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乾人!!”
“乾人又来了!!”
赤林城墙之上,即便黑灯瞎火,
但凭借着依稀月光,依旧能看清下方那身着黑甲的军卒,
似是感受到其身上的凛冽杀气,
不少草原人将眼睛都眯了起来,心中一阵畏惧。
以往乾人是羊,他们是狼,乾人在城里,他们在外面。
现在可倒好,一切都本末倒置了。
他们在城里倒成了待宰的羊。
“快看,那是什么?”
有草原人看着那黑甲军卒中的一些脸熟面孔,不禁惊呼!
“是我们的人,是逃兵!!”
“嗯?”
听到这声大喊,原本在后面不打算露面的乌孙升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猛地从奢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城墙边!
周围的军卒立马围了上来,挡在其周围,亲卫们还小心嘀咕:
“王,小心乾人重弩。”
乌孙升吉没有理会亲卫,而是将头探出城墙,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军卒队伍,
在那干人中间,有一些衣衫褴褛,只穿着一件单衣的草原人!
他们面容灰败,心生畏惧,
对于先前修建京观一事,早已经吓坏了。
如今听着城墙上的嚷嚷,让他们灰败绝望的眸子中涌出一丝光亮。
慢慢地,有军卒抬起头来,看向那漆黑高大的城墙,
隐隐约约能看到上面的一个个人头,他们不知是谁,但总归不是乾人。
“救命!!王上救命!!”
一名草原人开始放声高呼,眼泪鼻涕横流,狼狈至极!
他们逃出赤林城,只为了回到不远处的部落,
如今却落到乾人手里,这让他们心中懊悔不已。
乌孙升吉听到下方的呼救,怒从心中起,慢慢直起身,冷哼一声:
“他们不是草原人,草原儿郎只有战死沙场一途,断然没有降卒。”
紧接着,他又吩咐:
“弓弩手准备,一旦他们靠近,将其尽数射杀!我乌孙部没有这样的军卒。”
乌孙升吉眼神冷冽,手掌轻轻颤抖,额头青筋毕露,俨然已经愤怒到极致。
那支两千人的队伍,是乌孙部帐下一大部的战兵,
多次恳求突围无果,才在今日偷偷打开城门,行那先斩后奏地逃窜一事。
只是没想到,逃便逃了,还偏偏被乾人抓住!
乌孙升吉此刻十分后悔,牙齿紧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时,轻轻的脚步声快速响起,
乌孙升吉看了过去,只见一胡子花白的老者快步登上城墙,扫视一眼,看到了站在原地暗暗发怒的乌孙升吉。
来人正是乌孙茂生,他快步走到乌孙升吉身前,躬身一拜:
“拜见王上,敢问出了何事?是乾人攻城了?”
他在睡梦中被匆匆叫醒,如今身穿内衬,只是在外披了一件厚厚狐裘,
脸上还带着刚刚睡醒的余韵,看起来无精打采。
乌孙升吉叹了口气,指了指城下:
“有两千余军卒擅自开城门跑出去了,如今被乾人抓住,就在城下。”
“什么?”
乌孙茂生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打了一个激灵,
连忙快走到城墙边,向下看去。
下方的一行人已经离城墙很近了,但似是顾忌城墙羽箭,所以停了下来,
但凭借着乾人军中的火把以及月光,
还是能看到那一个个胡子拉碴,没什么颓败的草原人。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几声呼救。
这让乌孙茂生心中一紧,眉头紧皱,在脑海中快速思索解决之法,
没过多久,他猛地直起身,来到乌孙升吉身侧,问道:
“王,敢问下方是何部?”
乌孙升吉脸色愈发阴沉,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指向远方,乌孙茂生顺势望去,
只见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插着一杆大旗,钉住了一具尸体!
看到这面大旗,乌孙茂生更是瞳孔微缩,身体一僵,
只见那杆大旗如今在冷风中肆意飘荡,咧咧作响。
漆黑的幕布上,刻印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如今城下乾军能用此军旗的,只有那靖安侯。
那城下之军卒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乌孙升吉眼神愈发坚定,猛地抬起头,朝着乌孙升吉郑重说道:
“王!既然城下是靖安侯,又抓了我草原族人,那我们便一不作二不休,
开城门,派出精锐军卒迎敌!”
乌孙升吉一怔,随即眉头紧皱,考虑着此法是否可行。
乌孙茂生则又压低声音,靠近了些,小声说道:
“王军卒可死,士气不可散。”
就在这时,他们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放!!”
嘭!
弓弦炸裂之声猛地响起,羽箭刺破空气那锐利的尖啸声也随之响起,乌孙升吉脸色大变,猛地转身:
“慢!”
但回答他的是军卒茫然的眼神与来自城下的惨叫声与怒骂声。
“乌孙升吉!!是你害了我们!!”
“我们回不去了!!”
乌孙升吉脸色一白,一侧的乌孙茂生同样如此,
他一个趔趄,身体一阵摇晃,快步走到城墙上,向下望去,
只见在距离城墙不远处,有大约百余名草原人倒在血泊之中,
千余根羽箭落下,他们身上又无甲胄,断然没有存活之可能。
乌孙茂生甚至感到有一双双锐利眸子从下方而来,
其中带着怨毒,带着怨恨,似是要将他们吞噬。
站在一侧看到这一幕的乌孙升吉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才沙哑着开口:
“老师,是我冲动了。”
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此举的不妥,
草原人杀草原人,这无异于自绝于军卒。
虽说下方草原人是逃兵,但谁都可以杀,
他这个王上不能下令射杀,如此一来乌孙部定然生乱。
而且,他也懂老师所说的,士气不可散,只是似乎已经晚了。
乌孙升吉茫然地看向四周,视线扫过之地,那些军卒似乎有意无意地将眼神避开,
或低头,或转头,总之不与他对视。
一时间,乌孙升吉猛然觉得,
自己这位右谷蠡王,与族人军卒的距离疏远了许多
乌孙茂生则眼神冷冽,怔怔地站在原地,
居高临下看着下方那些黑甲军卒,
不知为何,他从这冷风中感受到了淡淡的嘲讽。