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雁门关外一处山坳,此处不见林木,甚至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四周只有一处活水直通山坳深处。
当年这里原本属于关外匈奴地界,陈风出征塞外,讨伐匈奴归来之时,在这里得遇马均马德衡。并发现了迄今为止,北军所拥有的最大铁矿产地。
这里已经和当年第一次来的时候,大相径庭。
只见山坳之中,一座十丈要塞拔地而起,依着山体而建。
要塞周边驻有五座驿站,围绕驿站又有不少客商往来密集。
要塞中常年驻扎着三千将士,巍峨的城头上旌旗林立。
此时,马均正率领几十骑兵在要塞外十里,也就是山坳口等待。
随着他期盼的眼神,一缕尘烟也由远及近快速奔来。
马均见状,赶紧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不过片刻,烟尘中打着汉与陈的大纛已现,为首之人一身凤翅金鳞铠,迎着正午的阳光更如战神下凡一般。
马均见到来人,赶忙拱手作揖。
为首之人策马来到马均身旁,还未等高大的战马停稳,便已经翻身下马。他上前一把握住马均的手,哈哈大笑道:
“德衡黑了,也精壮了不少,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马均眼中闪过激动,恭敬的道:“属下拜见主公。”
陈风连忙将他扶起,言道:“德衡无需多礼,这塞外的风沙确实比关内大上许多,你要无事,便多回阴馆歇整几天,事要干,但也要注重劳逸结合。”
马均嘴角泛起笑容,陈风对工匠的礼遇,可谓是绝无仅有的。前几日六部的成立也传入了要塞,更让马均大为激动的是,六部之中竟将工单独列为一部,虽然所含不仅是工匠事宜,但这也变相的肯定了匠人在北军的地位。
心下感动之余,马均再次拜道:“均得遇主公,实乃三生有幸,恨不得倾尽全力,为主公多铸精器。”
陈风赶紧拉起马均,佯装不悦的道:“咱北军上下可不兴这一套拜礼,莫要带坏了身旁的兄弟们。”
随后,陈风笑着打趣道:“可以呀德衡,我看你口吃的毛病好似都好了。”
马均闻言一笑,自从他总览要塞事物之后,人也愈发自信起来,再加上医学院的学者曾经前来给自己诊断过,几方作用下,口吃的毛病竟慢慢恢复了,真可谓是意外之喜。
马均还想拱手道谢,陈风赶紧出言道:“德衡就打算在这里招待我们?还不快带我们进去看看。”
马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要给陈风牵马,陈风笑骂道:“去去去,是我骑不动马了还是怎地?快前头带路,这么走过去莫不是要走到天黑…”
一行人这才说说笑笑,扬鞭狂奔前往要塞。
还未进城,陈风就听到里面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吆喝与指挥声也是此起彼伏。
看着这座巍峨的要塞,陈风不免有些失神,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北军的发展和这座要塞何其相似,都是从无到有,从贫瘠无人问津到繁荣俯瞰天下。再者,北军七成以上的军备,便是产自于此。
策马入城之后,宽广的街道上各式大车堆满了货物,在汉子们的口号中缓缓前行。往来行人皆是男性,全城上下竟无一个女子。
这里除了驻军和应聘而来的工人之外,剩下的就是各地的囚犯和这几年征战中的战俘了。
好在全城看起来略显忙乱,但街道上还算整洁。
马均言道:“已经在城中府邸备下酒席,为主公接风洗尘。”
陈风大手一挥:“饭食何时不能吃,快快带我参观军械工坊要紧。”
马均见陈风对此如此重视,当然是喜出望外。急忙在前头引路,一行缓缓接近要塞背后的山谷之中。
要塞是依山而建,背靠着铁矿山,内里已经被挖得四通八达。
待陈风进入矿洞之后,才发现这里还真是别有洞天。
要塞看似占地面积不广,原来大部分的工坊都隐藏在山壁之中。拐过几处转角,前方叮叮咚咚的声音大噪,马均急忙上前介绍道:
“此处便是铠甲工坊,这里按照主公所提出的流水作业法,每套制式铠甲,皆由十数个部门齐力完成。”
陈风看着有条不紊进行作业的流水线,也不由得大点其头。他随手拿起一套新式铠甲,只见其上鱼鳞甲片层叠,上面都有反复锻造淬火之后的云纹,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精甲。
