道:“听闻丞相府中,很多房都未动!”
曹丕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但随即又被隐藏了下来。他继续保持着拱手的姿态,沉声道:“几位弟弟都想等待父亲归来,吾劝之不动。”
荀彧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曹丕见状恼羞成怒,他上前一步就要开口,但又想到了什么给忍了下来。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冷冷的道:“天子车驾已经出了许昌,令君总以大汉忠臣自居,此时更应该守护在天子身旁吧。”
荀彧手中的公文一顿,他终于抬起头来,直视曹丕。
曹丕被其看得有些心虚,但仍旧是负手挺起胸膛。在这一刻,荀彧才看到了此子身上有那么一点曹操的身影。
只可惜,徒有其表罢了。
荀彧缓缓站起身来,言道:“公子可知,丞相因何能在中原乱局之中脱颖而出,袁术又因何会在极盛之时瞬间走向灭亡。”
曹丕一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荀彧想要说什么。
曹丕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毕恭毕敬的一礼,言道:“兵贵神速,请令君快快与我同行,我愿奉令君为师,请令君日日教导。”
荀彧却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向北方,言道:“总有人要等,等那一份希望。如果丞相真的归来,有些事情,还需要有人协助的,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