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傍晚五点多,夏季的太阳还是明晃晃地挂在空中。
眼前就是那幢灰扑扑的废弃厂房,厂房外除了连接通道的一条水泥路同样灰扑扑地与厂房交相辉映。
放眼望去,四周灌木与杂草丛生。苏南市地处江南,温润的空气和充足的水量,使这片土地上的任何植被都更容易生长。
大黄狗趟进杂草中带路,一米高的杂草淹没了大黄狗的身影,只有杂草的蠕动指引着方向。
狗抄近路,人不能跟着笨狗走。
胡伶俐三人顺着水泥地面向前,走近灰扑扑的厂房入口,地面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一串小小的人类脚印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就连不是警察的阳山都能判断近日有孩子从这里进出过这幢废弃的厂房。
越来越接近女儿的阳山更激动了,加快脚步,却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胡伶俐箭步上前,伸手搀扶了一下阳山,帮助他稳住了身形。然后自己带头向前走去。
走过第一个弯道,只有十几米距离,旁边是一扇敞开的门。
站在门口就能看见一个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倒卧在地上,小女孩的身边趴着一只圆嘟嘟的中华田园猫。
小猫咪听见声响,瞪着黄水晶般的大眼睛看着这群人呢。
看到女儿倒卧在地,瘸腿人阳山加快脚步的后果就是摔倒在地。“晴晴,晴晴你怎么啦!”阳山一边激动地呼喊着女儿,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胡伶俐冲过去抱起阳晴晴,此时的阳晴晴红扑扑的脸蛋脏兮兮,浑身滚烫,额头的刘海湿润着贴在额前。就连没养过孩子的胡伶俐也知道孩子这是高烧昏厥了。
阳山爬过来,伸手划拉着女儿额头前的湿头发,看着女儿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红扑扑的小脸蛋,阳山眼眶里止不住的流下眼泪。
“晴晴,晴晴醒一醒!”阳山焦急的呼唤。
阳晴晴受到外界刺激,缓缓的疲惫地睁开了一线眼睛,看着满面流泪的父亲,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又合上了眼睛,眼角却急湍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连家里的大黄狗都激动的跑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小主人流泪的眼角。呜呜的悲鸣着。
阳晴晴发烧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阳山大哥,孩子在发高烧!身体很虚弱,先送医院吧!”胡伶俐打断父女俩无声的眼泪交流,安排着最合理的措施。
胡伶俐抱起阳晴晴,阳山紧随其后,后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身后跟着一只大黄狗和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这就是看门老大爷夫妇走近废弃厂房门口看到的奇怪的组合。
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的,老大爷心里是迷糊的。大黄狗也是才看到了,汽车进来前是没有的。小猫咪可以忽略。
老大爷怀疑自己有健忘症了。
但胡伶俐和阳山都没有意愿向老大爷解释什么。
根据胡伶俐和阳山这种成年人的逻辑分析能力,可以判断,阳晴晴也是避开了老大爷对废弃厂区大门的看守,从围墙栅栏里钻进废弃厂房里的。
所以老大爷根本不存在任何责任。
只是他不知道,这几天,在他看守的废弃厂房里住进了一个小女孩。
如果非要说老大爷有责任,那只能是老大爷并没有负责任的巡逻这个废弃厂区。如果早发现了阳晴晴,无论老大爷是驱赶还是报警,阳晴晴也不会这么晚才被发现。
当然,换个角度,这个废弃厂房无形也算是给阳晴晴提供了庇护。不至于让小姑娘流落街头。
这次再上车,胡伶俐不敢再让阳山开车。毕竟关心则乱,怕阳山分了心神开车会闯出大祸。
胡伶俐将阳晴晴交给阳山在后座照顾着,自己则招呼徐星晓坐在副驾驶位上。
徐星晓上车前冲着大黄狗挥挥手,脑海中告诉大黄狗带着小猫咪先回家。过两天,自己会再去看望它们。
胡伶俐调出导航平稳驾驶,很快来到最近的马山医院急诊室。
胡伶俐先是陪着阳山一起见了医生,说明了孩子发烧昏厥,量了体温398度,又说明了孩子可能最近两三天未进食。
医生听了孩子家长的陈述,其实这种情况看似简单,却也很复杂。
一边是要快速退烧,一边要补充葡萄糖,一边还要防止电解质紊乱。又因为昏厥还需要监测心率和血压,另外不清楚高烧的时长还要拍胸片看肺炎情况等等。
所以医生一股脑开出了很多检查单及住院观察的医嘱。
阳山腿脚不便,挂号、缴费等杂事都是胡伶俐在帮着跑。当然更重要的是胡伶俐细心,知道阳山目前经济拮据,也有担心让阳山面临缴费尴尬的考虑。
等胡伶俐跑完手续再回到急诊区病房,只见阳山站在门外,像个门神,但又面色窘迫。胡伶俐心有疑惑。
进入病房,是双人间,但这间病房内目前只有阳晴晴一个病人。
走进阳晴晴的病房,徐星晓站在床边,两位小护士在病床前一边忙碌着,一边言辞激烈地说着话:“太不像话了,这种家长太恶劣了。这是虐待儿童,一会我要和主任讲,一定要报警!”
