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小小的箱子并没有内含乾坤。
装着的也不是匠神的躯干，而是匠神的心脏。
而且，这个箱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打造出来的，哪怕用空间秘术也不能造成分毫的损伤。
颜如玉感觉有点心累。
拼了命争夺来的东西，竟然只是一颗心脏？
还有躯干，还有双臂，还有头颅，自己都没有寻来。
难道复活匠神就这么难？
“你已经拿到了箱子，应该高兴才对。”她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看过去之后，又是那个短手短脚的小老头，长得格外丑陋。
她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否则这个小老头怎么可能随时都可以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而且这个小老头说，他是一个“不死之人”。
在颜如玉看来，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不死的。
哪怕是成了仙，成了佛，或者是成了神，只要实力足够强大，都可以镇杀，况且是这个小老头呢？
她料想，或许这个小老头是自己分裂出来的幻想，是自己的另外一种人格，所以自己不死，小老头就不会死。
她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可以拼凑出来一个人。”
她内心嘟囔，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现在已经开始和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说话了。
小老头笑着说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颜如玉回应：“我想要一个新的身体。”
小老头说道：“那你就被毁了，只有现在的身体最适合，换了身体，你就是傀儡，你的神魂将会无处安放。”
颜如玉又说道：“但是我的身体注定了我要做一个短命鬼。”
她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坚强到一直都独自承受自己短命的事实。
她的体质和双眼都会不停吸收灵气，这让她的肉身每一刻都在崩溃的边缘。
充满痛苦。
但是她始终在笑。
带着痛苦的笑就是凄惨的，所幸她生的美，所以就显得凄美，惹人疼爱。
她无处诉苦，今天跟自己幻觉之中的小老头说话的时候，总算是崩溃大哭。
“我就是想找到匠神，让她帮我打造一个身体，这个身体不用有道阴体，不用有空间眼，只要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身体就好，我不想当天才，我就只想平平静静生活。”
她说了许多，要把自己三十年来的所有委屈都一吐为快。
小老头颇为同情问道：“你想要找到匠神，为什么要收集他的肢体呢？”
颜如玉说道：“因为匠神或许没死，他的肢体依旧存活，我想只要可以找到所有的肢体，就可以让匠神复活。”
小老头问道：“既然你知道他没死，为什么还要复活？”
颜如玉说道：“他的神魂肯定就在肢体之中封存。”
小老头说道：“若是没有在肢体之中，你不就是白费功夫？”
这个问题颜如玉从来没有想过。
小老头总算是笑了起来，说道：“你若是想找我，可以早说，为什么要兜一个这么大的圈子？”
颜如玉错愕地看了一眼小老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大概是我太想活了，你怎么可能是匠神。”
“我确实是匠神。”
小老头一伸手，颜如玉拿出的匠神下半身竟然跑了过去。
她看着小老头拿出一些工具来，把自己的身体卸了下来，然后把那两条大长腿装了上去。
就像是……
就像是在摆弄某一种机器。
小老头本身是很矮小的，有了两条腿，忽然变得有些高大。
但是，小老头的身体实在是太小了，接了一个这么长的腿，有些不协调。
看着很古怪。
“你看，我说我是匠神。”小老头对两条腿很满意，笑着说道。
颜如玉拼了命憋着笑，感觉自己见到了出生以来最好笑的事情。
小老头铁着脸说道：“你这是在笑一个活了无数年，想要求死却不能死的人。”
他伸手拿了那个箱子，感受着里面的心跳，无限感叹。
颜如玉说道：“我不信你可以永生。”
“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是知道我为什么永生，或许可以理解。”
“那你为什么永生。”
“因为我没有心。”
小老头指着箱子。
他没有心。
因为他的心脏在这个小小的箱子里面放着。
“我是个被诅咒的人，被这个箱子诅咒。”他口中沉吟。
“天神确实想要杀我，他们把我大卸八块，却无法让我死亡，我的血肉依旧在蠕动，我的灵魂已经完整，他们把我剁碎了，成为肉沫，依旧会拼凑成一个新的我，因为我的心被锁在了箱子里面，永生不死，所以我的每一滴血都可以存活。”
他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无比怀念，但是又有一些痛苦。
这就是天神没有杀匠神的原因。
不是因为不想杀，而是因为杀不了。
他越说越真切，但是颜如玉只当他是一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人。
“你想要新的身体，我办不到，我可以给你身体，但是你的体质已经深入灵魂，再来多少肉身都无法解决。”小老头说道。
说罢，他就要把小小的箱子收走。
“这是我的东西，还我！”
颜如玉慌了，不知道小老头要把箱子带到什么地方。
她拿出棋子，砸向小老头，但是小老头甚至没有什么灵气的波动，就只是轻轻一捏，已经捏住了棋子。
颜如玉操控棋子，想要从老人手中飞出，但是老人的那只手掌就像是一方世界一样，五根手指就是撑起世界的擎天柱。
他的手掌仿佛可以禁锢空间，让棋子无法挣脱，就像是一颗普通的棋子，静静躺在小老头的手心。
颜如玉的脸色变了，因此无比的阴沉。
竟然可以把棋子禁锢在手心，这真的是自己的幻想？
小老头把棋子拿在手中把玩片刻，笑着说道：“丫头，这颗棋子还是不够完美，作为世界树上面的一片树叶，它本应该有更好的作用。”
颜如玉看着老人把玩了片刻，手指在棋子上面不停点拨。
片刻之后，他总算是把棋子丢给了颜如玉。