陈风大为满意,又随手翻起一个半成品,见其上也是云纹层叠,不由得发自内心一笑。
一军之精良,可不仅仅取决于士气与信仰,没有这些坚兵利器的支持,哪来的百胜雄师。北军能够逢战必胜,马均绝对功不可没。
参观完铠甲工坊之后,陈风又参观了兵刃的铸造处,各式利刃在流水线的作业下,快速的产出着。
特别是铸造处,一堆光着膀子的壮汉,手持铸造锤,“铿铿锵锵”挥舞不停。
这里不比上方的几处工坊,火井内满是融化的铁矿,迎面而来都是炙热的空气。
陈风看着挥汗如雨的汉子们,不由得道:“这里的人员可要经常更换,劳作时间也不宜过长,这些匠人可都是我北军隗宝,可不能折了。”
马均笑着拱手道:“主公放心,此处采用六体引流,四周早已开满了天窗,除了炙热之外,换气上绝无问题。这里的工人也分为三个班次轮番作业,如果有身体上的状况,也会送往医处进行治疗。”
陈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却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陈风赶忙驻足看去,呵,果然是两个熟人。
马均见状,急忙挥手让人将两位正在劳作的工人叫了过来。两人见到陈风之后,都跪伏在地,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发抖。
陈风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这两人在他看来都是死有余辜之人,要不是看在他们身上还有个把力气,早就送他们去见阎王了。
左边更显雄壮之人是淳于琼,当年下博城被俘之后,陈风还是见过的。只是当初这家伙被押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身上浓重的酒意也还未散来。谁能想到,昔日红极一时的西园八校尉,竟有如此酒囊饭袋。
而另外一个便是告发黄巾起义的唐周了,在十八路诸侯讨董时,陈风率大军于洛阳灭火时所获。只是此人于朝有功,陈风不好发作了他,不然他恨不得将这种两面三刀的背义小人千刀万剐。最后也只能以当年叛逃北军为由,将其收押,最后遣送至此处服刑。
见陈风脸上笑意全无,马均也赶忙介绍起来:“这两人都是军中遣送过来的刑犯,左侧之人名为淳于琼,还有一十二载的刑期;右侧之人名为唐周,刑期…”
陈风笑道:“无期是吧?”
当年给唐周定为无期劳刑,还是自己所定,只是马均不知道缘故罢了。
马均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两人在这里劳作还算卖力,淳于琼有把子力气,劳作上也算兢兢业业;这唐周嘛,虽然气力上略显不足,但胜在有一张巧嘴,其组织能力上也着实不错,便将这两人提为工头,各负责一队刑徒。”
陈风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评价,正欲转身离开。
只是不等唐周开口,淳于琼便跪行两步,哭嚎道:“将军,骠骑大将军哟,末将愿降,末将愿为将军牵马坠蹬,末将愿为将军帐前小卒,请…请将军看在昔日情分上,成全小人吧。”
陈风抬头想了片刻,确实是想不起何时与他有过情分,顶多也就是当年在洛阳的时候,他为西园八校尉之一,自己是西园军的副帅,这么算来还确实有点袍泽之谊…
陈风转头问向马均:“此人你觉得如何?”
见马均面露纠结之色,陈风笑道:“不必有所隐瞒,如实道来即可。”
马均苦笑道:“此人倒是有把子力气,干活也算是一把好手,想必战场厮杀也不弱吧,就是…就是嗜酒如命,我们也有给劳作的囚徒开出一些月钱,为的是刑期满了之后,也算是有点钱作为路费返乡。只是这家伙一拿到月钱,便都找军需官换酒去了。”
陈风闻言,摇了摇头,只是丢下一句:“酒囊饭袋,死不悔改,要汝何用?”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唐周本想说点什么,但见淳于琼吃瘪,再想起陈风看他时那极度冰冷的眼神,身子就不寒而栗,哪里还敢多言。而淳于琼则是趴在地上哭嚎着,自己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