胡伶俐看着徐星晓看着小护士们把阳晴晴几乎剥得只剩下一个小裤裤。
两个小护士正在用温水给阳晴晴清洗身体。
不!清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用双氧水给阳晴晴清洁伤口。
脱了衣服后的阳晴晴身上青紫一片,背上还有明显的鞭痕,有的鞭痕破损了或结痂了,夏日闷热让伤痕红肿是炎症的表现,小护士一边清洁一边敷药一边咒骂着阳山……
看着伤痕累累的小女孩,但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会心疼,都会流泪。难怪两个小护士会这么义愤填膺。就连知道事情经过的胡伶俐看着也难过地鼻子一酸想流眼泪。
事实的经过是,主治医生给阳晴晴开了一系列检查单及住院医嘱后,胡伶俐去排队缴费。而阳山在护士的陪同下把阳晴晴安置在病床上,小护士根据医嘱给阳晴晴装置心电图及血压监测仪,而心电图的装置是需要在病人的胸口位置安置几个金属贴片。
细心的小护士撩开阳晴晴的连衣裙后发现了小姑娘满身青紫的伤痕和背部、腿臀部明显的鞭痕,所以愤懑责问阳山是谁打伤了小姑娘。阳山老实人低着头默认了自己,因此被两个小护士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还赶出了病房。
胡伶俐听着小护士的咒骂声及维护正义的报警说法。她当然也觉得阳山打孩子过分了。
但她也不希望小护士报警后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考虑好之后,胡伶俐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两位护士同志,感谢你们对小姑娘的关心!我是警察,小姑娘身上的伤痕是有其他原因的,我会跟进这个案件。外边的男子是小姑娘的爸爸,晚上还需要他来照顾她的女儿。”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好好审问门口那个王八蛋。不要轻易放过他。这样当爸爸真是太过分了!”其中一个叫薛培培的小护士激动的说道。
“好的,谢谢你们。晚上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这个小姑娘!”胡伶俐连声感谢。
等护士基本的护理工作做完后,胡伶俐才把阳山叫进了病房。
“阳山,你怎么下手这么狠呢!”一直叫着阳山大哥的胡伶俐也没好气的改了称呼。
“胡警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阳山连声道歉,并接着说:“晴晴性格挺倔的。一直追问她妈妈的下落,我真的不想告诉她妈妈卷款不辞而别的事情。我被孩子逼问急了,所以动手打了她。我这半年来心情挺差的,所以动手揍了她。最主要是这孩子挨打了也不吭声。我气不过,所以动手打狠了些。”阳山嗫嚅说道。
“那你也不能把孩子打成这样呀!这都构成虐待了,这是犯罪!你懂不懂呀!你还像是孩子的爸爸吗!!”胡伶俐面部狰狞,都快咆哮了。
阳山确实吓着了。“胡警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从小学武皮实,我爹打我打得更狠。晴晴太倔,我真的不知道伤得这么重,我爹小时候用皮带抽我,我揍晴晴也就用竹条打的,还收着劲,我真的不知道伤得这么严重呀!”阳山说着这话,自己也心疼的流下了眼泪。
看着阳山真心悔恨的表现。胡伶俐也不想再刺激这个汉子。
只是心疼阳晴晴这个孩子,真的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如果不是因为阳晴晴除了爸爸之外再没有其他监护人,阳晴晴真的要考虑先拘起阳山十天半个月再说。
胡伶俐从手包里掏出两千块钱,凶巴巴地塞给阳山。“好好照顾你女儿,孩子醒了先给孩子道歉!这二千块钱你先拿着,万一医院又要缴费先用着。孩子醒了先给她吃点稀饭或汤汤水水的流食。我明天再过来看望孩子!”
阳山低着头没有说话,可能是感到羞愧吧。胡伶俐也没多说什么,把钱放在了病床边。
胡伶俐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说了一下搜寻阳晴晴的离谱事。“阳山,关于找到阳晴晴的事。你如果要和关大宇联系,希望你别和关大宇说得太详细,更不要说是你家大黄狗找到阳晴晴的,知道吗?你就说是我找到的就可以了,少说少错。”
“胡警官,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说!”在这一点上,阳山还是反应能力比较靠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