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又一次跑了,这次跑得更狼狈,之后百十个人跟着,他的部下,他的子民全部都被他舍弃了,只顾自己逃命。
作为一个王,他已经丧失了民心,突厥再也无力回天了。
颜白仿佛听到了远在长安李二的大笑声,渭水之盟,突厥人兵临城下的耻辱仿佛就在昨日,可一梦醒来攻守易形。
原本向突厥俯首的大唐反客为主,突厥人几十万的狼骑兵竟然无力反抗。
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大唐这只巨兽已经张开了獠牙,周边无数的小国即将俯首称臣。
如今继续北上,颜白虽然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但是这一次的心情比前两次可是轻松了不少,可能会有战争。
但一想到几乎所有都能叫出名字的名将都汇聚于此,颜白都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代国公李靖,鄂国公尉迟敬德,邹国公张公瑾,岷州都督高甑生,检校幽州都督卫孝节,卢国公程知节,任城郡王李道宗,灵州大都督驸马薛万彻,樊国公段志玄等
还有新秀苏定方。
除了陈国公侯君集任兵部尚书留守都城外,唐军主力以及军中的可战之名将几乎倾巢而出,更别提长安的那一群靠着造反出名的智囊团
这些人率领的六路大军,举大唐全国之力,早都把颉利可汗算得死死的。
看着满世界的雪白,颜白也琢磨出了几分别样的色彩出来,新秀将领苏定方后面是不是也要加个新秀颜白吧。
好歹老子也冲阵了,也阵斩了,也跟着李靖突袭冲营了,怎么算也得有些功劳吧,想着想着颜白就有些流口水,摸了一把嘴唇,发出渗人的嘿嘿嘿的笑声。
“你能不能别笑啊,我昨儿夜里才到定襄,一口热水都没有喝,一大早又要跟你继续往北,我这要不是年轻,我的命可就没了!”
李晦趴在木板上喋喋不休,他和史仁基真的就是昨日夜里到了,他们一千人骑马拉着三千多斤的盐跑了七天,从灵州城跑到朔州城。
在朔州城简单地休息了一下之后就一口气冲到了定襄城。
李晦是真的受苦了,他以为颜白缺盐,所以当他收到颜白的信儿就点了人马往定襄来了,多日的骑马让他大胯两侧都磨烂了。
昨日颜白用酒精给他洗的时候,李晦哭得像个被人糟蹋的娘们一样,那吼叫声简直刺破耳膜。
史仁基本来也想抹的,但见到李晦叫得那么凄惨,打死也不让颜白上手,自己拎着一杯子酒精找了个没人的地儿自己去抹。
片刻之后颜白和李晦惊恐地看着房梁不断地落灰,隔壁屋子传来重物撞墙的砰砰声。
现在的李晦和史仁基趴在颜白做的雪橇上,由鱼念之骑着的马拉着两人一路往北,鱼念之心情很怪异,他没有想到颜白会这么地信任他。
颜白看着板着脸的史仁基,好奇道:“小鸡,这么好的日子,应该开心起来,你板着脸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史仁基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然后瞪了颜白一眼。
李晦抓了一把雪撒了过去,笑道:“喂,今儿敢跟我们不说话,明儿就敢跟我们绝交,你小子坏透了!”
史仁基瞪着李晦道:“你这狗东西不是好人,明明舌头都被粘住了,还说真甜,他娘的,搞的老子心肝像猫抓的一样,也去舔了一下。
狗日的,你舔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我舔的时候全营都在……”
“哈哈哈哈!”颜白笑不活了,没想到这两人真的舔啊,身后的所有知道这个事儿的府兵不敢大声笑,他们低着头发出吭哧吭哧的笑声。
陈摩诘拿出自己的小弯刀,抽刀,看着刀身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汽,不解地挠挠头,甜的?
被粘住?
颜白一看陈摩诘抽刀,就知道要完了,这小子就像那庄子里养的猫,爪子贱得狠,什么不能动,就非要动,看见什么都要去试试。
颜白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陈摩诘就伸舌头舔了上去,结果自然被粘住了。
看着满脸不解且惶恐的陈摩诘,李晦觉得心里那是真的畅快极了。
史仁基见此,冰山一样的脸融化了,露出了一副此子可教的恶心死样子。
颜白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好歹也去了东北那边,这你都不懂?”
陈摩诘着急得满脸通红:“大兄,有古怪,它吸住了我舌头,拔不掉,咋办?”
“凉拌!”
颜白猛地一甩马鞭:“长个记性,吃点亏,别总以为天王老子最大。”
“别生气啊,还没回答你为什么笑得那么淫荡呢?”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笑了么?我笑了么?”
颜白摊摊手:“其实我没有笑,只不过我想到以后上朝,能和康苏密啊,执失思力这些突厥名将站在一列,我呢又是勋贵,你说我喷他们,御史是不是就只能干瞪眼?”
