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卫国有一地,距离黎阳仅有八十里,此地名为武仪亭。
武仪亭共有人口二百二十五户,但此时方圆三十里却安静一片。
仿佛一夜之间,武仪亭的百姓们就全都人间蒸发了。
一支前往泰山郡贾诩大军的运粮部队,在黄昏之时缓缓驶入这片死寂之地。
整支队伍约莫五百余人,氛围显得也格外轻松。毕竟这里是北军的大后方,不管前线打得多么激烈,在他们看来,也影响不到这里。
粮队为首的小将,是出自逐鹿学院的邹和,他原本也与身旁的副官有说有笑,直到进入了武仪亭地界后,他的笑容逐渐变成了凝重。
副官感受到了邹和的情绪波动,连忙开口问道:“皱将军可有不妥?”
邹和摇了摇头,神情中闪过一丝疑惑,缓缓开口道:“你没有感觉,此处太过…安静了么。”
副官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这里本就不是什么荒山野岭的,一亭之地,运粮的队伍已经行驶了数里地了,竟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副官急忙拱手道:“待末将前去探查一番。”
邹和点了点头,他挥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并且原地警戒。同时副官带着三十骑径直奔向不远处的村落。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夜色已经笼罩大地,运粮队也在四周支起了火把,架起了篝火。正当邹和等得心急如焚之时,副官的小队回来了。
远远的望去,三十余骑奔行于黑夜之中,快速的朝着运粮队靠近。
邹和松了一口气,暗道看来自己是太过小心了。但是下一刻,他便发现了不对,那三十骑虽然身穿北军战甲,夜色之中,为首之人与副官的身形也差不多。但是他们已经靠近粮队了,却丝毫没有降低马速的意思。
邹和眼神一眯,透过火光,终于看清楚了此时那为首之人的脸。那是一张杀机凛然的脸,根本不是副官……
邹和瞳孔一缩,惊呼道:“敌……”
话音未落,奔袭而来的骑士们已经射出手中劲弩。至少五根弩矢射向邹和,他避无可避,脖颈、胸腔、大腿乃至坐骑都被射中,转眼便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运粮队这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四面八方杀出的骑军快速的包围了整个运粮队,黑夜中那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让整个运粮队都头皮发麻。
这是哪里来的骑军,如此规模与人数,他们是怎么突破北军的重重战线来到这里的。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最后一个北军士卒惨叫一声,被数根长矛洞穿身子,挑到粮车之上,战斗也落下了帷幕。
……
郭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走了出来。他漠然地看着地上层叠的北军将士尸首,脸上无喜无悲。
一旁的李典言道:“满宠大人回报,黎阳地道并未被发现,尚可用之。明晚,我们便可发兵袭击黎阳。”
郭嘉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深入敌后,我们近四万人马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我意,今夜就袭黎阳,免得夜长梦多。”
他转身唤来乐进,在两位大将耳旁交代了一番。
随后乐进引着步兵趁着夜色先行,李典则是让人换上了北军的甲胄服装,也悄然没入黑夜之中。过了半个时辰,这里就只留下了一地尸体,还有那一车车血染的粮车无人问津。
……
四更的夜,黑得深沉。这也是人们最为困乏的时段。黎阳城一切如同往常一样,城中甲士无精打采的来回巡视着街道,城头上的守军也昏昏欲睡。
在一个远离战火的城池值守,或许前期可以做到打起十二分精神,但是时间久了,就算是如北军这样的强军,也逐渐的放松了警惕。
黎阳城中,一条暗巷中的小院落内,黑衣人不断从地道中翻涌而出。片刻功夫,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黑衣人。
同样发生这等情况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处院落,城西、城东乃至城守府中…皆不断有黑衣人涌出。
与此同时,城门口,一支服装褴褛的北军缓缓靠近南门。
守城军侯看着越走越近的人马,连忙喝问道:“来者何人,莫要在上前了。”
城外的“北军”将士仿佛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其中走出一个瘦弱的小卒,高声回复道:“回禀大人,我们是泰山郡所在的部曲,因被吕布军袭击,才溃败至此。”
守城军侯闻言,并未下令开门,而是对着一旁的小卒道:“快去通知于禁将军……”
然后转头看向城下,继续言道:“兄弟们怎么溃至此处呀,沿途那么多我军据点,你们也不懂安歇一下。”
那小卒继续回道:“将军有所不知,吕布铁骑来势汹汹,我们是一路被追杀到左近,他们才撤军的,我们慌不择路,根本没有遇到据点。”
守城军侯沉思片刻,言道:“兄弟们稍待,我已命人在城中准备饭食,稍后便放你们进来歇整。”
那小卒眸子一沉,虽然不知是怎么被看穿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不过他无所谓,本身他就只是来引起守军注意的而已,至于真正的攻势…他冷冷的看着城头全神戒备的守军,嘴角也泛起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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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禁正在睡梦之中,忽然被什么惊醒。他急忙坐起身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过了片刻,突然苦笑起来。
自己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竟还会被噩梦惊醒。
他摇晃着起身,想去倒杯水喝。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亲卫的声音传来:“将军,南门来了一支溃军,根据守城军侯来报,很可能是敌军假扮的,军侯派人前来请示。”
于禁喝了一口水,拍了拍睡得有些昏胀的脑袋,随后道:“进来给我更衣,本将去南门看看。”
片刻之后,于禁带着一队亲卫离开城守府,一路驰往南门。
他前脚刚走,大批黑衣人便行动起来,快速的汇聚向北门和粮仓而去。
对于城中的变动,于禁丝毫没有察觉,待他登上南城,看向城外这支“北军”后,脸上也显出了凝重之色。
守城军侯将刚刚的对话在于禁耳旁说了一遍,于禁的脸上泛起丝丝冷意。
他沉声道:“让他们近前来,待进入弓箭射程,就地射杀。”
守城军侯不解地问道:“为何不派支骑兵出城围剿,防止走脱一人。”
于禁摇了摇头,冷冷的道:“夜色浓浓,谁知道他们背后还潜伏着多少人马,城门不可开。”
守城军侯拱手应诺,随后转身对着城下喊道:“兄弟们,快快进前来,我们放你们入城。”
城外的“北军”却不为所动,为首的士卒更是理都没理军侯的喊话。
军侯见状,继续喊道:“汝等怎么回事,快快回话。”
见外面的溃军还是不做应答,于禁的脸也渐渐沉了下去。忽然,城中心的城守府有火光闪烁,于禁瞳孔一阵收缩,还未等他做出反应,隐约间城西的屯粮重地也传来了喊杀之声。
于禁这才明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将他调离城守府,让自己的军令一时无法传达各处。
他突然想起刚刚血与火交织的噩梦,额头上也溢出了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