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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章 双簧

    右扶风 窦府

    景帝时窦府最大,阡陌相连,门客农户无数,可自成一国。窦太后崩前,执魏其侯窦婴手,反复叮嘱他要斩业消灾,那时,窦家各地产、农田、门客都散去了大半。

    太子据期间,陈阿娇与董偃媾和,生子异,骗上为皇子,窦家家主窦富意识到大难临头,将家业再舍九成,化整为零,一直到现在,窦富虽有从龙之功,但都未再扩府邸。

    家主,又名宗子,是一家中最嫡最能的那位。要想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不夸张的说,一个家族能到何高度,与宗子的战略眼光息息相关。

    所以有人说,家天下,皇室就是更大的宗族,王朝国祚延续不断,光靠一个明主雄主不够,要一个传一个,把接力棒递下去,家族也是如此,

    前任窦家宗子、窦富的亲爷爷窦婴,犯过的最大错误,就是小视了刘彻,小视了地表最强的权谋宗师!

    窦富着草黄麻布衣,闭目养神,明黄火光把他的脸晃得忽明忽暗,在他下手处,窸窸窣窣,细看过去,也跪坐一人,但因太暗,看不清他的长相。

    “水无常形。”

    “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

    “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冠军侯用兵神也”窦富睁开眼,扫向那人,“你皇兄神也。”

    陈弈前倾了一下身体,脸上伤疤暗红,从左额头划到右嘴角,深度可怖,难以想象,到底是多残忍的人,才能划的这么狠!

    “我看不清。”

    窦富笑了笑,

    “我也看不清。”

    陈阿娇是窦太后的孙女,窦富是窦婴的孙子,论着辈分,陈阿娇还比窦富大一辈,按理说,窦富与陈弈,应是平辈。

    “表兄,不止是世俸霸陵的那几家,还有长陵、安陵几处,大小二十余家,都来寻您,希望您明日进京与陛下求情,您为何闭门不见?”

    “见?”窦富嗤笑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已经长得够俊秀了,若再凡事争先,你是嫌我活得久了是吧?”

    窦富为人八面玲珑,哪怕是拒绝别人,也要春风化雨,最起码不能结仇,而此次,他直接就闭门不见,等于是把人得罪死了,与他平时处事风格完全不同。

    “窦家也被抓走了十几个官员,都是皇陵处的。”

    “抓就抓了!”

    窦富声音放大,好似要让所有人都听到一般,

    “我与他们说过多少次了?平日不要混日子,现在好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被陛下砍了,都是他们应得的!”

    听窦富咬牙切齿的语气,对这些摆烂的族人是恨极了!

    陈弈叹口气,又问道,

    “那就都不见了?”

    好似在窦富心头又浇了一把油,窦富气噎,回头瞪向陈弈,两大步冲到身前,

    压低声音怒道,

    “你可别害我啊!

    这些事,用不着你掺和!我现在自身难保!

    保窦家更难!

    你还老说别家的事!我谁啊我?!我他娘的没那么厉害!”

    甩开陈弈,窦富仍觉得不够,一把推开门冲到屋前,院中零星几个下人,赶紧低头忙着做事,窦富冷笑,

    朝旁几个侧室,大声喊道,

    “皇陵那几个窦家人,死了活该!谁要是敢背着我去捞人……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头!全都从族谱上除名!”

    话音落下,侧室那几点光亮,瞬间全灭。

    夜又是夜了。

    建章宫灯未灭,似在等什么人。

    卫伉整肃,不敢有丝毫的困意,见到宫外来人,看清后,先是喜,随后又怒,

    上前扯住公孙敬声,直接押到陛下面前,咚得一声摔倒,

    喝道,

    “让你去找个人,你找了几个时辰?!”

    喝罢,卫伉又看了陛下一眼,

    公孙敬声找人找了几个时辰,陛下也不急,更不派人去查,就让公孙敬声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陛下!末将有罪啊!”

    公孙敬声哀嚎一声,眨眼功夫,眼泪唰得一下就下来了,刘据放下简牍,看向公孙敬声,对上刘据的眼神,公孙敬声身子一下软了,

    心里暗道,

    总算挺过去了!有罪就是没罪!

    赌对了!

    “朕记得是叫你去寻人吧,人呢?何故就你一个人回来?”

    张景都没了,死无对证,公孙敬声发挥更加自如。相比于白日时在宫内的窘态,公孙敬声渐入佳境,台词早就打好了腹稿,就连细微的表情都开始拿捏了,

    公孙敬声眼中闪过惊恐,

    “陛下!我是是去找了可,可等找到他的时候,张景自焚了!”

    宫内一阵阴风刮过,卫伉脑袋嗡得一声,瞪大眼睛看向公孙敬声,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刘据微微皱眉,

    “自焚了……死透了?”

    公孙敬声一连点了十几下头,

    “死了!死透了!”

    刘据嫌弃的看了公孙敬声一眼,

    呵斥道,

    “你个蠢货!要你去带个人,朕等你到现在,你却来告诉朕说此人自焚了,

    为何,他最先告诉你皇陵被盗时,你不马上把他押住?”

    公孙敬声脸上满是懊悔,自抽嘴巴,

    “陛下!末将太蠢!太笨!”

    刘据也不拦他,硬是让他把脸都抽肿了,

    才又骂道,

    “交待你这么大的事,你还敢出这么大纰漏!就等着朕给你擦腚吗?!”

    卫伉在旁听得云里雾里,感觉陛下说得好像是这事,又好像不是这事,不过,卫伉懂不懂不要紧,公孙敬声肯定是懂了。

    猛地抬起头,

    “陛下!请给罪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刘据起身,扶手,俯视着公孙敬声,

    没有慈爱,更没有厌恶,没有丝毫的感情,

    人俯视小蚁,不会有感情;天俯视人,也不会有感情。

    “张景死了不要紧!他弟没死!他弟是第一个看到的!明天末将就去找他!”

    听到这话,刘据眼中才又现出感情,赞许之色一闪而过,

    挥挥手让公孙敬声滚蛋。

    咚!咚!咚!

    公孙敬声磕了三个头,倒退着爬出建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