颜如玉拿了棋子，看了看棋子里面。
她发现里面多了一些生机，似乎是有草木开始生长了。
山河原本是一方世界，但是这一方世界在被炼化成了宝物之后，就没有了生机。
偏偏被老人把玩片刻之后，这颗棋子之中的生机恢复了少许。
“这是什么秘术？”她问道。
小老头说道：“不是秘术，炼制棋子的人手法不好，锁了其中生机，被我重新捶打了一番。”
颜如玉沉默了。
她和小老头对视了很久，忽然之间一个激灵，问道：“你真是匠神？”
“我真是。”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畏惧，还是应该恭敬，亦或者带上其它的感情。
总之她的情绪有些复杂，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许久之后她才低下头，睫毛上挂着一片雾。
她说道：“你给我判了死刑。”
匠神说道：“这不是我本愿。”
“但是死刑已定，再无转机。”
或许这是命。
她惨笑起来，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害了许多人。”
杀人太多，就要有天谴，或许这是天谴。
匠神只是一个铁匠，对天机因果并不了解，所以没有发话。
颜如玉说道：“你应该杀了我，我是个短命鬼，但是我也是个天才，几十年足够让我成大能，足够让我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足够让我覆灭一方人族国度。”
匠神摇头说道：“舍不得。”
颜如玉因此退了几步，有些羞恼，看向匠神，眼里都是火气！
这个老不正经的东西，竟然也会怜香惜玉？
匠神说道：“毕竟你和我乖孙睡了三年，舍不得。”
颜如玉恍然大悟，羞红了脸。
原来风尘是匠神的孙子。
难怪可以以凡人之躯，做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毕竟是我孙媳，又拼了命帮我找回了这么多的肢体，我不能亏待你，便帮你打造一个东西出来吧。”
他自己一直都知道自己肢体的位置。
但是，他无法触及。
上面有众神的封印，必须要借助他人之手才可以。
好在颜如玉帮他找回了两条腿和装着心脏的盒子。
颜如玉瞪大了美眸，眼里都是惊喜，竟然也甜腻腻说道：“就知道爷爷对我好。”
匠神嘟囔：“你叫个屁的爷爷，不争气，三年了都不给我养个重孙。”
幸好没有被颜如玉听到。
颜如玉又问：“爷爷要帮我打造什么宝物？”
她一口一句爷爷，把匠神的心都要化开了。
他丑陋的脸上都是开心而且猥琐的笑，借来颜如玉的棋子，飘飘然地在虚空之中捏了一把。
颜如玉好奇说道：“这是要做什么？”
匠神说道：“取了一点材料。”
但是颜如玉并没有看到，只能感受到一点空间波动在匠神手心流转。
“你取了一方空间？”颜如玉惊讶说道。
匠神点头。
要说这世间什么最稳固？
自然是空间。
颜如玉有空间眼，配合了棋子之后可以轻易操控空间，这不代表空间不稳住。
实际上，哪怕是大能都无法撼动空间。
强如人王辰皇，也无法撕裂空间。
也只有方长那等特殊的刀术，才可以刺破空间进行逃遁。
“我用空间给你打造一个气海出来，附着在你的气海之中，形成新的气海，这样灵气就无法轻易撑破你的气海，你看如何？”
颜如玉把脑袋靠在铁匠的手臂上，甜甜笑着说道：“我就知道爷爷有办法。”
匠神乐呵呵的，说道：“再叫一声。”
“爷爷。”
“再叫一声。”
“爷爷。”
说着说着匠神又自言自语：“叫爷爷的时候这么勤，生孩子不见你有动静。”
他暴躁的本性始终没有变化，哪怕是收敛起来，心里还是有些暴躁。
他的炼器手段已经通天，颜如玉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炼器，就只是看到他的五根手指在不停拨动。
但是那五根手指之中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就像是五个擎天柱，不停捶打手心之中的空间。
颜如玉也不知道好没好，毕竟这个所谓的锻造也可能就是匠神的恶作剧，实际上并没有在真正锻造。
片刻之后，匠神便在颜如玉的小腹一点。
颜如玉感觉自己的气海似乎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原本她的气海有些发撑，那个东西被塞进去之后，忽然之间舒服了许多。
匠神果真是在锻造气海，这种手法神乎其技，让人意想不到。
颜如玉甜甜说道：“谢谢爷爷。”
匠神叹息说道：“但是这种方法不可能一劳永逸，道阴体和空间眼长在一个人的身上，无解，这个气海总有一日会破碎。”
颜如玉问道：“真的没有解决办法？”
匠神摇头说道：“也有，废掉某一种体质就好，两者只能要一种。”
颜如玉对此有些头疼。
“我走了，不能继续耽误了，还有其他的肢体要找回。”匠神说道。
他要走，颜如玉忽然又说道：“你先等等。”
“有问题？”
颜如玉其实想要好好了解一番风尘。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风尘的了解已经很多很多了，今天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对风尘的了解只是表面。
风尘是匠神的孙子，还会有什么身份？
她有太多问题想要问，想要仔细了解一下这个有趣的人的过去。
但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了解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她和风尘不可能和解了。
不可能像她和风祖那样，真正称兄道弟，真正和睦相处。
双方之间总要有一场大战的。
她彻底释怀了，笑着说道：“我没问题了。”
匠神说道：“但是我有问题。”
“您问。”
“你还要和我孙儿打？”
颜如玉点头。
“能不能不要打？你们想要什么，老头子我能给。”
其实匠神是一个很暴躁的老头，但是每一次说到风尘，他总会变得温柔。
这是他唯一的孙子，陪他度过了一段黑暗的岁月，他想让自己孙子好。
颜如玉摇头。
“必须打。”
“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
匠神点头，已经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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