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窦府
窦太主刘嫖躺在床榻上,意识模糊不清,
女儿陈阿娇挺着大肚子靠在一旁,看着母亲,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窦太主身体每况愈下,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无非多几日、少几日的差别。
“娘娘。”
面容俊秀的董偃偷偷行了进来,他还是私闯后宫,
陈阿娇开口,
“你知道母亲清醒时,说过什么吗?”
“娘娘,我不知。”
董偃声音发抖,好像很是害怕陈阿娇。
“我娘说,等你死后,允你陪寝茂陵。”
茂陵,是刘姓宗室所葬之地。
董偃不知该作何回答,他将会是,第一个外姓入葬茂陵的人。
“我娘对你可真好啊,临到最后,还惦念着你。”
“是娘娘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陈阿娇扭头看向董偃,
“知恩图报是好事,我一直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我娘也没几日活头了,等她一死,窦家更是会一落千丈”
董偃低下头,他想参与朝政,也曾被陛下青睐,可都是过往云烟了,他现在也没有了什么野心,只想好好活着。
窦太主眼睛盯着天上,对殿内发生的一切,全不在意 ,
安静许久,陈阿娇突然开口,
“那有酒,你喝了吧。”
董偃闻言,瞳孔逐渐涣散,浑身状若筛糠,扑通跪倒在地,
“娘,娘娘,我我”
“你要知恩图报啊。”
陈阿娇起身,扶着腰走到董偃身前,大起来的肚子刚好顶在董偃头上,
“是吧,孩子他爹。”
董偃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有了活路,
事情暴露,陛下会杀了自己,事情不暴露,窦家也会处理掉自己,
陈阿娇心狠手辣,做事缜密,绝对不可能留着这么大一个隐患!
董偃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怪自己,
最开始就不该答应窦太主,不该为了成功,而走上捷径。
命运是公平的,没有付出足够,却轻易得到,命运总会让人补偿,
只是不知道是在哪一个时间点,命运会伸出巨手。
董偃抬起头,
“我能给孩子取个名字吗?”
陈阿娇面无表情,声音满是轻视,冷笑一声,
“本宫怀的是皇子,取名?你也配?”
董偃心如死灰,上前,拿起毒酒,趁着自己没反应过来,一口灌下!
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
死了。
陈阿娇温柔抚摸着肚子,生怕惊到腹中胎儿,缓步走到母亲身旁,
凑到窦太主的耳边低声道,
“娘,您之后也不会寂寞了,女儿把董偃提前送过去等您了。”
刘彻是孤家寡人,
皇家不似普通人家,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权力异化。
正是如此。
也该如此。
“你疯了?!”
李延年声音满是惊恐,拉住妹妹的胳膊,把李夫人的胳膊抓得青紫,都没注意!
李夫人眼中闪出疯狂,
“我疯了?我要是不骗!咱们仨人头已经落地了!
大哥闯下的祸太大!陛下是打算弃掉我们!”
对上妹妹的视线,李延年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恍然间,他才意识到,皇宫内,就是刀山火海,一步走错,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夫人低声道,
“我找人寻得巫药!但坚持不了几天,陛下要太医整日为我号脉,如果没真怀上,早晚会被发现!”
“被被陛下发现的话”
李延年张了张嘴巴,说出的话声音怪异,好似是有什么生物借着他的喉咙发声。
“脑袋落地!”
李夫人抓住二哥的衣服,眼神死死盯着二哥,经过了一次生死,李夫人已陷入疯狂!
她明白,不疯魔不成活!
“那,那,那你要赶紧怀上啊!”
“是,我当然知道。”李夫人眯起眼睛,“可这不是我想怀就能怀上的,
陛下一直盯着我,非得闹出点事情,分散陛下的注意力,就算怀不上,也要做好最坏打算,给我争取些时间。”
李延年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深呼吸两下,稍作镇定,
他意识到了,李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玩命!
成了就是一马平川,不成就是粉身碎骨!
主父偃那句名言,突然在李延年脑海中闪过,
“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
人活一世,凭什么别人就能高高在上,我却要行倡优之事讨别人开心?!
凭什么,我就不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个?!
若是此生都要扮丑给人取乐,一条命都被时时刻刻握在别人手里,不如就死了算了!
“小妹,你说怎么办?!”
见二哥声音渐渐平稳,李夫人知道,二哥也与自己一样,跨过了那道槛!
“太子刘据曾经亲口说过,大哥不能打仗,他一个小儿懂什么?
现在大哥吃了败仗,我们正好把这锅扣在太子头上,说他扰乱军心,污咒将军!”
李延年皱眉,
“小妹,真有这么容易吗?莫说骗过陛下,就连朝堂上的那些官员都骗不到啊!”
李夫人目光炯炯,凝眸紧盯李延年,
“我不是让你把消息放到朝堂上,而是放到民间!”
“民间?什么意思?”
李延年听到这,心里更没谱了,那些黎民能成什么事?
“不需要陛下信,
蚂蚁食象,天下百姓若是信了,传着传着,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陛下就必须处置太子!”
三人言而成虎。
闻言,李延年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问道,
“那若是天下百姓不信呢?”
“我听闻太子在民间名声极好,如果天下百姓不信,定然会为太子辨明,
你若是陛下,看到这一幕,
天下百姓都在为太子说话你会怎么想?”
李延年怔怔的看向妹妹。
最毒妇人心。
李夫人要给陛下一个留下李家的理由,
留着李家,制衡卫家,
此计,用到了最绝!
太子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