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靖安军离京的风波还未消散,
一则更为惊世骇俗的消息在朝堂间开始流传,陛下打算推迟科举到今年秋日。
至于原因有很多,但不重要,重要的是推迟科举的圣旨已经过了内阁与六科,只待正式广告天下。
这让一些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的举人震惊无比,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心中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但第二反应便是这大乾朝廷腐朽不堪,败坏朝纲,陛下昏庸!!
果不其然,在当日下午,坊间就有消息流传,
几位来自柳州的学子为了赶到京城,卖了家中的耕牛,还将祖产也卖了一部分,
这才凑够来到京城的路费,并且只够他们在京城过活不到三个月。
如今他们就住在京城西北角的民房中,只因那里是京城最便宜之地,
甚至有人口口声声言说他们只穿了一件单衣,
就连鞋子上也有破洞这让不知多少百姓听后暗暗垂泪,心中感慨读书不易。
此时此刻,正在京城外工坊中忙碌的海岳满头大汗,
手里正翻着一份招工文书,工坊要做的东西太多了,
以至于日夜赶工都有些忙不过来,他正准备带着文书去到附近的乡里拉人
但还不等他走出工坊,就听到了几名做工的百姓在议论。
“陛下啊太狠心了,都是咱们大明的文曲星啊,怎么能怠慢”
“哎~陛下向来贤德,也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可能是被奸人蛊惑
听说,陛下身边有一大太监名为黄俊,在城内四处作乱,欺男霸女,
甚至咱们这一些工坊,都被他生生抢了去。
真是一个大奸臣,陛下怎么就看不清呢。”
“是啊是啊,咱们都能看清的事,陛下怎么看不清呢,
太监误国,陛下应该重用那些读书人才是。”
听到他们议论纷纷,海岳不知为何定定地愣在那里,
仔细想着这些日子与黄公公打交道的过程
毫不夸张地说,黄公公是他见过最能干的人,
不论是太监还是官吏尤其是他那一身修为,
干起活来没日没夜,从不停歇,这让海岳好生羡慕。
虽然新任上官纳兰元哲也给他了一本功法,让他修炼强身健体,
但奈何那本书如今就躺在家中,已经数日过去,他还没有时间翻开。
所以他觉得这些百姓说得不对。
海岳顿住身形,靠近了一些,
那些百姓见他来了,连忙低下脑袋,忙碌起来,动作要比先前快上许多。
对此,海岳已经见怪不怪,他没有出言斥责这些百姓,而是沉声开口:
“黄公公是无根之人,何来的欺男霸女?”
那几名百姓被吓了一跳,身体一个哆嗦,眼里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虽然这海大人是好人,但终究是朝廷命官,此处工坊就是他张罗起来的。
这时,工坊的主事匆匆赶了过来,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一幕,期盼着不要被听见,但终究还是听见了。
他冲到近前,点了点那几名百姓,骂道:
“你们呐,听风就是雨,别人在外面胡诌你们也信,
来京城参加会试的都是举人老爷,你们见过哪个举人老爷穿的鞋是破洞的?”
此话一出,那几名百姓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面露诧异。
“原来是举人老爷?咱们村那举人老爷可威风了,一大半的地是人家的”
“是啊是啊,既然是举人老爷,那断然不能受冻,也不会穿漏脚指头的鞋。”
那几名百姓脸上还带上了一丝畏惧,大乾考取功名之后便不会收取田赋,
以至于不知多少百姓都会将田产放在举人老家名下,每
年交一些低于朝廷税赋的份子,以剩下那本就不多的粮食。
甚至一些天灾之时,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还要向举人老家家中借钱借种子,如此才能下地
若是家中碰上了一些过不去的坎,求举人老爷办事,说不得整个人都要沦为佃户,为举人老家白干活。
“海大人您看,他们都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那主事面露谄媚,与海岳细声细语地说话。
他可是见识过,那朝堂的三品大员与海岳促膝长谈,
海岳可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京官了,身后已经有了靠山,态度自然也要转变一些。
海岳没有与他们一般见识的心思,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百姓们看不明白
如今朝廷上的风波在跟了陆大人去了一趟赤林城后,他也有些了解,
黄公公明明是陛下的贴身之人,修为高深,
但却为大乾尽心尽力,对于他这等日子过得不顺的官员多有照顾。
如今怎么就成了佞臣,连祸国殃民的言语他都不知听过多少。
海岳越想越是生气,但他还是压制住心中怒火,沉声道:
“若是你们相信本官,那就莫要再说黄公公,他是好官,刚刚离京的靖国公也是难得的好官。”
说完,海岳快步离去,脸上带着寒霜,
他觉得要让百姓们知道一些朝堂政事,
至少要让百姓们知道朝廷的心意,
而不是再道听途说,只是该如何实现这一点他还没有想明白,心中只有一些思绪。
待到黄俊走后,那几名百姓便又开始议论纷纷,
其中有一人看向了中年管事,问道:
“柳管事,这海大人是不是投靠了阉人?怎么还为阉人说起话来了?”
那中年人满脸的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好生干活,幸亏是海大人脾气好,若是换作别的大人,定然将你们赶出去!”
此话一出,那几名百姓顿时不说话了,转而低头做事。
待到中年人离去后,他们便又小声嘀咕起来
“咱们这柳主事怕是得了海大人的好处,吃里扒外了,他忘了那工坊开不了工的时候,是咱们帮他摇旗呐喊”
“就是就是,听说咱们这工坊如今归京兆府管辖,也不知柳主事使了多少银子
对了,海大人先前是京兆府的主事,说不得就是走了他的门路。”
这么一说,在场之人纷纷面露了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对对,有几分道理,应当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