李晦无奈地转过脑袋:“你可真是无聊。”
在一望无际的雪原跑了三天,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千人,如今身后面可不止一千人,按照颜白的估计最少有二千人左右。
这些人都是牧民,妇孺老幼居多,这些都是颜白在路上捡的人。
本来开始的时候只捡马,那些因为战乱而走散了的马,在看到唐军的马在这里奔驰的时候它们就自动跟了上来。
它们也知道只有跟着人才能活下去,不然在这被白雪覆盖的荒原它们迟早会饿死。
慢慢,捡的人就多了。
不是颜白想捡这些人,而是看着这些孩子骑在马上乱无目的地游荡心生怜悯。
路上其余的牧民见唐军队伍里有孩子,他们不由得也放下了心,索性也跟着,然后慢慢地人就越来越多,不过这些人妇孺居多。
李晦来的时候还从灵州城拉来了一半火药,有火药在手颜白才不怕,如果没有这玩意,颜白早都把他们撵走了。
越是往北,路就越好走,先前的大军早都把雪地踩板实了,史仁基也不用辨别方向了,沿着他们走过的痕迹往前走就是了。
“都开春了,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真是受够了,唉,也不知道还要跑多久啊!”
李晦紧了紧衣领子,每隔一会儿他都会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一边畅想回长安的日子,一边埋怨这边的苦日子,一边想着还有多久才能到。
史仁基眯着眼,看着远处随口回道:“应该快到了,也不知道抓住颉利可汗了没有?已经过了三天,想必陛下也知道了大胜的消息,百官也知道了大胜的消息。
阿耶这次应该不板着脸了,真想去看看阿耶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从国朝北征突厥之后,从朔州城到长安的驿站就不对来往官吏开放了,而是在每个驿站前都有三匹时刻都喂得饱饱的军马,还有时刻准备接力的红翎信使。
从二月以来,驿站前准备的马常换,可是准备的红翎信使却没有换过。
从朔州城报喜讯的红翎信使明明累的要死,明明知道每个驿站前的这些人都可以让自己解脱并舒服下来,可是他们却执拗地认为这事儿还是得自己亲力亲为的好。
毕竟,在长安朱雀大街骑马,然后一骑绝尘进宫城可是大荣耀,这能吹嘘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别人呢?
陈萦回到定襄的时候颜白已经离开了,一个早晨走的,一下午到了,两人如平行线般完美地错开。
陈萦在定襄简短的休息后就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带走了萧皇后和杨政道,一百人府兵作为护卫。
百骑司的马胜成了护卫首领,负责保护萧皇后和杨政道的安全,他们这一群人在后面慢慢地走。
陈萦则全力地朝长安跑去,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李二传达胜利的消息,和这些日子里突厥人发生的一切。
马车上萧皇后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没走到他的心里去!”
“不稀罕!他就是一个屠夫,不是善良仁慈且博学的人。”
杨政道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有些不服气道:“我的血脉珍贵无比,我端茶倒水已经做足了姿态,对我不闻不顾就算了,还非要我作出一个选择,我不认可他。”
“闭嘴!”
萧皇后厉声呵斥:“这些年对你疏于管教,你现在全身都是自高自傲的刁蛮之气,好好的东西没学到,学到全是好面子,肤浅,以及蛮夷的无礼,知道为什么他不收你么,因为你没有一点骨气。
你说你血脉珍贵,一个突厥士兵就能对你呼来喝去,颜将军说得没错,你以为你代表的是你一个人么?
你代表的是那些跟随你的人,你的骨头都是软的,他们的骨头能硬得起来吗?丢人!”
杨政道大声道:“他就有骨气吗?”
“大胆!”
萧皇后抬手就是一耳光,这一刻皇后威仪尽显,她盯着杨政道说道:“回长安之后我若不死,我会亲自恳求陛下找人教导你。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颜将军把佩刀都给予了你,你却连对辱你之人大声说话的本事都没有。
鱼念之都对你失望了,你还不知道吗?你知道他姓什么吗?他姓颜,你自以为傲的血脉在他家族里面屁都不是!”
杨政道见祖母生气,害怕地低下头,萧皇后见状心里不由得一软,轻声道:“我知道这些不怪你,是颉利可汗为了更好地控制你而故意为之。
可是孩子你已经大了,马上就及冠了,你也要明白什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以为颉利可汗是在对你好么?
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也好好想想颜将军为什么要你那么做,你现在下车跟着车走,好好的问问这些勇士,问问他们,看看他们你认为不善良仁慈且博学的颜将军在他们心中是什么样子!”
杨政道下车了,走了一会儿,他壮着胆子开始朝着看似面善的百骑司的马胜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