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的海边寒风逼人。
忙了一天的席君买在篝火边挑破了掌心的水泡。
虽然不明白颜师为什么不去不远处的泉州衙门治所,非要在这里搭帐篷平整土地,但自己不明白的不代表颜师做的不对。
而且泉州衙门也就那样,容纳百十人可以,自己这边可是近万人,这么些人去了也待不下,不说别的,光是那每日的腌臜物都没法处理。
这里就很好,不用县公特意的吩咐,每个人都把腌臜物集在一个大坑里面,后面开垦土地的时候刚好用来肥地。
席君买抿了一口雄黄酒,然后看着远处山头的火光。
“蛇肉好吃么?”
软软的声音让席君买心底发颤,同时淡淡的香味也慢慢的侵袭了过来。
席君买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独孤娘子那张让人心生呵护的脸,好看的人大家都喜欢,就跟大家都喜欢二囡师姐一样。
席君买从未否认过自己的内心,他偷看过独孤娘子,很好看,是那种让人心动的好看,用李景仁师兄的话来说就是:
你是年少的欢喜,倒过来念也是,喜欢的少年是你。
独孤娘子是好看的,真的是很好看的,自己也很喜欢。
好看是好看,席君买从未有过过多的想法,自己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穷小子,能到书院读书还多亏了李恪先生的爱怜。
不然连书院的大门都进不去,而独孤娘子出自独孤家。
论家世,独孤家娘子嫁给皇子也是下嫁,自己这家世注定只能找个门当户对的,独孤家族这样的就不用想了。
眼下,独孤娘子在跟自己说话,不回答不行的。
先生说,别人跟你说话,不管喜不喜欢,听到了就要回答。
席君买站起身,为了掩饰自己狂跳的心,他故意低着脑袋,把玩着自己手里的短剑。
“我没吃蛇肉!”
“我见你烤了!”
席君买局促道:“嗯,我是烤了,烤熟了之后全部给赵森林吃了。”
独孤娘子好奇道:“赵森林是谁?”
席君买越发的急促,低声道:“我的师兄,楼观学高年级的学子,一个立志要当御史的贱……好人。”
独孤娘子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吃?”
席君买不好意思道:“先生说蛇肉里面有虫!但虫子也是肉,我尊师重道,就想着给师兄尝一尝。
对了,千万不要告诉他,他要知道了非来找我事,找我没关系,我说不过他,但我怕我忍不住又把他打一顿。”
独孤娘子一愣,随后就传来了捂着嘴巴的轻笑声。
席君买抬起眼皮偷偷的看了一眼只觉得独孤家的娘子长得是真的好看,脸型圆润饱满,面部柔和,带着浅浅的笑,显得端庄又大气。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席君买笑道:“那就好!”
独孤娘子点了点头:“我叫独孤未央。”
“我叫席君买!”
独孤娘子走了,走到没人的角落独孤未央满脸桃花红,阿翁选的人没错,席君买是挺不错的,就是傻了点。
这样的人各族都很多,搞不懂阿翁为什么对席君买刮目相看,难不成老一辈的人真的能看出来点什么?
独孤娘子不懂。
但对席君买的感观不错,不是闷葫芦。
席君买把独孤未央的名字记上了心,不知何意,挠了挠头,屁颠颠的去找赵森林师兄:“师兄,未央二字是何意?”
赵森林吐出一块像鸡脖子一样的一块碎骨,沉思了片刻道:
“未央二字出自《诗经》,我记得里面有句话说的是,夜如何其?夜未央,央是居中的意思,颜师说未央,犹未半也,也有可惜的意思在里面。”
“哦……不懂”
“对了,你给我烤的是什么肉?怪有嚼劲的,还有么?”
席君买摇摇头:“没有了,明日我再去找找!”
“嗯,手艺不错,明日多放点盐哈!”
“嗯!”
赵森林望着席君买离开,露出欣慰的眼神。
圣人说的没错,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师弟长大了,有孝心了,身上的戾气也消失了,真好啊。
要是早知如此就该给他送到西域去。
那里更远,风也更大。
颜白看着独孤娘子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他不理解这个独孤家的娘子会大胆到主动去和席君买说话。
看了一眼忙碌的二囡和伽罗,颜白摸着下巴好奇道:“二囡,独孤家和王家关系密切不?”
二囡头也不抬道:“独孤家和所有世家关系都很好,他们这样的家族从不得罪人,别人也不会去得罪他们。
独孤家以女显贵,舅舅说在众多家族里属于剑走偏锋,说不定哪一天家里就再出来个皇后,所以,都喜欢。”
颜白闻言一愣,脑海里面不由得想起来了王鹤年,想到王鹤年说他看上了席君买,颜白突然猛拍大腿:
“额賊,被独孤某这老小子骗了,他绝对和王鹤年关系极好,他根本就没打算和咱们颜家的颜昭甫联姻。
人家看上的是席君买,那一日说的那么多屁话就是为了迷惑我,然后好自己吃独食,娘的,掐苗子都掐到书院来了,气死我了……”
颜白骂骂咧咧,伽罗和二囡装作听不见。
泉州的夜晚被海浪声填满,不远处的山谷里却是一片静谧。
陈林把一个掌管千人部族的寮人首领给抹了脖子,把另一个寮人部族的信物不经意的放在了一个不显眼却又很明显的角落里。
然后拉着何县令退到山林里。
何县令惊恐的看着陈林,他不理解,这个北方的汉子怎么对丛林如此的熟悉,他好像比山里的寮人还要熟悉山里的环境。
不光他一个人,他身后的二十多人皆是如此,山林的陷阱在他们面前宛如儿戏,悄无声息,进退如无人之地。
“何县令如何?”
何空眯着眼点头笑道:“好本事,我原本还担心多少会留下点痕迹让他们心生怀疑,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且在不触发陷阱的情况下来到这里,除了他们寮人之外也只能是寮人,如此就天衣无缝了!”
陈林笑了笑:“今后就看县令的了!”
何空舔了舔嘴唇:“当然,剩下的如果做不好,我也不用活了。
原先是有计谋没有人,如今万事俱备,若再做不好,我也不用活了,对了,这位兄台,在下心里有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林点了点头:“何县令您说?”
“颜刺史和长安颜家的祖宗有什么关系?”
陈林一愣,没想到是这个问题,陈林回道:“有什么关系?亲人关系吧?我家大郎是老祖宗的亲孙子。
我家大郎是颜家如今的家主,对了,我家大郎写的诗词很好,你有没有读过,我最喜欢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会须一饮三百杯”
何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泉州还真的来了个贵人,颜家的门柱子都来了,可笑的自己还狗眼看人低。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陈林有些搞笑,这么好的一首诗词背成了这个鬼样子,忍着笑意道:“敢问刺史名讳?”
陈林又一愣:“名白,字墨色!”
何空一愣,猛地站起身来:“啊,是他,是他,竟然真的是他,我的神,我的神来了,哎呀……”
陈林看着时而发抖,时而念念有词的何县令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了,怎么好好地就犯病了?
怕何县令喊出声把打晕的狗招来,陈林变掌为刀,朝着何进的后脑勺轻轻一拍,何县令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