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奥莉娅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看书的父亲,老米特。
即使在重病的情况下,老米特依旧保持干净整洁,整个房间内没有因为病人而产生的奇怪味道,空气很好。
看到大女儿来了,老米特放下书,有些凹陷的脸上微笑道:“你来了,过来坐吧。”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除了脸颊有些凹陷之外,他的瞳孔也有异常,瞳仁微微扩张,并且有明显裂纹,仿佛被摔碎了一样。
瞳裂症,整个世界目前都无法治愈的疾病,得了以后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奥莉娅怀着无比复杂的情绪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随后就是沉默,父女二人仿佛比陌生人还疏远,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坐在这儿,一时间竟都不知该说什么。
奥莉娅咬了咬嘴唇,开口问:“父亲,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之前在外面等待时,奥莉娅内心对父亲充满了怨恨,她脑海里不止一遍地想着,一会儿进来,她一定要趾高气昂地告诉父亲,你一直偏心的阿黛尔输了,而且是她放出了熔火暴君,导致离熔火洞窟最近的那些村庄遭受了火灾,有不知多少村民被烧死!
这就是你一直偏心的小女儿!正是你的偏心,才养成了她这种性格!按照法律,她应该被处死!
但当她真的进来,看到父亲瘦削、衰老的脸庞时,又总能想到,在和阿黛尔的母亲结婚之前,父亲还是很疼爱自己的。
他忽然想到了格利特。
父亲和格利特之间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曾经对自己很好,后来却因为别人的原因,对待自己就像对待仇人一样。
她不知道怎样处理这种关系是对的。
杀掉格利特那晚,她其实一夜没睡,因为一闭上眼睛,就是曾经和格利特那些美好的回忆,以及最后自己用水刃切下他的头颅那一幕。
“不太好。”老米特摇了摇头,“所以,我才这么急切地想找到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啊。”
老米特示意让房间内那些侍奉他的女仆出去,待整个房间只剩他和奥莉娅之后,他转过头,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
奥莉娅微微愣了一下。
“你是想找我求情吧?”老米特看着奥莉娅:“但是我身为一家之主,定下的规矩是不能改的,你输了,就该按照规矩让阿黛尔成为米特家族继承人,而你,应该好好学学怎么当一个辅佐者。”
奥莉娅内心的怒火一下被点燃,她愣了好久,才用质问的语气问:“父亲,您是怎么知道这场比赛是我输了,阿黛尔赢了?”
老米特一怔。
“您内心很清楚,这场比赛有多不公平,对吧!您知道这场比赛我根本不可能赢对吧。”
感受到奥莉娅情绪不太对,老米特想要开口将话题拉走:“奥莉娅,你不要找这么多理由,一个人想要成功,应该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我找找我自己的原因?哈哈!”奥莉娅被气笑,“因为您对阿黛尔的偏爱,整个血鹿城没有人敢加入我的队伍,和我一起去杀魔物,因为他们都怕以后阿黛尔继承米特家族,会报复他们。这些您都知道,但您仍然要定下对我这么不利的规则。”
“这么些年,您给阿黛尔的资金和给我的资金差了多少倍?!阿黛尔要钱有钱,要名望有名望,这次在冒险者公会直接雇佣了16名青铜冒险者。
我呢?我只有那四个最好的朋友,他们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来帮我,阿黛尔还收买了其中一个,让他把我害死在地下一千米的洞窟里!”
奥莉娅眼中滚动着泪水,几年来积压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而老米特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因为理亏,其实这个话题也是老米特一直不想提及的。
“你说阿黛尔收买你的朋友,差点把你害死在地下洞窟,是什么意思?”老米特问。
奥莉娅一边流泪,一边笑了笑:“你知道熔火暴君突破封印的事情吧,那就是你乖巧听话的阿黛尔做的。”
“什么?!”老米特一惊,坐直了身子。
“你应该知道,国王陛下对这件事有多愤怒吧,阿黛尔会被送上绞刑架。”
“奥莉娅!”老米特大声呵斥:“你疯了吗,你要把你的亲妹妹送上绞刑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凭什么?她都要害死我了,我还要包庇她吗?你知不知道包庇这么大的罪恶,也是会被判死刑的!”奥莉娅完全不可思议地问。
“可你这不是没死吗?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放过阿黛尔的,可你还好好的啊,为什么还要把事情做这么绝。”
奥莉娅有些心灰意冷地回答:“父亲,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包庇她的。”
老米特愤怒地拍了一下床:“你总是这样,总是只会想着自己!当初把你送到大石城,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奥莉娅微微抬起头。
“阿黛尔是你妹妹,你当姐姐的理应让着她,可你呢,完全没有当姐姐的样子,每次妹妹想要你的玩具,你都要一把推开她。”
“是啊,所以她偷偷跑到我的房间里,把我的玩具全弄坏了。”奥莉娅冷笑着说。
“没错,后来你们两个越来越不合,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那时你比阿黛尔高,她打不过你,就一直哭。我没办法,所以只好把你送到别的城市去。”
“你你就因为这个,把我送到大石城待了五年?”奥莉娅不可置信地问。
“没错,我始终不明白,你一个当姐姐的,为什么就不能让着你妹妹一些!”
“可是父亲!”奥莉娅情绪再次爆发:“我那时也只是个11岁的孩子啊!凭什么我就一定要那么小就懂事听话?!!”
看到奥莉娅的样子,老米特再次怔住了,有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纠结、惭愧。
几秒后,他叹息一声说道:“奥莉娅,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你和阿黛尔的母亲都已经不在了,等我死了以后,阿黛尔就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仇恨,帮助阿黛尔把米特家族经营下去。”
“父亲,你以为我忘了吗,当初米特家族因为您的决策失误,差点破产,是我母亲用她们菲洛斯家族的资源帮米特家族解决了困难,没有我母亲,没有菲洛斯家族,就没有今天的米特家族,凭什么把一切都留给阿黛尔?”
老米特皱眉思索片刻,说道:“规则都已经定下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也不能言而无信!”
双眼通红的奥莉娅忽然笑了笑:“好,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